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澗,山風清爽,泉水冰涼。
暮色四溢,整個天外澗被鍍上了一層金邊,層巒疊嶂清晰無比,如同金黃色的波濤。
林辰三人到了天外澗之後,唐韻兒先行找到了他們的天字一部,隨後,導師便開始授課,傳授他們修煉經驗以及一些實戰技巧,畢竟,修煉不能紙上談兵,若是不注重實戰,那麼一切都是空中樓閣,立不住腳的。
而林辰和王猛則坐在不遠處等待,趁着這個時候,林辰先幫助王猛感應氣感,然後順着他的感應,去調動他體內那股獨特的力量。
所謂劍意,本質而言是一種意境,何爲意境?那便是一種歷經百般艱難險阻後所參悟的道。
道無形無相,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山河是道,日月是道,呼吸是道,行爲也是道,見過大江大河,就不會對着溝渠興嘆,見過高山的巍峨,就不會對着小丘呼喊。
若是林辰沒有進入過刀山火海的試煉,沒有進過軍營,沒有去過還陽谷,他就不可能參悟劍意之夕陽之劍,更不會有劍意之破怨之劍。
這便是劍意,便是道。
而王猛的劍意,林辰曾經見識過,那是如同大地般堅硬,如同山嶽般巍峨的劍意,當初,他爲了保護大家而逼出來的劍意,但是現在,他找不回來了。
爲何?據林辰推測,應該是與他的心境有關。
“大哥,如果山海秘境中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你會做什麼?”林辰意味深長地說道,眼神深邃。
王猛一怔,默默地低下了頭,握起了拳頭,身體甚至還在顫抖。
“如果可能的話,我寧願死的是我……”王猛聲音低沉地說道,甚至能聽到他的顫抖。
林辰點了點頭,他明白了問題的所在,換做以前,王猛會衝上去擋住敵人,他會說“我會用我的命爲你們開出一條路”,但是現在,他的回答卻是:我寧願死的是我。
他的劍意施展不出來了,因爲他怕了,他不再像大地般的堅定,而是如同狂風中的樹苗,即將被連根拔起,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彷彿一陣風就能把他吹散架一樣。
林辰給了他胸口一拳,這一拳把王猛打懵了,他不明白林辰爲什麼會給他一拳。
“二弟,你打我幹嘛?”王猛不明所以地問道。
林辰又給了他一拳,卻不回答。
王猛更奇怪了,道:“二弟,你莫非有什麼話不能直說?”
林辰沒回答他,又給了他一拳,而且力氣一次比一次大,這次,是真的把王猛打疼了。
“二弟!你別鬧了!”王猛有些生氣地說道,“我們是來修煉的,不是來打鬧的!”
林辰卻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猛,又捶出去了一拳,這一次,林辰沒有留手,完全用上了全力,對於沒有運轉真氣防禦的王猛而言,這一拳若是打實了,非死即傷。
王猛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他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後撤,退出了林辰的攻擊範圍,質問道:“二弟!你什麼意思?”
“你一直覺得我在跟你打鬧麼?”林辰冷哼了一聲,暗自運上了真氣,一股凜冽的氣息應和着狂嘯的風,“不認真,你會死的。”
林辰一掌拍了上去,掌力森然,白霜繚繞,乃是森羅掌第一式。
王猛連忙閃避,林辰也沒追擊,而是將這一掌拍在了王猛剛剛站過的地方,森然的寒氣侵入了樹幹之中,樹幹開始裂縫,然後折斷倒塌。
“二弟,你……”王猛心有餘悸地看着那棵樹,要不是他躲得快,只怕剛剛他就一命嗚呼了。
林辰森然一笑,眼中帶着寒意,道:“不還手嗎?戰場上沒人會可憐你,一個破綻,就會讓人人頭落地!”
一劍掃出,一道烏雲滾滾般的劍氣橫了出去,氣息頹唐,摧枯拉朽,如同遲暮的夕陽。
王猛大驚失色,這林辰是來真的了,他向後一折使出一個鐵板橋,那道劍氣貼着他的鼻尖飛過,地面震動,王猛能感應到在朝他衝過來。
“玄階低級劍訣,山淵劍訣!”
躲過一招,王猛反將一軍,如同山淵般的劍氣朝着林辰襲去。
可惜,這劍訣雖然不弱,但是在王猛的手中,有形而無神。
劍訣修煉的套路擺在那,但是不同的人會練出不同的風格,這與個人的境遇,性格以及心境有着莫大的關係,因此,才誕生出了劍意。
而王猛的山淵劍訣雖然中規中矩的,但是卻少了一些東西,這個林辰能感覺出來,具體是什麼,卻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只能模糊地說是有形無神。
“大哥,你就這點能耐嗎?只想着活下去還不夠,你要想着怎麼戰勝我,乃至是殺了我,不然,吳天狼下一個殺的,很可能就是唐韻兒了。”林辰有意刺激他,說道。
王猛驚的瞪大了眼,他拳頭緩緩握起,一股狠勁涌上心頭。
“山淵劍訣!”
王猛大吼一聲,彷彿看到了昔日慘死的李二,彷彿看到了耀武揚威,趾高氣昂的吳天狼,彷彿看到了欺辱他的崇千刃。
一切的怨氣,一切的不滿,都凝結在這一劍,這一劍,比山壁堅硬,比大地遼闊,比山峰更加的巍峨!
“轟隆!”
林辰用劍抵擋,身體被震飛,畢竟林辰把自己的修爲壓抑在和王猛同一個水平上,不然,王猛早就死了。
後背撞在了樹上,將一兩棵樹砸倒,林辰躺在地上,身下壓着斷掉的樹幹。
雖然有些疼,但是林辰也欣慰地笑了,因爲王猛的這一劍中,已經有了劍意,有了決心,有了大地般的堅強。
站起來看了王猛一眼,林辰果然在他身上看到了縈繞其身的土黃色真氣,那是大地劍意所賦予他的力量,能讓他如同山峰般巍峨,大地般遼闊,磐石般堅硬。
驚訝地看着自己的身體,王猛驚喜萬分,哈哈大笑道:“成了!我成了!我的劍意終於又回來了!”
林辰捂着後背,“嘶”着嘴走到了王猛的身邊,道:“大哥,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修煉不出劍意,不是你的修爲後退了,而是你的心不穩定了。”
王猛點了點頭,十分贊同地看着林辰。
那種迷茫與失落的感覺林辰也曾體驗過,經歷過黑暗的人,往往更明白夜的黑,往往更明白光明的可貴。
有的人與黑暗同流合污,而有的人,則在黑暗中尋找光明。
而林辰,就是後者,一個在黑暗中尋找光明的人,一個在劍道衰落的時代尋找心中劍道的人。
他或許不優秀,他或許很平庸,他或許天賦平平,他或許脆弱不堪,但是,他卻在用心,用血,用他全身的力氣,全身的汗毛,乃至全身的細胞在劍道黑夜中呼喊着劍道,如同一道驚雷,一道閃電,擊穿了迷失之人的心扉。
路漫漫兮真如鐵,萬古劍道長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