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兩岸,星光點點,一時間,一條星宿入雲端,無數畫師書家紛紛迎着鳳凰奔走着。
曹靈看着汴河兩岸的異動,說道:“師尊一直說過,出入凡塵俗世要低調再三,你這樣做,究竟意欲何爲?”
鍾嶽輕笑道:“沒什麼,給他們留個希望的火種吧。”
兩隻墨韻鳳凰輕鳴一聲,朝上飛入雲端,終於是組織了追趕之人的步伐。
一些在汴河兩岸的俗世畫師、書家,他們有些連清暉十三橋都沒去過,甚至不知道書畫可以凝墨入道,然而這一夜,都在興奮地議論着。
啊,原來書畫之道,可以如此風華卓越。
當兩隻鳳凰再次出現的時候,此刻已經落在了大宅園的草坪之上,清暉不少畫師都紛紛起身趕來,老芙姨也是披着更衣,站在畫樓上眺望着,老眼吃力地眺望着,“不是齋主……看來齋主不來了……”
“清暉畫齋,恭迎上尊。”
他們萬萬沒想到,纔多少日子,雲宮又來了上尊,這一次,難道又要招弟子了嗎?
鍾嶽跳下來,看着這些畫齋新補充的血液,其中不少,還是當初文華亭的常客,便打趣地說道:“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了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原本不敢擡頭的衆人驚訝地擡起頭,目露驚色地擡起頭來,“鍾顧問?是鍾顧問回來了啊。”
曹靈看着這幫女子鬧哄哄地站起來,圍在鍾嶽身邊問長問短的,也是有些不解,這怪物,在這裡人緣這麼好麼?
“先生。”
看到獨自站在邊上的周昉,鍾嶽有些出乎意料,“阿萱呢?”
“他走了。”
“那你不跟着去?”鍾嶽笑着問道,他此次回來,有很大因素,還是爲了自己這倆寶貝徒弟。他還是很期待,到底收錄了完整版的字畫之後,會有什麼奇效。
周昉認真地說道:“我在思考之前先生布置的作業。”
鍾嶽讓周圍人安靜下來,走了過去,問道:“那你思考好了沒?”
“嗯,思考好了。我喜歡畫畫,哪怕現在無承父兄之志,也喜歡,這就是我的答案。”
一旁的曹靈看着心志如此的畫童,眉頭一挑,這清暉真是藏龍臥虎啊。
“挺好,那你準備出去走走?”
周昉搖頭,“我覺得在亭子內的生活更合適我,而且阿萱一走,我耳根子更加清淨了,注意力也更加集中了。”
“那好,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曹仙子,今後就是清暉新任的齋主了。姚大家在雲宮順繼聖女之位,大家今後要更加努力學畫,當然,有姚大家這位聖女在,大家今後進入雲宮的機會也就更加大了。”
“真的麼?
“哇,姚大家這麼厲害麼?雲宮聖女,真是厲害啊。”
曹靈看了眼鍾嶽,心說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呢,非得將她倆歸一句話說麼?
本來自己不當鳳尾來做雞頭,已經是顏面上的問題了,現在好了,自己在這個新齋主還沒說上一句話,便被大家給忽略了。
張綵鳳掩嘴偷笑着。
鍾嶽看了眼曹靈,示意接下去就交給她了,便自顧自地離去了。
清暉門口停了好多車馬。鍾嶽站在通廳之上,說道:“仲朗,取紙墨來。”
“是,先生。”
鍾嶽提筆舐墨。
“這次先生回來,是不準備走了麼?”
“不,可能很快就要離開了。”
“先生準備去哪裡?”
鍾嶽笑道:“張萱走的時候,你有問過他去哪裡,準備幹嘛?”
周昉搖了搖頭。
“他有將【凝墨一氣訣】給你麼?”
“他要給我,我沒要。”
鍾嶽笑道:“怎麼?不眼饞?”
雖然在大宗門內,這種凝墨入道的法訣可能稀鬆平常,然而在俗世裡,那就是千金難買的珍寶。
“眼饞,不過那時候還沒想好,所以沒要,也沒問。”
“好。”
鍾嶽落筆潑墨。
如今凝墨入道之後,對於神人九勢的把握和掌控,更是爐火純青,雖然像是黃酒帖、番薯帖這樣的妙手偶得之作依舊無法還原,但是鍾嶽能夠保證的是,每次落筆,都是承志達意。
立德立言,
無問西東。
周昉雖然未學書道,然而看到這精妙的書法,還是瞳孔一縮,“先生真乃神人也。”
“不敢以神人二字相稱。”
鍾嶽學的是神人九勢,但真的要以神人自居,顯然是王婆賣瓜了。他看了眼清暉燈火通明,外頭車馬盈門的盛景,拍了拍周昉的肩,說道“你想學書法麼?如果讓你在書法和畫法中選。”
周昉看着手中的字,沉默了片刻,擡起頭來,堅毅地說道:“我還是想畫畫。”
“大善。”
“先生謬讚。”
鍾嶽輕笑,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柳梢娥,彷彿看到了錢筠堯,彷彿看到了一位位大師,體會到了爲人師表的自豪。
“我走了。記住,堅持你自己的想法,不要忘了今天自己說過的話。”
周昉作揖一拜,“恭送先生。”
鍾嶽將一身黑袍套在身上,從一側的偏門走了出去。
大宅園畫師熙熙攘攘,十三橋外來者無數,鍾嶽帶上黑帽,在周昉的恭送下,低調地離去了。
“柳先生,我會努力的。”
……
……
無問西東,這是鍾嶽送給周昉的,也是送給自己。
他走的路還很長,至於去哪裡,連鍾嶽自己都是迷茫的,天下之大,去找青藤麼?還是去追尋草聖趙旭?
似乎這兩者都很難,那麼天下之大,何處爲家呢?
鍾嶽有了一絲傷感,這裡不屬於他,他的故鄉,不再此間。
“鐘不器。”
鍾嶽看着御劍而至的幾人,停住了腳步。
“劍閣就這麼小肚雞腸麼?”
“呵呵,你上了兩位師弟,出手如此狠辣,留你這個禍害在世上,怕是也要禍害旁人,與其如此,不如我們來斬草除根。”
鍾嶽看着五個站在道德制高點的劍閣宰執,緩緩問道:“你們……有意思麼?”
“嗯?”
“盧龍劍閣之輩,比市井屠狗販夫都不要臉啊。”
“放肆!”
“小輩,找死!”
汴河之畔,驚起一陣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