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禿子是李莊人,因裝孬耍賴在莊內出名,人人見了避而遠之。進過幾次監獄, 更是以此爲由,橫行鄉里,弄了些錢,買了輛半掛車給人拉貨,因他臭名遠揚,沒人敢找他做生意,不能坐吃山空,他就到水泥製品廠裡想訛詐幾個錢花花,錢沒到手還被王龍給打了一頓,雖說找四弟陳大勇給自己出了氣,可還是沒有從廠里弄到錢,又被楊雨痛打了一頓,於是就想着送幾車石子,弄點錢,就和李大有說了要包送廠裡的石子,任何人都不能再送。
洪禿子知道沒錢的日子難過,他就用他那輛跑長途貨運的東風半掛車從柏山上拉了石子,卸到了水泥製品廠裡。每車石子都是大半車七八方左右,裝滿車要有十二方。石子泛着黃色,夾雜着山上特有的一種黃膠泥,是最次的石料,按要求是不能用於樓板生產的。
傍晚,剛卸完車,洪禿子把車往大門口一放,也不管擋路不擋路,就找黃奎去要石子錢。在價格與方數上,黃奎與洪禿子發生了嚴重的分歧。黃副廠長給他量的方數是8.5方,這已經是多量了一些,洪禿子硬說是12方。不光方數不同,價格也不同,廠里正收的青石子是每方35元,他這種夾雜着泥土的石子要40元一方,兩人一時掙的不可開交,誰也不讓誰。
最後黃奎氣憤的說:“這事我做不了主,你找李大有去,有他的簽字,我就付你錢。”
洪禿子嗤笑道:“你不當家幹啥的副廠長兼會計,你是會計,我就找你要錢,不給錢你哪也不能去?”洪禿子知道黃奎住在縣城,天快黑了,他急等着回家,所以就死纏着他。
黃奎被他纏的實在沒有辦法,爲了公事又不能把他得罪的太狠,便說道:“現在晚了,銀行下班了,我現在沒有現金了,你明天上午再過來拿錢。”
洪禿子知道黃奎實在,認爲真的是沒有錢了,說道:“那好吧,我明天上午再送一車一塊結賬。”說完氣憤的開起他的東風半掛開出了大門。
“怎麼就死不着這號人?”望着遠去的洪禿子,黃奎咬牙切齒的罵道。
“俗話說得好,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還沒走開的班長李永峰走過來說到。
“別生氣了,黑驢要請你吃飯。”王龍在一旁說道。
“黑驢從來不請客,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黃奎調整了一下情緒和李永峰開玩笑道。
“黑驢”是班長李永峰的外號,是因爲李永峰臉黑,在廠裡沒有幾個人敢叫他的外號,倒不是他脾氣不好,讓人害怕,而是他年齡大,四十多歲,在廠裡沒有比他年齡大的,又領着二十幾個年輕人幹活,爲人隨和,所以大家都尊重他,都是“李班長、李班長”的叫着。只有廠長李大有和副廠長黃奎叫他“黑驢”,趙振江也只是叫他永鋒。但王龍是個例外,敢叫他的外號,一是王龍是黃奎的表弟,二是王龍爲人豪爽,一身江湖義氣,和李永峰能說到一塊。
“這一段時間樓板銷量好,經常加夜班,都挺辛苦的,廠裡應該提前發工資,放兩天假,快中秋節了,廠裡也得請大家吃一頓。”李永峰說道。
“這好說,每年過節都是如此,明天我給大有說一聲,吃飯可以,但是工資要往後推幾天,廠裡資金有些緊張。”黃奎說。
“資金緊張,不可能吧!樓板賣的那麼快,怎麼會沒有錢?”李永峰不解的問道。
王龍看到他倆說起來沒完沒了,說道:“有話飯桌上說,趕緊吃飯,快餓死了。”
“去口子飯店,叫上振江,大有沒在家。”黃奎說道。
四人剛走出水泥製品廠的大門,黃奎對李永峰說道:“叫上楊雨吧!還是學生,學東西就是快,要不然明天讓他跟着王龍學操作攪拌機。”
李永峰說道:“這事是不是和李大有說一聲。”
李永峰見黃奎沒有再說話,也就沒再提這事。
“好的,我去叫楊雨。”王龍應了一聲跑回去找楊雨。
第二天剛上班,洪禿子又拉了一車石子過來,石子被李莊的卸車人卸下後,洪禿子就去找黃奎要錢,他還真是憨果死記性,一大早就來要錢。
黃奎氣的臉變了色說道:“還沒開門營業,哪有大早上來要錢的。”
洪禿子說道:“你別會恁些,啥早上不早上的,是你自己讓我早上來拿錢的。”
李大有還沒有過來,趙振江見到洪禿子大早上就找事,過來說道:“銀行都沒開門呢,黃廠長還沒去銀行呢,你等會再來。”勸走了洪禿子,黃奎和趙振江纔開始安排李永峰班長幹活。
王龍走上攪拌機的操作檯,正好看到洪禿子送來的石子,石子發黃不說,裡面還夾雜着黃泥塊。李大有從東院巴河管理段住的地方過來,看到一大堆發黃的石子,很是生氣,把收料的黃奎副廠長叫過來,臉色難看的說道:“你是咋把關的,這樣劣質的石子能用嗎?這要是讓客戶看見,誰還買我們的樓板。”
黃奎正一肚子氣沒地方出,李大有不瞭解情況就把自己訓了一頓,很是生氣的怒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裝啥裝。”
李大有見黃奎發怒,猛地醒悟過來,洪禿子說過要送石子的事,鄭副局長給他打了招呼,他也和黃奎、趙振江說了這事,自己大意了。不用說,這是洪禿子送的。李大有自己討了個沒趣。正沒臺階下,就看見一輛黑色的普桑停在了攪拌機前。車上下來一個四十歲多歲身材高大的男子,李大有見是鼎山建築公司的張鼎山總經理,忙走過去握住他的手笑道:“歡迎張總前來視察工作。”
張鼎山笑道:“只有領導纔來視察工作,我是順路過來看看樓板的。我那邊過幾天就要上樓板了,從明天起可以往工地送了。”
李大有說道:“保證不會耽誤張總的工期,我現在就安排人明天一早開始給你送樓板。”
那堆黃色的帶泥土的石子黃的太顯眼,張鼎山和李大有說話時就看到了,指着發黃的石子問道:“你們就是用這樣的低價劣質原料生產樓板的,要是樓板質量有問題,出了事可就麻煩了。”
李大有忙解釋道:“這是昨天夜裡收的,沒有看清楚,我和黃奎副廠長正在處理這事,絕對不會用這石子生產樓板,那不是砸我們自己的牌子嗎?”
張鼎山說道:“我相信李廠長不會拿廠子的信譽開玩笑的,不過我得看看你明天準備給我送的樓板。”
李大有領着張鼎山看了一會樓板,見到樓板,張鼎山拿起一小塊磚頭,敲了敲樓板,樓板發出清脆的聲音,張鼎山才放下了心,說道:“你明天送樓板時,派個人過去,我們要抽樣試壓。”
李大有說道:“試壓就不用了吧!張總是不相信我們樓板的質量?”
張鼎山說道:“當然相信了,可現在弄了這麼大一堆劣質石子,讓誰見了也不放心。”
送走了張鼎山總經理,李大有對黃奎說道:“你別生氣了,我也是看到這樣的石子生氣,我們想個法子,趕緊把這堆石子處理了。”
黃奎說道:“生產樓板不能用,挑樑更不能用,只有井管能用。”
兩人正說着,洪禿子看見李大有過來,就來要錢。李大有看見洪禿子,正好有了出氣的地方,對着洪禿子一頓訓斥:“要錢要錢,再送這樣的石子,該卸哪卸哪去,一分都沒有。”
洪禿子要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李大有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給弄懵了,看着大發脾氣的李大有,幹張着嘴沒說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