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規模龐大,人潮涌動的磁懸浮軌道車站,予軒和三名同事相互道別,然後乘坐自己那班車回家。(玄幻武俠)從升降電梯出站後,予軒在行人如織的街道上若有所思地緩慢踱步。走着走着,驚訝地看見寬闊的人行道上一羣着裝古怪的男女青年突然奇怪地從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
這些人大多裹着黑色的長袍,黑袍的前胸後背位置都印着骷髏圖案,頭上戴着齊肩的黑色頭巾,手裡還捧着個垃圾簍。只有一個身形高大壯實的男青年頭上戴着頂尖尖的黑色斗笠,手裡握着把長長的鐮刀,看起來又結合了“死神”的造型。他的另一隻手裡舉着個寫有“收靈魂、良心、道德。”字樣的牌子。與其他人不同,他的黑袍上還印着“撒旦”的字樣。
他們在人流密集的人行道上一路嚷嚷着緩慢前行。只見爲首的“撒旦”神氣活現地舉起鐮刀和牌子高喊道:
“收靈魂、良心、道德。”
緊接着簇擁在他身旁身後跳上跳下的“小嘍囉”們也舉起垃圾簍齊聲重複喊起來。“撒旦”又喊:
“換財富、名利、地位。”
“小嘍囉”們又跟着喊起來。“撒旦”又喊:
“永不贖回。”
“小嘍囉”們又跟着喊起來。
一羣人就這樣周而復始地邊喊邊走着。
四周的路人們紛紛被他們的行爲藝術秀所吸引,無不駐足觀看或攝影,許多人甚至爲他們鼓起掌來。
這是他第三次碰見這羣年輕人在街頭搞快閃式的行爲藝術秀了。而其中有個面容清秀美麗、身形高挑勻稱的女孩總讓他有似曾相識之感,似乎在另外一個場合也見到過,只是到底是在哪個場合,予軒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他怔怔地望着那個女孩,一邊絞盡腦汁地回憶着。此時姝雅也看見予軒那疑惑的眼神,他們四目相對,姝雅每次看見他都會露出一副詭異的笑容。
很快便有在附近巡邏的黑衣警衛吹着警哨走過來驅趕,不過未等他們走近,那羣年輕人已經嘻嘻哈哈地四散而跑,彷彿他們正在開心的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似的。
正當姝雅也轉身要跑時,回過神來的予軒趕緊湊上前說道:“對不起,請恕我冒犯,我想我在哪裡見到過你,當然不是在你們玩快閃時。”
“你這是在向我搭訕嗎?老套了吧!”姝雅臉上依就是那副詭異的笑容。
“可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也有同樣的感覺。”
“咯咯!我要說你到底是可愛?還是傻氣呢?我只不過是好奇你的眼睛爲什麼會是褐色的,僅此而已。咯咯……”說完她就笑着跑開了。
予軒對着她正在跑遠的背影大聲喊道:“嗨!我很喜歡你們的表演。”
姝雅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次予軒分明看見一副燦爛可愛的笑靨。
二
晚上,予軒如約隨同公司的老闆和另外兩位隨從一道,在一家賓客盈門的高級會館裡招待那兩位城建公司的高管。
在豪華的包間裡,他們先是談了會公事,客套了一番,隨後老闆就讓會館的領班帶了六位打扮的妖嬈性感的佳麗進來。當她們魚貫而入時,予軒驚呆地看見他在孤兒院時最好玩伴小芙也在其中。幾乎同時小芙也看見了他,他倆四目相對,頓時呆若木雞。這時佳麗們開始陸續入座,然後陪客人邊飲酒邊插科打諢。予軒強壓住心中的氣憤和震驚,不住地跟小芙使眼色,小芙於是會意地徑直過來坐在他身邊。他們彼此探視着,眼神中似有無限的悽楚與悲涼。
按照慣例,佳麗們進包廂後要與客人們一起幹完一杯啤酒才各就各位。予軒和小芙也站起身與其他人一起碰杯,之後予軒就與小芙端着酒杯來到屋外陽臺上。他們一起伏在陽臺欄杆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那輪皎潔的圓月,宛如又回到那座湖畔的小碼頭上。
“你答應過我的,”予軒的語氣格外深沉,“永遠都不要放棄自己。”
“對不起!”小芙低下頭難過地說道。
“爲什麼?那麼多艱難的日子都走過來了,爲什麼你要這樣……”予軒說不出口,只好乾着急的握緊拳頭。
“你不必難爲情,我就是在糟蹋自己。這個城市有成千上萬賣身度日的女人,我就其中之一。”
“你這樣,怎麼對得起安慈神父的教導和孤兒院的撫養。”
“我別無選擇。這個城市毀掉了我的一切,我已無路可走。也許,你覺得艱難的日子總會到頭,可我卻覺得永遠也不會看到盡頭。”小芙冰冷地說道。
“不是的。”予軒反駁道:“那麼多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普通人不都在沒有放棄尊嚴的前提下頑強地活着嗎?幹嘛非得……”
“你不懂的。”小芙突然激動地打斷他的話,“你根本就不能體會到我所經歷的那一切。我的尊嚴早就被他們踐踏得體無完膚了。即使連做一個普通人對我來說都是一種奢望。”
“他們!你說的他們是誰?”
“就是當年那些派人到孤兒院恐嚇我們的基金會的人。好吧我全告訴你吧!我走到這一步其實早在剛升入高中三年級那年就註定了。那年我們校長把我叫到辦公室,說我是第六類人的子女,如果我表現不好,他就會在我的個人審查報告上說我思想傾向第六類人,那樣我就會被所有大學拒收。我那時真的好害怕,於是他就趁機強暴了我。”說到這小芙不禁眼圈溼潤,語音哽咽。她嘆了口氣,又接着說道:
“以後每次只要我稍有不從,他就以此來脅迫我。直到有一天,身爲基金會董事的城邦教育產業集團的總裁來校視察,在歡迎儀仗隊裡我又被他看中。後來校長藉口讓我送茶水給總裁,將我騙進貴賓室反鎖起來,我一個柔弱女孩怎麼掙扎得過,只能任他蹂躪。後來在他們的強迫下,我被那個總裁長期佔有,直到因爲墮胎不得不輟學後,我被總裁包養起來。半年後,那個總裁又有了新歡,就將我連哄帶嚇的攆走了。從此後我就自暴自棄,不到一年就揮霍完了他之前給我的一大筆錢,最後還變賣了房子,直到走到這一步。”
一直沉默不語的予軒生氣地說道:“爲什麼?爲什麼你從不告訴我們,要自己獨自承受這麼大的屈辱呢?”
“告訴你們又有什麼用呢?只能爲你們平添煩惱。是的,我恨他們,可又能怎樣呢!那個董事現在已經升爲執行董事了。他們的意志左右着我們的命運。跟他們比,我們不過是地上的螻蟻,只能儘量躲着不被他們的腳踩到。所有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我們無法逃避,只能承受。你懂嗎?”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指責你。也許是我太天真了。”
“我不想再提這些了。我們還是進去吧,不然他們會生疑了。”說完她就擦乾眼臉的淚痕,強作笑顏地進屋去了。
心情無比沮喪的予軒只得也跟着進屋去。
禮拜日那天,予軒又回到教堂。在陪同安慈神父前往禮拜大堂做禱告的路上,心事重重的予軒向神父詢問道:“神父。從小到大,您都一直竭力保護着我們,讓我們不受到傷害。如今雖然我們都已走出您的庇護,可是您當初一直盡力替我們抵擋的那種強大勢力卻無時無刻不在試圖左右我們。我真的很擔心,如果有那麼一天,當我感到倦怠了,絕望了。神父,請告訴我,那時我該怎麼辦?”
“我明白你的感受,孩子,我明白。你所恐懼的我亦曾感同身受。畢竟,我們都是渺小的塵埃。但自從我將自己的生命完全交付給了萬知萬能的上帝,而無數信衆亦將希望與信念託付與我時,我心中就不再有恐懼了。我明白了,當我們只是爲自己而活時,我們的內心就會變得卑微怯懦,可是當我們並不僅僅爲自己,也爲很多與自己素不相識的人而活時,內心就會變得無比強大起來。”
這時他們已進入熱鬧的禮拜大堂,神父又指着那些正在陸續入座的密密匝匝的普通信衆說道:
“當你絕望悲嘆時,請想想他們吧。”
予軒也隨着神父的指點環視大堂,突然從附近的人羣中發現正在與人交談的姝雅,他驚訝地望着她,而姝雅也裝作纔看見他,衝他不經意地微笑了下,然後又與旁邊的人熱情交談起來。這時神父又說道:
“正是這些同樣生活在底層辛苦掙扎的普通人,從他們微薄的收入中擠出善款,又頂住基金會的強大壓力,才使孤兒院得以運作至今。他們自己都生活得非常艱辛,爲什麼還要盡力幫助素不相識的人?因爲他們都懂得,只有當希望與信念能在素不相識的人之間相互分享與傳遞時,它纔會變得日益清晰和強大,這個羣體纔會有希望。所以我的孩子,請時刻保持一顆感恩的心,力所能及的去幫助那些弱小無助的人,讓他們感到上帝對所有子民公平的關愛無時無刻不在伴隨他們,你就會得到上帝賜予你的無限力量。”神父說完微笑地看着予軒。
“神父,您的教誨令我茅塞頓開。謝謝您!我會永遠記住您的教誨。”予軒說完便與神父擁抱了下。
“去吧!我的孩子。願上帝保佑你。”神父慈愛地祝福予軒,然後緩緩地走向主禮臺。
予軒走進禮拜席,徑直擠到姝雅身旁。“嗨!”他笑着衝姝雅打了個招呼。
“嗨!”姝雅也笑着迴應。
“世界真的很小,總是讓我們不期而遇。”予軒利用衆人頌念禱告詞的間隙悄悄地耳語道。
“呵呵!是啊,的確是不期而遇。”姝雅意味深長地笑着。
“你好!我叫予軒。”予軒自我介紹道。
“你好!我叫姝雅。”
“真好聽的名字。”
“呵呵!謝謝你的恭維。”
“不!不!我從不刻意恭維人。”
衆人又開始念禱告詞,兩人也跟着念。
“你臉上的傷,不要緊吧。”趁着一陣間隙,姝雅看了眼予軒臉上尚未褪盡的傷痕問。
“謝謝!不礙事。再上兩天藥就好了。”
兩人相視而笑。四周的人又在跟着神父禱告,兩人也跟着禱告起來。予軒一邊禱告,一邊不時側過臉來看姝雅,只見姝雅閉着雙眼一臉虔誠地禱告着。
予軒等到這段禱告結束後,又悄聲地問姝雅: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下一次表演會在何時何地呢?”
“我也不知道。我們彼此互不相識,都是通過Facebook商議和召集,隨時隨地都可能舉行。”姝雅也悄聲回道。
“也許下次,我就沒那麼好的運氣能遇到了。”
“那就得看緣分了。”
“不過你們的表演真的很贊!尤其是撒旦贖買靈魂那場,非常切中時弊。”
“承蒙厚愛,小女子領受了。”
“這麼說這出行爲藝術真的是你設計的。”
“正是小女子拙作。”
予軒正要繼續說什麼,這時神父開始佈道了,姝雅伸出食指在嘴邊“噓”了一聲,開始專心聆聽。予軒會意地笑了笑,也專心聆聽起來。
……
禮拜結束後,就坐在姝雅附近的兩名女同伴招呼她過去一道走,姝雅答應着就跑過去。予軒着急地喊道:
“噯!我怎麼才能再遇見你呢?”
“等我們再次不期而遇時——如果有緣的話。”
“我一定會再遇見你的。”予軒篤定說道。
“咯咯……只怕相見卻不相識呢!”姝雅臉上再次露出詭異的笑容。
“爲什麼會這樣說?”予軒不解地問道。
這時姝雅的兩個同伴又在前面召喚起她來,姝雅於是跟她們擺了擺手,“噯——我就來。”隨後轉過頭對予軒故作神秘地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就看你能不能猜到。哈哈……”她轉身才跑了一步,又被予軒急切地喊住:
“等等!如果讓我猜到了你所說的天機,我會得到什麼獎勵呢?”
“咯咯……你真是個傻小子,你想得到什麼獎勵呢?”
“我想要你的電話號碼,跟Facebook戶名。”
“好吧!傻小子,我答應你。咯咯……”說罷她便笑着跑到她的同伴身邊。她們邊走邊嘻嘻哈哈地不時回頭看看予軒。
予軒悵然若失地目送她們的身影漸漸隱沒在人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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