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 別怕。”繁勻青拿出手帕,想替她擦眼淚,“我是來帶你出去的。”
殷鴻初的一側臉上有被燒傷的痕跡, 大概被抓回來後沒有得到治療, 傷口有些潰爛了, 看上去讓人有些觸目驚心。
繁勻青的手僵在半空, 錯愕道:“你的臉……”
殷鴻初流着淚沒有說話, 繁勻青繼續道:“你哥哥來夙城了,我送你回去。”
“他來幹什麼?”殷鴻初的神色並沒有多麼的高興,反而有些發冷, “來看我的狼狽麼?”
“他是來救你的,你可以回他的身邊了。”繁勻青連忙說。
“救我?”
殷鴻初冷笑了一下, 推開繁勻青的手, 自己掙扎着站起身。
她碰了碰自己被燒傷的臉側, 眼中露出深切的憎惡和怨恨。
“父皇將他最寶貴的女兒嫁給一個不知所謂的城主,讓我在這裡受盡苦難。”她嘲笑着, 嘲笑着她最親近的人,“太子找人代替公主嫁給城主,讓我流落在外,任人宰割!”
繁勻青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只得道:“那個城主……是假的。”
殷鴻初俯視着繁勻青, 神色陰陰的:“他是假的, 那誰是真的?度華年麼?那你嫁給他又算什麼?你們明明知道對方的身份, 卻還是成親……”
“不, 我並不知道他是誰!”繁勻青有些急了,連忙解釋道, “他是說過自己是城主,但我並不確定……”
她至今都不確定夙城城主到底是不是度華年,最開始他說是騙她的,後來又說他就是城主。
殷鴻初眼中露出憎惡:“你不認識?你早多少年就見過他了,你以爲我沒有看見過麼?”
繁勻青懵了,望着殷鴻初的眼神很是茫然。
她的反應不像是作假,殷鴻初似乎稍微冷靜了一下,俯身道:“你都不記得了?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你隨你父親來到皇宮的那段時間,和我一起玩的時候,那男人的眼神就從來沒有離開過你。”
她的話語像是在提醒着什麼,一些模糊的片段從繁勻青腦海中閃過,她試圖去捕捉那些記憶,卻發現還是毫無印象。
“你的意思是……那個時候度華年就在你的身邊了?”繁勻青愣愣地問。
“不然呢?”殷鴻初嘲諷地笑了一聲,大概覺得這個問題很蠢,“從我出生的那一天開始,他就陪伴我左右,直到我十五歲,也就是這一年,他離開了。”
“你真是有本事。”殷鴻初捏着繁勻青的下巴,似乎想仔細打量她,“我都快懷疑他回夙城,就是專門來娶你的。”
繁勻青沒說話。
度華年陪伴殷鴻初十五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何殷鴻初會讓他用十五年的時間來陪伴?
這與繁夕……繁勻青心裡忽的翻涌了一陣,如果這和繁夕有什麼關係,那麼那個自稱是她前世的黑霧,桃音,是在騙她?
到底什麼是事實?
“行了,走吧,我可不想再繼續呆在這裡。”殷鴻初冷着臉道,她沒讓繁勻青幫忙,自己朝着門口走去。
繁家上下依然嘈雜混亂,看來是真的找不到繁憬了。
兩人一路出了繁家主家,沒有人注意到她們。
走到繁家門外,殷鴻初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大門上懸掛着的氣派牌匾,冷笑道:“……繁家?”
繁勻青忽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而且有些心虛起來。
果不其然,殷鴻初轉身看着她:“別以爲我不知道是誰把我抓到這裡來的,這事沒完!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說着她似乎又想去摸自己的臉,繁勻青擔心她的傷會越來越嚴重,連忙拉住她的手:“不能碰!我先帶你看看你的臉吧,以免到時候……”
殷鴻初像是被人戳了痛處,頓時暴怒,猛地甩開繁勻青的手,十分沒有形象地大吼起來:“還不都是你們害的!現在還來假惺惺地裝什麼好人!就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燒傷!”
繁勻青又懵了,她明明看到當時是殷鴻初從火裡跑出來,臉就被火燒傷了,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殷鴻初並不覺得她是無辜的,眼神中怨恨越發深重:“你和繁憬合謀,將我抓到繁家!我告訴你,我一定要你們付出代價!我要讓繁家付出代價!”
聽她說到繁家,繁勻青害怕繁家被牽連,連忙解釋道:“抓走你只是繁憬所爲,他已經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了代價,阿初,請你不要遷怒繁家。”
殷鴻初翻了一個白眼,不屑道:“代價?什麼代價?以死謝罪麼?你們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繁勻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神色爲難地看着殷鴻初。
她覺得殷鴻初變了很多,像是突然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阿初……”繁勻青只覺得心裡有些難受,“求你……求你不要遷怒繁家,繁家一定會讓繁憬給你一個交代……”
“你還是先把我送回太子身邊吧。”殷鴻初聳了聳肩,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到時候怎麼說看我心情,你管不着。”
繁勻青低下頭:“好。”
*
不知道爲何殷鴻初完全不在意臉上的傷,似乎也不在意讓別人看到受傷的臉,絲毫不懼那些異樣的眼光。
她大步走在前面,繁勻青緊跟在其後,不知道要去哪裡,但又不敢自己走掉。
“阿初,你知道太子在哪裡嗎?”繁勻青忍不住問。
殷鴻初停下腳步,轉頭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她:“我當然知道,不然我要到哪裡去找他?”
“那你這是去哪裡?”繁勻青總覺得殷鴻初的路線有些不對勁。
這條路朝北往重雲雪上的方向,殷鴻初一個外來的人,怎麼會知道太子來到這裡,具體會去的位置?
繁勻青隱隱覺得不對,但又不知道哪裡不對。
“當然是去之前我去的那個地方,”殷鴻初說,“他肯定會到那裡去找我,也肯定會留下人手,所以只要去那裡,就一定能見到他。”
繁勻青沉默着沒說話。又要去那座宮殿?她想起可怕的玉牢兒和荊平天都在那裡,心裡有些陰影。
“怎麼,你怕了?”殷鴻初像是猜透了她心中所想,冷哼了一聲。
“沒有,只是……只是我出來沒有給家人說,我怕他們擔心。”繁勻青道。
“行啊,”殷鴻初很大度地攤了攤手,“那你回去就是了,我自己去見太子。”
繁勻青猶豫了。
如果她跟殷鴻初去見太子,還能爲繁家說上幾句話。如果殷鴻初獨自前去,繁勻青擔心她在路上又出什麼意外,而且不知道她會怎麼對太子說。
“我跟你一起去。”繁勻青決定了。
她們在這邊街角說着話,轉過一堵牆就是南邊繁華的盡頭,再出去就是一片遙遠的荒涼和綿延白色雪山。
兩個男人各自騎着一匹馬,策馬朝着北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