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阿黑心情不好。阿黑心情很不好。
“哎，黑黑，你知道麼，阿林曾經跟我說過有前輩留了一些東西給我們。”詹離開監控室後不久，阿奇突然眉飛色舞地跟阿黑說。
“啊啊……”阿黑無精打采，沒反應過來。
“喂喂，來點興致好麼？是前輩哦！她留下來的秘籍哦！”
“什麼東西？”阿黑擡頭打起精神，感到有些好奇。那畢竟……是跟蕎一起創造傳奇的人。如果光說是通訊員前輩的話，那阿黑和阿奇的前輩就是……57團前任通訊員——夢絲。
據說也是一個怪物，強得離譜，有了她在，幾乎不用害怕像前段時間那樣的信息防護網——她能夠瞬間破解，或者說她根本不會讓我方的信號被攔截。
“唔，你知道夢絲麼？”果然是在說她。阿黑點頭，阿奇就繼續說：“她可是在這一帶的通訊界裡叫得響的人物哦！她自主研發的兩套系統你知道吧？就是我們用着的這套設備。”
阿黑再次點頭。她看看這幾臺非常破舊的電腦屏幕，很想說夢絲前輩的思維真是有夠奇怪的。因爲她不喜歡這套所謂的自主研發系統，之後也會繼續抱怨。
“這是一套，還有一套？”阿黑問。
“在酒窖裡。”阿奇突然陰沉着臉，幽幽地說，“可能有世界上第一臺電腦那麼大噢——！！”
“噗！”阿黑受到了驚嚇。
“好啦，逗你玩的。”
“你真無聊。”
“好吧，其實是真的，雖然沒那麼大啦，但是意義上是一樣的哦，那個系統叫Garly，加萊。因爲夢絲前輩很痛恨巴別塔的信息防護網，所以研發了這個專門入侵別人系統的超級入侵系統。阿林告訴我的時候我馬上就去看了，可是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什麼？”
“嗯，那個系統被禁止了，後來我回來問阿林，他說是前任隊長禁用的，這個系統的入侵功能太強大了，一研發出來夢絲前輩就將它投入了應用，然後它就被加密封印了。”
“欸……”
“別這樣看我，我是解不開啦！”阿奇斜視阿黑，一副不甘心但是又不得不承認的樣子，“你比我擅長破解密碼，所以要不你去試試？”
“爲什麼要加密呢……”
“唔，因爲它讓57團徹底淪爲了巴別塔的重點抓捕對象，對他們之後的行動都造成了影響。如果那一次夢絲使用了這個系統，57團就不會團滅了吧……”阿奇輕聲說。
阿黑背後滲出了冷汗，她前幾天那麼大張旗鼓地把鐵塔的系統給黑了，接着團隊被通緝了，他們不會……怎麼樣吧？通緝跟重點抓捕應該沒、沒有區別吧？
。
第二天阿黑很難得地起了個大早，檢查了一下監控程序，確保周遭都沒有危險。她還給阿奇買了他喜歡的比薩，拜託他一個早上一個人盯着兩個人的崗位——因爲他們通訊員沒事兒就得坐在電腦前，監視周圍的情況，無聊時就聊天，其他人商量事情也會到他們那兒去。有時候阿黑真佩服那個叫夢絲的前輩，她竟然能夠一個人窩在這種地方！……不過這也是她這麼牛逼的原因吧。
阿黑今天想去看看那個牛人制作的超級入侵系統。
不過她並沒有看成。
因爲她在剛出去的時候聽到了有人在牆角議論。
“我想跟隊長比一比，如果輸了，我就走，我猜你們也已經不相信我了吧？”肯特的聲音。
“對，你的表現簡直就是個逃兵，叛徒。”阿林沒好氣，看得出來肯特在57團裡的人緣很不怎麼樣。
“所以咯？讓我跟她比一次？”
“好像很多人都想跟她比試，包括那個小黑客。”
躺槍，阿黑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傻傻逼逼，把隊長當作女神一樣供着，服服貼貼，根本不知道她這個女神帶着她這樣的僕人最後的下場是什麼。”肯特不屑。
“閉嘴，別再說了。”阿林打斷他，“我現在去跟隊長說，她會讓你知道她的厲害。”
阿黑縮了回去，感覺57團要內訌了。阿林是不是腦子生鏽了啊？他忘了嗎？蕎才受傷沒多久啊！她癒合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得這麼離譜啊！就比，這不是找輸麼？
阿黑在那兒蹲了很久，牆角那邊再也沒有聲音，她想說回去找阿奇，結果人已經不在了。他在阿黑的電腦上留下了一行字：我去三十五號街十一棟樓頂看比賽，看到就趕緊過來。
阿黑就趕緊過去了。
12
阿黑很快到了阿奇留言說的那個地方，不過她並不想露面，她猜阿奇一定跟大家說了Garly的事，所以在大家心裡，阿黑現在應該在酒窖裡興致勃勃地研究夢絲留下的遺物纔對。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暫時還不想出現在蕎麪前。
有點小尷尬。
不過因此她可以直接目睹蕎奔跑的身姿，除去第一次見到她，這還是第一次看她奔跑。
有點小期待。
他們聚在房頂，阿黑在隔壁房頂找了個確保其他人不會看到的地方蹲着，豎起耳朵聽。
“我們想……”阿林一頓一頓地說，“對你做一個測試。”
阿黑心裡咯噔一下，她敢肯定，肯特心裡也是咯噔的一下。她入團的時候，阿林也對她說要做一個測試，因爲蕎帶着她回來的時候，說的是“這個傢伙好像很擅長程序監控，所以阿奇，你跟她比較一下吧”。結果阿黑贏了，她留了下來。因爲蕎的關係，他們沒有再對她進行別的測試。
那麼對肯特進行測試就意味着……
肯特冷笑一聲：“想要淘汰我呀？隊長，我不過是要求跟你比試一下，你的疑心會不會太重了？還是因爲你們覺得那個新來的戴眼鏡的小鬼比我強？這會不會有點可笑？”
“她是強，”阿林說，“可她跟你強得不同。”
“那你是說她比阿奇強所以阿奇會被淘汰嘍？”
“並不是。”詹插嘴：“你的行爲讓我們覺得有些不安，所以測試一下，看看你是否還被我們所信任。”這話倒是直截了當。
肯特再次冷笑，他聽懂了。
“所以說在場人都沒有異議的話，就開始吧。”蕎站了出來，“你應該有進行熱身吧？”
“隊長，你真瞭解我啊。”阿肯說。
“我知道你等的就是這一刻。，並且等了很久。”阿黑敢肯定蕎說這話的時候一定是沒有表情的，而且臉冰冷得像座冰山，讓人不寒而慄。
“好了，”阿奇發話，“測試的內容就是肯特跟隊長比一次速度，我會隔一段時間告訴你們接下來的路線，沒有時間限制，隊長的起跑線比肯特前五米，給你們一人一個信號收發機，我會在這裡跟蹤，肯特，你只要超過蕎，並持續那個狀態五秒鐘就算你贏。”
“接着我就能繼續留在57團？”
“你覺得呢？”蕎向前走了大約五米，做好了準備。既然對白都成了這樣，那麼大家心裡都清楚，不管肯特是否贏了，他都不應該再繼續留在57團，因爲他的本意就不是抗爭巴別塔，爲人們傳遞信息，而是要戰勝他看不爽——他認爲應該比他弱的那個女人——蕎。
那就讓他完結這個心願，然後滾！一個在戰鬥中一味想着逃跑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留在57團。
其實蕎不知道，肯特一離開，留下來的東西會讓她付出更大的代價。
“預備——”阿黑甚至感覺到阿奇舉起了右手。
突然間，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蹦噠出來！阿黑決定嘗試！
“跑！！”
13
蕎和肯特同時起步，保持五米的距離平移向前。往西去了，往南偏了5.3度。
阿黑在阿奇叫跑的時候也跟着開始跑，不過她是跑另外一條好走一些的路。
她要試一試，跟上去看個明白，蕎在奔跑時究竟是什麼樣子，runer真正奔跑起來的速度是怎樣的。
那兩個傢伙真的很快，即使阿黑在平坦的大街上跑，也只能勉強追上在另一條障礙很多的路上奔跑的兩個人。
她竊取了阿奇的信號，將肯特和蕎的信號傳輸到自己這邊，並且通過眼鏡顯示出位置。
如果是隱形眼鏡就做不到這點了！阿黑小小自豪，她帶着眼鏡是很不方便奔跑，但是現在卻可以像是帶着一個顯示屏一樣，儘管看起來沒有萊茵做的那樣炫。
現在跟得有點吃力，阿黑花了很大的精力去控制呼吸，讓體力去的沒有那麼快。要是現在來一個沒有蓋子的下水道口，或者什麼倒下來橫在路中間的大樹，她的呼吸就會馬上被打亂，然後又得重新花時間調整，說不定調整到一半就岔氣了。
他們真強啊！阿黑在感嘆，難怪蕎會阻止她去執行任務，她現在承認了，不是蕎太過無情，是她自己沒有本事。
——絕對不能被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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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黑咬咬嘴脣，拼命提速。
蕎大口大口地呼側耳聽着身後的腳步聲，據她的判斷，肯特現在應該距她有六米了，好兆頭，如果保持下去的話會越拉越遠。但是蕎並沒有忘記一件事，肯特是男性，而她是女性，在體力及耐力上絕對是不能比的，必須在別的什麼地方贏過他才行。
又越過一級障礙。
“前方第三道鐵絲網後右拐，進入降水塔。”阿奇的聲音傳來。
“降水塔？！一路往上？”降水塔作爲鍛造之都缺水季節的降水工具存在，比一般的居民樓高，降水範圍可以覆蓋整個市區，不過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平時一般作爲一般燈塔使用，巴別塔也不會經常動用這個工具。
“是的，在倒數第二層的樓梯底下藏有腰帶推進器。”
蕎明白了，要飛啊。
阿黑突然停了下來，眼鏡上的指示指着蕎進了降水塔，此時阿黑已經氣喘吁吁了，所以只好作罷。她有些沮喪，別說超越了，她連跟上都沒法做到。蕎在她的心裡，永遠都是和無法超越的女神了吧……她這麼強，完全不需要這樣的人來幫助。
阿黑是這麼想的，她只能在屏幕前用聲音協助她，卻不能在她面前用雙手幫助她，就和她無法跟上蕎一樣，永遠觸碰不到她。
雙手永遠無法觸碰到天空，卻天真地妄想着撐住它。
衝上頂層，扣上推進器，根據阿奇的命令，在距離降水塔不遠的貿易樓樓頂急停，幾乎要呈九十度下墜，推進器的作用其實就是在落地的那一瞬間緩衝，根本不是拿來飛。
蕎直墜目標，她一狠心！好吧，那麼在這裡再拉開距離好了！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精確的數據在腦子裡不斷刷新。
五十米，四十五米，三十米……
忽然，一個身影閃過。
那是……阿黑？！她跟上來了？！她竟然這麼快？
啊……糟糕！！
蕎走神了，她忘了計算緩衝距離！腰力一發，整個人向後倒轉。推進器開！她甚至感覺到地面在顫抖，太近了！在距離地面半米，她幾乎直接墜落的時候才發動推進器，有點晚。蕎直接雙腳着地，在不確定推力是否足夠的情況下落地了，然後拔腿就跑。
刺痛，刺痛！
蕎一個咧俎差點摔倒，背後腳步聲又起來了，三米！她竭盡全力地調整，這樣的距離太危險了，肯特很快就能追上來——她有預感，因爲她大腿上的擦傷被扯開了，那是不久前在下水道戰鬥時留下的，儘管她避開讓子彈直接打進大腿，但是子彈還是擦了過去，留下的傷痕讓她當時無法站起。
“一直往前五百米。”阿奇說。
五百？
前方是整整齊齊地大樓，每棟樓的樓頂大約五十米，上面縱橫交錯着無數的空調排氣管，隆起的外部設備，不知道誰種上來的植物及鐵絲網，垃圾。
快。
蕎咬牙頂着大腿上的刺痛，拋開一切知覺，跳過一個護欄，躲過一團又一團的不明垃圾。
快，快！！
聽覺恢復，蕎的心懸空了。身後的腳步聲依舊，距離：兩米。
14
她的肺痛得要炸開，大腿上的傷口剝奪了整個下肢的知覺，眼前陣陣發黑，看來任務過後僅僅一天就來跑一次真是太勉強自己了。蕎感到不妙，估計會輸。
任務過後本該躺在陽臺悠閒地曬曬太陽，打個瞌睡，無所事事一整天，體驗一下人生難得的休閒養傷修神的時候，蕎總是用來做這些極限的事情。
“蕎——！快點呀！！”
蕎從迷糊中驚醒，望向來聲處——另一棟樓頂，也就是她右邊的那棟樓，另一個身影在跟她一樣拼了命地跑。
阿黑！她竟然擁有這樣的速度！蕎感到非常震驚，雖然這不是她最好的狀態，到這速度對於阿黑來說……她可從來沒有見過阿黑進行什麼專業的跑酷訓練。
經常跑到外面去，喜歡發呆，一天到晚穿着運動服，頭髮不長不短，偏要揪起一個小辮子……這麼久以來對阿黑的種種看法倏地涌上心頭，全部聚在同一點上響起一個聲音：“幫得上！爲了能夠幫到你，我能變強！！”
醫護房間外的對話，總是在房頂發呆的孩子，光影下，那張恐懼又倔強不服輸的臉……
蕎好像忽然明白了。
突然，對面的阿黑驚叫一聲，速度突然歸零，慣性甩得她整個人翻身向前滾，瞬間被蕎甩掉。她被絆倒了！
“布萊克！”蕎忍不住叫了一聲。
“被我趕上來了，隊長！”耳邊馬上傳來肯特的聲音。
腳步聲在旁邊，距離是零！肯特追上來了！
。
滾燙的風吹着阿黑亂糟糟的劉海兒，這城市的黃昏很美，火燒雲繚繞在天際，殘陽若隱若現，金色的光灑在樓宇間，被大樓的玻璃反射着，閃閃發光。很美。
蕎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你真快啊。”蕎說，“真沒想到。”
“我？”阿黑指指自己的鼻子，“你在誇我嗎？”
“還能有誰？”蕎坐起來。
阿黑覺得不好意思，撓臉：“好吧……因爲，跟你一起跑，所以會快。”
“女神嗎？”
阿黑愣了。
那傢伙的臉紅紅的，不知道是霞光還是什麼。
阿黑終於跟蕎如願以償地一起奔跑了一次，在三十五街很高的一棟建築物上，她們一起眺望矗立在城市盡頭的鐵塔。
蕎最終還是輸了。測試並沒有難倒肯特，但是他也如大家所預料的那樣，在阿奇宣佈他贏了以後，他對着蕎比了倒拇指，然後離開了。
今後他也許會因此而感到自豪。
57團剩下六人。
蕎撫摸着大腿上劇烈疼痛的地方，一瘸一拐地原地坐下，讓其他人都先走，她說她需要靜一靜。
她在三十五街那兒沮喪了很久，沒有任何頭緒，直到阿黑突然出現在她身邊問她在想什麼。她沒有注意到那個東方人是什麼時候走過來的，那傢伙渾身髒兮兮的，眼鏡架歪了，瞪着眼睛望着她，好像在渴望着什麼。
“你先回去吧，讓我自己靜一靜。”蕎說，她剛剛就是這麼打發走其他人的。
可那個倔強的傢伙一點兒也不懂什麼叫服從，她說：“肯特是故意的，他知道你不能拒絕，你也不會讓他留下。”雖然沒頭沒腦，但是蕎知道她要說什麼。 肯特有實力，卻一直很不受歡迎，大家對他意見都挺大的。蕎和阿林一直想着哪天找個理由把他掃出去。這些對於聰明的肯特來說當然不是預料不到，所以趁着蕎帶着傷的時候自己提出這個要求。跑贏了他到底會不會因此開心是另一回事，保住面子這是肯定的。
”他纔不會管你傷得怎麼樣呢，他只要贏了就好。”阿黑正色，“可是你跟他不一樣，你不是爲了贏。”
不是爲了任務，是爲了心願。
“回去吧。”蕎說。
“不回去。”阿黑死倔着，一屁股坐她旁邊，開始阿奇上身——嘮嘮叨叨：“你老是什麼都不說，當什麼隊長……我加入你們三個星期了，連萊茵的名字都叫得口生。好吧我是很喜歡走神啦，而且一緊張腦子就會像被熱戳進一塊嚼過的口香糖一樣轉都轉不起來，可是你又不直接告訴我……”
蕎瞪了她一眼，這傢伙，可煩人了！
“回去！”
阿黑撅着嘴。
“……”蕎沒招了。
其實那傢伙本身就知道的，蕎是知道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如果她真的是個不近人情的冷血隊長，那麼阿黑就不會被她救下，然後竟然體會到媽媽的感覺。
“我把你當成隊長，很牛逼的隊長。跟他一樣，想跟你跑，不是爲了贏哦。”阿黑站起來，看架勢就是準備起跑。
蕎看着她，目不轉睛。
阿黑很認真地看着城市盡頭的高牆，勇敢地說：“你是我的女神，我要超越你！”
蕎這次沒有拒絕。
之後她說的那句話阿黑很久很久以後都還記得，那是蕎第一次對她說這樣的話，那時她並不知道，等到她心中最敬仰的這個人第二次對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竟然是永別。
那些話蕎只對她一個人說過，阿黑當做寶藏一樣珍藏，好像是非物質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