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面具人

時光回溯。

趙丹成知道,一種可怕的病毒正改變着世界。

今天是7月17日,已經3天沒有研究人員來煩他,讓他做各種各樣的題目、問他各種各樣的問題、或者從他手臂上抽一管血液。

自從他14年前被帶到這白色的囚籠,成爲一隻試驗小白鼠之後,這樣的情況從未發生過。

難道作爲全中國鳳毛麟角的天生異能者,自己的一生,就註定要在這方寸之地、毫無生趣的度過?

不!

從昨夜以後,他知道,自己後半身的人生軌跡已經徹底改變!

他坐在牀上,雙手抱着膝蓋,思緒飛到遙遠的過去……

5歲的時候,母親受不了暴躁、酗酒的父親,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離開了家,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照例渾身劣質白酒氣味的父親回到家,發現自己的老婆不知去向,在狂暴的將家裡能扔的東西扔了一地之後,隨手操起一個木質衣架,對着5歲的他一陣痛打。

他稚嫩的嗓音因淒厲的慘叫而沙啞,渾身青紫的在地上翻滾,也不能阻止衣架雨點般打在他幼小的身體上。

幾個鄰居看到他滿臉猙獰施暴的父親,只是露出害怕的神色,冷漠的離去。不要說上前阻止,連個報警電話也沒人去打。

恐懼、無助、絕望,充滿了他小小的腦海,他終於用盡渾身的力氣,瞪圓了自己的眼睛,向那衣架發出稚嫩的怒吼。

衣架“啪”一聲從中斷爲兩截。

在手中第二個衣架也被莫名其妙的折斷之後,他父親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於是,拿來調羹、飯勺、甚至是一根鋼管,讓5歲的趙丹成嘗試將他們彎曲或者折斷。

發現自己的兒子雖然對鋼管無能爲力,但居然真的能將調羹飯勺之類的一一扭曲、彎折之後,他哈哈大笑:

“哈哈哈,老子發財了!!!”

渾然不顧自己的兒子已經蜷曲着暈倒在冰冷的地上。

之後,是顛沛流離的5年。

趙丹成被自己父親帶着,跟隨各種馬戲團,在全國各地參加特異功能表演,給他賺取酒錢。在這個過程中,他父親還發現趙丹成過目不忘的能力以及超越常人的學習能力,只要看一遍,數百位的無規律數字、甚至是一本不太厚的書,趙丹成都能完整背誦下來;同時,哪怕只在一個地方呆幾天,趙丹成也能迅速掌握當地的方言!

於是,他的表演中又增加了超級記憶和快速模仿的內容。

有一次,他心血來潮的父親帶他去見一個大學教授,給他做IQ測試,但IQ超過300的結果令教授當場發狂,將他們趕出家門,然後自己埋頭去檢測是不是電腦出了故障。要知道,愛因斯坦的智商據說只有160,而達芬奇也才230!

趙丹成異能神通的名字越來越響亮,爲父親賺到的錢也越來越多,卻依然換不來一丁點父愛。在平常的訓練中,哪怕出現小小的失誤,也會換來狂風暴雨般的拳頭。即使沒有失誤,喝醉的父親還是經常拳腳相加。

由於常年的流浪,他沒有一個同齡的朋友。

馬戲團的的人,通常都是因爲學習不好而吃這碗飯,他們對於天才的趙丹成打心底的嫉妒,於是經常嘲笑和作弄他,笑他不是地球人,而是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裡冒出的怪物。

即使是形形色色的觀衆們,在驚詫於他的表演的同時,也認爲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怪胎和騙子,經常有觀衆提出超出他能力之外的要求,比如讓他用念力把汽車擡起來之類,在要求不能得到滿足後,就對他破口大罵,一邊叫嚷着自己上當了,一邊要求退錢。

……

於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他變得更加冷漠、自閉、自卑和神經質,他開始仇恨所有人。

更可悲的是,他偏偏還長着一張秀氣白淨的臉。

10歲那年的一天。

父親破天荒的給他洗澡換上新衣服,並帶他到了一家豪華的酒店,把他交給一個笑咪咪的胖叔叔,然後跟他說,要聽胖叔叔話,2小時後會來接趙丹成回家。

胖叔叔把他帶到了自己房間,給了趙丹成一大堆他沒見過的高檔零食,並坐在他身邊,用手在趙丹成背上撫摸,一邊說着你真是個乖小孩,以後叔叔一定給你買很多好吃的之類的廢話。

即使隔着襯衣,趙丹成也能感覺到胖叔叔摸在自己背上的手又熱又溼,身上濃烈的體味令他噁心欲嘔。

……

如果不是他當時的念力在日積月累的表演鍛鍊下,已經秘密發展到能夠初步控制別人的部分身體機能,當日的趙丹成的命運一定非常悲慘。

趙丹成悄悄的使的那個事先吃了偉哥的胖叔叔折騰了一小時,也無法bo起!並且,恐怕在他有生之年,都再也無法bo起!

經過此事的趙丹成,對人類醜陋、陰暗的內心,認識更加尖刻。

同一年的一個晚上,趙丹成在一家酒吧表演。

幾個穿得西裝革履、與周遭環境明顯格格不入的男人坐在第一排仔細觀看了半天,並且其中一人還當場向他提了幾個問題,諸如:光速精確到公里是多少公里每秒、一個天文單位的準確長度是多少、念一段亢長的德語讓他複述、然後還讓趙丹成用念力將他手中的鉛筆當場折斷。

最後,他們滿意的點點頭,離開了酒吧。

第二天一早,趙丹成被一輛沒有牌照的軍車接走。

他被接到了湖南嶽陽郊外的一處秘密研究所,也就是時至今日,他呆了整整14年的囚籠。

被軍車接走的那一刻,趙丹成深深慶幸終於逃離了父親暴虐的魔爪,卻沒想到自己又進入另外一個樊籠。

他住的地方很寬,各種功能房間如書房、遊戲室、健身房、客廳、飯廳、浴室等皆齊備,但他後來才知道,那是因爲,他以後幾乎所有的活動空間,就只限於他所居住的這些房間。

而且他漸漸還知道,這些房間鑲着白色軟皮的牆面下,是高強度合金,幾乎連炮彈都無法摧毀,同時還有着無數監控設施和嚴密的保全設施,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逃脫出去。

這裡的諸多研究人員以及專門爲他健康負責的諸多醫護工作人員,對他很溫柔、親切,但他知道,他們只是不希望這唯一的一隻珍貴的小白鼠出現任何意外,導致他們的研究無法持續進行下去,沒有人真正關心他內心的想法。

漸漸的,隨着歲月流逝和年齡的增長,他對人類最後一絲殘存的幻想也不復存在。

他其實想到過自殺,也有能力自殺。

卻最終沒有。

他在心中發誓,他要等待機會,對人類進行報復,將他們加諸於自己身上的諸多痛苦,成倍的還回去!

現在,這樣的機會已經露出端倪。

昨晚,他有幸獲得了神使的接見!

……

晚上睡覺,他照例蜷縮的如同子宮裡的嬰兒,只有這樣,他才能擁有一點可憐的安全感。

但在睡夢中,他突然感覺到有人在呼喚他,於是睜開眼,看到了站在牀邊的婦人。

婦人渾身籠罩在柔和、淡金色的光暈中。哪怕近在咫尺,趙丹成卻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真切看清她的面容,除了她那一雙眼睛——眼神睿智、慈祥、堅毅、親切、冷酷、漠然……種種矛盾的特質卻完美的融在一起。

她沒有開口,話語卻直接在他耳中清晰的響起:

“可憐的孩子,今天,將是你重生的日子。吾主的光輝已經照耀到這個星球,照耀到這個星球上數十億醜陋、貪婪、卑劣的人類。神罰已經降臨,但同時,它也是恩賜,它將賜予你們人類依靠自己的力量,永遠無法獲得的能力!”

“請問,您是?”

趙丹成立即意識到,自己正面臨一生中最大的機會,當然,也可能是最大的威脅。

“我是神的使者,將神的意志向廣袤的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傳遞,你可以叫我神使。”

“您爲什麼找到我呢?”

神使的手撫摸上趙丹成的頭髮,這撫摸讓趙丹成如飲甘霖,心中充滿了激動、親切、崇敬,他不由自主的匍匐跪倒在神使大人身前,渾身都因爲興奮而悸動。

神使的聲音繼續在他心中響起:

“你是幸運的,我的孩子。你是這個星球上極少數自己覺醒了能力的人,並且,之前加諸於你身上的磨難,讓你對人類的各種劣根性有了清醒和深刻的認識,因此,你是全能的主所選擇的在這個星球的僕人之一。”

激動的趙丹成用顫抖的聲音道:

“那麼,我的任務是什麼,尊敬的神使大人?”

“發掘和整合人類進化者,建立新人類的新秩序,準備隨時聆聽吾主的召喚。浩淼無垠的宇宙,纔是你以後真正的舞臺!”

“現在,讓我爲你進一步開啓你的能力吧。就連偉大的吾主也不得不承認,你們渺小的人類雖然卑劣貪婪,卻也有着連他(她)也無法完全解析的潛力。這在宇宙繁雜的智慧生命中,是相當罕見的。”

一邊說着,神使一邊將手輕輕按在趙丹成頭頂天靈位置。

一股暖流,如潺潺清泉注入趙丹成腦海,巨量的信息、能量,灌輸進他大腦、流遍他全身。隨即,這清泉化爲狂猛的風暴,在他身體每一個細胞內肆虐,趙丹成如同一下從天堂掉入地獄,承受着火烤、刀割、噬咬、劇毒……等種種酷刑,偏偏他還無法暈厥,只能神智清醒的承受。

先是汗出如漿,繼而鮮紅的血線從他耳孔、眼角、鼻端緩緩不絕的流了出來。

他不知道這凌厲沛然的痛苦持續了多久,似乎是一年,又似乎是一瞬。

看着癱倒在地,連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的趙丹成,神使沒有一絲變化、起伏的聲音傳入他腦海:

“很好,你居然挺了過來。看似羸弱的你,擁有超過常人的強大內心,相信你將成爲吾主合格的僕人。”

“關於你的任務以及你們人類能力的一些基本知識,我已經傳入你大腦,以後你可以調用查詢。好好使用吾主賦予你的能力,尤其注意時刻謹記吾主賦予你的使命,不然,你必將遭到毀滅!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

神使的身影漸漸淡去,但那股強大的心靈威壓,讓趙丹成感覺自己如同置於狂風凌厲的冰原上的一株小草,或者是惡浪滔天的大海中的一片樹葉,他只有顫慄着、更謙恭的匍匐在地上。

……

從紛雜回憶中回到現實的趙丹成,由牀上走下來,從餐桌上拿起那具不鏽鋼的天體模型。

模型在他注視下,軟泥一般變形、扭曲、蠕動,最後化爲一個銀色的、神情冷漠森然的面具。

趙丹成安靜的將面具扣在臉上,擋住他精緻、秀氣的面容。面具精確的與他面部契合,並在戴上之後,從後面延伸出幾條銀色的帶子,固定在他後腦。

趙丹成有了明確的人生目標。

從此,地球上再沒有趙丹成這個人。取而代之的,將是“地球淨化聯盟”教主,以及——神的忠實僕人。

這一天,2017年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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