“問事不誅心,說得倒也有理,小王子這首詩確實作得不錯。”
聖後漆雕雨嫣然一笑道:“也罷,本宮就賞你無罪!”
賞你無罪?
這算得上是賞賜嗎?
簡青書暗罵聖後小氣,不過還是連贊聖後聖明,這一下又惹得衆人在心底大罵他的無恥。
王心伯顏也高興了起來,因爲從聖後的表現來看,並沒有因爲簡青書的言辭產生什麼芥蒂。
另外一個高興的就是南越國小王子,白沙書生鮮于越了,這傢伙滿心以爲一首《詠天京詩》作出來,必然會獲得在場王公貴胄們的好感,沒想到差點惹出大禍事,因此對簡青書簡直就是感激涕零,就差沒有當場下跪致謝了。
簡青書只是讚賞和同情於他,並沒有想要什麼回報,因此也是一笑置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不要放在心上,這一下更得鮮于越的好感。
接下來又開始傳花,不知道是上官綰綰的有心安排還是真的就是巧合,這次花枝傳到聖後漆雕雨手中,南宮婉兒的碗碟演奏就即刻停了下來。
聖後倒也不拿着捏着,爽朗道:“也罷,藉着南越小王子的《詠天京詩》,本宮也作一首《天京賦》吧。無雲世界秋三五,共看蟾盤上天涯,直到天頭天盡處,不曾私照一人家。”
無雲世界秋三五,共看蟾盤上天涯。
直到天頭天盡處,不曾私照一人家。
聖後漆雕雨這首詩一出,簡青書又是一驚。
難怪萬國來朝的大唐居然由一個女人持家,難怪聖後能夠君臨天下,難怪民間風評也不錯的聖皇唐一葬竟然能夠容忍一個女人垂簾聽政、插手政務,只憑這一首詩,就能夠看出漆雕雨的胸懷、漆雕雨的氣魄。
這首詩的意思是:在萬里無雲的中秋之夜,人們共同觀看一輪明月從地平線上升起。月光公正無私地普照大地,把光明遍灑到天的盡頭,她不會遺漏一個地方,也不會特意照顧某一戶人家散發光亮。
這首詩文辭一般,但妙就妙在這是和南越國小王子鮮于越《詠天京詩》的“和詩”,說白了就是對鮮于越的回答,就像是書信來往一般,你作了一首詩給我,我就回你一首吧。
更妙的是,鮮于越詩中隱隱約約流露出來的意思是:“大唐和聖皇聖後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我南越國和鮮于越崇拜敬服,也希望大唐和聖皇聖後能夠像月亮照耀大地一樣幫助我們”。
而聖後漆雕雨這首詩的意思是:“我大唐就像月亮一樣,是公正無私的,大唐會讓世間充滿光明,不會遺漏任何一個地方,當然,也不會特意去照顧誰。”
當然,聖後的話雖然看起來義正言辭,但對於鮮于越和南越國來說,卻是一個積極的迴應,其蘊含的意味說白了就是:“大唐要讓世間光明,自然會爲你們作主,不讓人欺負你們,不過你們也別希望大唐就完全照顧你們一家”。
這樣的回答簡直就是最完美的外交辭令,既給了鮮于越想要的答案,又讓其他國家事後挑不出任何毛病來,不至於讓人覺得大唐偏心,同時既彰顯了大唐風範和天朝氣度,又警示了南越國,“你們還是要自強啊”。
如果是聽不懂的人,會覺得這就是相互客套,但在座的都是老油條了,大多數人當即就明白了聖後的意思,那就是:大唐準備收下南越國這個小弟,聖後也打算支持這個混得一個白沙書生名號的南越國小王子了!
這可就是鮮于越混跡長安的最終目的,沒想到如此輕易就實現了,當下激動得渾身顫抖,快步向前跪拜於地,帶着哭音高聲道:“謝大唐天恩,謝聖皇聖後天恩,我南越國必定唯大唐馬首是瞻,爲大唐鎮守南沼,永無二心!”
嘖嘖嘖,這傢伙在南越是承擔了多大的壓力,才造就了這麼一身逮着機會、順着杆子就往上爬的本領啊,簡青書暗暗讚歎。
聖後不過是作了首詩表示了一下心意,這傢伙馬上又是跪謝又是表忠心,還永世鎮守南沼,這一跪,南越國就算不能真的成爲南沼霸主,至少被其他五國欺凌的日子也會一去不返了。
“也罷,起來吧,這還要多謝我大唐第一秀士盡心爲你美言!”聖後漆雕雨擡了擡手,舉手投足之間皆有王者之氣。
“謹遵聖命。”
鮮于越磕了個頭,這才站了起來,又對着簡青書深深一個鞠躬:“鮮于越多謝簡公子美言,我南越國存國一日,便永世奉公子及公子後人爲上賓,只要不違逆上邦、不危及國體,簡家但有所命,我南越無不遵從,如若違誓,有若此壺!”
說着,鮮于越右手虛空一斬,一道天地源力隔空涌出,竟將自己桌案上的一個酒壺“咔嚓”一聲,一分爲二,壺中酒水濺射而出,流了一桌。
衆人面面相覷,這才發覺這南越國小王子實在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難怪能夠在藏龍臥虎的長安城中獲得諾大名聲。
簡青書對他的欣賞又再次提升,這傢伙不僅精明,而且實在太識時務了,他這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語至少樹立起了他知恩圖報的形象,更關鍵的是,他並不是胡言亂語,“不違逆上邦,不危及國體”,既避免了陷自己於不義之地,又給南越國留下了充足的迴旋餘地。
如果他不加這兩條,一來會讓大唐衆人猜忌自己,只要有誰進言一句“簡青書和南越國勾結,圖謀不軌”就會讓自己吃不了兜着走,雖說是報恩但卻陷害了恩公;二來難道以後讓他解散南越國,或者帶着南越國跳火坑,他也會幹?
更關鍵的是,他當作聖皇聖後的面就將這寫全部挑明,也省得以後有人嚼舌根,帶來麻煩。
想到這裡,簡青書笑道:“王子不必客氣,我也是實話實說而已,作爲大唐子民,我要是有了什麼麻煩,當然會先向聖皇聖後求助,哪裡敢去麻煩王子!”
無恥啊無恥,簡青書這麼一說,衆人又在心底大罵,他這順杆子爬的功夫可不比鮮于越這個小王子差了,他這擺明了就是要把聖皇聖後拉來做靠山,偏生聖皇聖後還不好拒絕!
拒絕了他,不就等於是說,我大唐子民有了麻煩,可以去求助外邦小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