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凡很快就醒過來,他發現自己被喻三揹着,道:“我還能走,不用…”
喻三喝道:“別說話!我們都不會解毒,現在只能幫你保留體力。”
卓不凡知道拗不過她,只能由她去。他見她的步法精妙,不禁有些疑惑:“我記得以前她的輕功步法不是這樣的。幾年沒見,她使的招式也和以前完全不同。”
他還來不及細想,身體又有股熱流涌上來,他又開始覺得頭昏。揹着他的喻三也察覺到他的異狀,她暗自心驚卻柔聲道:“你睡吧,睡了就好了。”
卓不凡聽她的話閉上眼睛休息,他很快睡去。喻三走了一陣子,看到兩條分叉路。這兩條路和他們一路行來的路完全不同。一條兩邊種滿果樹,另一條兩邊種着花草。
喻三選了花草路,她心想:“這些花草分明是人種的,接着走下去應該有人家。”正當她舉步向前時,卻聽見一串清脆的鈴聲。她轉頭看去,另一條路爲首的果樹被繫上了一串寺廟裡常見的鈴鐺。她心裡一動,想起樂果師傅的鈴鐺。於是她又折返,走到有果樹的路上。
她走沒多久就看到一條清澈的小溪,遠處有個園子,裡面種的全是藥草。更遠處,有個和尚背向她,坐在一個石桌旁。喻三發足狂奔,到和尚身邊纔看到他正在研究一個盤圍棋。那棋盤分明和樂果的棋盤相似。
“晚輩喻三見過水果師傅。”喻三已經確定他的身份,馬上大聲道。
和尚聞言扭頭望了她一眼,隨口應了聲,然後又回去看他的棋局。喻三急道:“師傅,我的朋友中毒了,還望師傅救命吶!”
水果將喻三的名字聽成魚蝦,他不回頭,只道:“魚蝦,你既然知我姓名,就該知道我的規矩。凡江湖中人求醫,就得奉上一件寶物才行。你有寶物嗎?”
喻三道:“等我朋友醒了就會給你。”
水果道:“你這魚蝦,空口無憑的東西能信嗎?沒有就走吧,別打擾我。”他往後拍出一掌,雖然沒有殺氣,喻三卻倒退了數百步。等她定住,已是回到她最初看到水果的地方了。
卓不凡被掌風颳醒,問道:“怎麼了?”
喻三將他放下道:“沒什麼。你感覺好些了嗎?”一放下卻看到他臉上燒的飛紅,用手摸他額頭,只覺燙手。再摸他的身體,也是火熱。這讓她心憂起來,卓大蝦體力再好,也未必擋的住這毒火的一燒。
卓不凡道:“沒事,你別擔心。”
他的聲音細弱,讓喻三有些發愁。她想起樂果的話:“我有位師弟叫水果,善治奇毒。他有個壞毛病,喜歡蒐羅奇珍異寶。你的赤煉一直是他的目標之一。你們或許會碰面。”
喻三心道:“樂果料事如神,他當時那樣說,是在暗示我交出赤煉嗎?沒了這劍,我以前的功夫不就白費了嗎?或者我再帶卓大蝦到另一條路去看看。”
喻三正想再背起卓不凡,他忽道:“青衣,你答應我一件事。”她看他,他道:“你和我認識那麼久,本該最明白我的性情,爲何你後來偏要和我講究身份門第。那時我年輕氣盛,見你完全把我當陌生人看待我也就當不認識你。可是這些年我心裡一直不舒坦,不明白你在想什麼。從我們在一起後我便處處留心你,我想你是有苦衷才這麼做……”
喻三猜度着他的用意,以爲他要問什麼,打定主意要一問三不知。殊料他只道:“你以後別再叫我少爺,也別再對我用敬稱。從前我對你如何,以後也會對你那般。哪怕你要叫我卓大蝦也由得你。只是,別再叫少爺……”
喻三怔的說不出話來,見卓不凡越顯虛弱,她趕緊點頭。他這才滿意,道:“我不會有事的,過一會就好了。”然後他閉目入睡。
喻三心道:“卓大蝦最愛逞強,有事也說沒事。他突然說那些話,難道是他的身體開始變壞了。怎麼辦?我對他再好還是帶有虛情假意的成分,他明知如此,對我還以誠相待嗎?”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其實卓不凡睡的並不安穩,那一冷一熱的氣流不斷衝擊着他,讓他痛苦之極。但他生性好勝,又恐喻三擔心,便咬牙硬撐着入睡。
到了半夜,他嘴裡被灌入冰涼的液體,由於他牙關緊咬,那液體全流了出去。然後他感到有雙手擺弄良久,怎麼也無法撬開他的嘴巴。後來他的頭被枕了起來,他的鼻子被捏住,有柔軟的物體輕觸他的嘴脣。他眯起眼,竟看到喻三的影像。他有些愕然,喻三竟然在親他?他心裡涌起一陣酥麻感,不知是驚是喜。他感到又有液體灌進嘴裡,這次他也沒法不喝了,喝着喝着他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真是的,我給他治病還要負責喂藥。有我這麼窩囊的大夫嗎?”水果嚷道。
“少羅嗦!收了東西就要辦事!”喻三聲音粗魯。
水果道:“你這魚蝦,態度怎麼和之前差那麼多?下次別再求我。”
喻三捧着空藥碗,抱着卓不凡氣道:“我能不窩火嗎?這劍賣到外面還能換個幾萬兩,給你這和尚有去無回。我…心好痛。”
水果道:“魚蝦,看你就一副守財奴樣,哼哼。這藥晚上還要喝一次,我不喂他了,你來喂。”
“不行。你收了劍就得救好他爲止。”
水果不耐煩道:“都是男人婆媽什麼?哎,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發燒了嗎?好吧,我這次做好事,免費幫你看看。”
喻三驚道:“不用了。”卓大蝦的頭枕在她腿上,讓她躲不開水果的手。
水果見她如此,反而執意要看,豈料一搭她的脈搏便發覺有異。然後他訝然道:“魚蝦,原來你是個姑娘,怎麼我都看不出來?”
喻三甩開他的手,知道瞞他不過,冷道:“那麼容易看出我還怎麼混。”
水果大奇,他遊遍五湖四海,閱歷頗深。居然會辨不出一個小姑娘的性別。他也不深究,只笑道:“你這小女娃口氣真不小。”
喻三不理他,她盯着卓不凡的臉,不禁悲從中來。她居然真把劍送出去了。她肯定在發燒,纔會做出如此神智不清的事。等卓大蝦醒來,不狠狠敲他夠本難滅她的痛苦。
到了下午,卓不凡醒來了,他的臉色比先前好很多,但還要躺在牀上。喻三扶起他喝藥,他不出聲乖乖喝藥,眼睛卻不停偷瞄着她。見她回望他,又馬上把眼光調到別處。
喻三道:“喝完這碗,再休息一下就好了。”她說完就要離開,卓不凡拉住她的手。她問:“怎麼啦?”
卓不凡吞吐地說:“昨晚…嗯…沒事。”他放開她的手,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緊緊的,只露出眼睛偷偷看着喻三。那種觸覺錯不了,昨晚摸他臉的手確實是喻三。
他才躺了會,突然聽見外頭有人聲。有個蒼老的女聲粗聲粗氣道:“我什麼都聽到了,你叫她小女娃。又把她帶進家裡。嘿嘿,別以爲我老了就可以唬弄我。你從來不讓外人來這裡。”
“娘,我不會還俗的。你有哥哥們繼承香燈,別對我費心了。而且我的年紀比她大一倍有餘,怎麼可能湊在一塊?”
“老婆婆,你誤會了。我真是來求醫……”那是喻三的聲音。
老婆婆嚷道:“我準備了五套聘禮,就剩一套放了十幾年都沒用過。我不管你們有沒有關係,總之那東西今天一定要用上。”
喻三見她胡攪蠻纏,不想和她爭論下去。她正要轉身離開,那老太婆一箭步衝上來點了她身上的穴道再把她扛起來。怪笑道:“晚上你不來我那拜堂,我就帶她到山下隨便給她找個相公。”說完她轉身就跑。
喻三氣極,她眼巴巴望着水果,他只是一臉無奈。他身後的屋門被人用力推開,卓大蝦撲了出來,但是他才走幾步就軟倒在地。他這副不中用的摸樣卻讓喻三莫明的安心。她沉住氣不再掙扎。
果然在傍晚,卓不凡扯着水果來踢門。有一中年人聞聲從屋裡出來,他本以爲要進行一場惡鬥,豈料那人撲到水果身上悲聲道:“五弟,你快把你的小媳婦帶走。她再待幾天我們都會破產了。”
裡屋距門口不過十步,青石路上散落着棋子,象牙牌,麻將等雜物。那人在一邊道:“她一來就和爹下象棋,三盤都將爹殺個片甲不留。後來大家看得起勁,將能玩的東西都拿出來,還設了賭注。娘原是想贏光她的錢讓她不得不嫁給你。誰知大家輪番上陣,竟沒人能贏她。嫂子們和她打麻將輸的連裝嫁妝的箱子都賠給她了。”
他們走進屋裡,裡面人數衆多,男女老幼皆有,但人人都屏息靜氣盯住坐着的兩個人。一個是十多歲的小孩,另一人就是喻三,她的身後堆着幾個大箱子。
“大官是小輩中最會玩骰子的人,他輸了也就沒人能贏你媳婦了。”
喻三笑呵呵地搖那圓筒道:“我搖的點數不但小,還是最小。”
那小孩瞪着眼睛道:“胡扯!一點你怎麼搖。”
喻三也不和他辯,把圓筒把桌子上重重一放,再輕輕打開。只見六個骰子疊在一起,最上面的點數就是一點。
喻三伸手去拿那小孩手邊的銀子,他下意識按住她的手說:“五嬸,手下留情吶!那可是侄兒的全部家當,要不,我們再來一盤。”
喻三笑着撥開他的手道:“願賭服輸,只賭一盤,不賭老本不是你們賭徒世家的規矩嗎?我可不信這會是你的全部家當,你們輸給我的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那小孩十分機靈,馬上起身拜道:“那些錢就算是侄兒給嬸嬸的見面禮好了,望嬸嬸今後能點撥侄兒幾分。”
那老太婆也在當中,她大笑拍掌道:“大官說的及是,媳婦,我越來越中意你了。”
卓不凡再忍不住道:“她纔不會嫁你兒子!”
老太婆道:“怎麼半路殺來個程咬金?小子,要和我們賭一盤嗎?或是比武也成!”
喻三道:“他說的沒錯,我有婚約在身。怎能和你兒子成親?”
老太婆道:“這有什麼關係。你們先斬後奏,再去退婚。”
喻三知道和這人是說不通了,低頭想法子。只聽卓不凡走到她身邊大聲道:“有我在此,誰也不能逼她!”他以爲喻三說有婚約是推搪之辭,見這些人蠻不講理,他乾脆擺明態度。
老婆子冷言道:“你那麼緊張,莫非你就是她未婚夫?”
水果插話道:“沒錯。那女娃把他背到我那求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我救他。那小子一見你把她帶走了,爬也爬着來這裡找她。這份深情是誰也拆不散的。”
水果的誇大之辭讓他們很不自在。卓不凡低聲說:“青衣,我可沒有爬着來呀。”喻三道:“我也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啊。”
老太婆裝哭道:“孩子,你好好的人去做和尚,你讓娘給你準備的聘禮怎麼辦呢?”
水果拍手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好吧,我讓你的聘禮派上用場。魚蝦,我和你賭骰子,你贏了就能拿回你的劍。你輸了就要和他馬上成親。”
老太婆來精神了:“這也成,你從小就不肯玩這些。你能贏,那聘禮就給他們用。”其他人也都一臉興奮,唧唧喳喳個不停。
喻三道:“我和你賭沒問題。可爲什麼賭注是要我成親?”
水果道:“你不成親讓我娘死了那份心的話,以後她定會用各種法子把你扔給我。我不過爲圖個清淨。”
喻卓對望一眼,喻三說:“我們商量一下。”兩人步出屋子,離他們遠遠的才停步。卓不凡道:“你不用怕他們,我決不讓他們亂來。”
喻三戚眉道:“你體力沒恢復,不宜和他們硬碰硬。況且這屋子到處是機關,他們要來暗的,吃虧的是我們。”
卓不凡道:“你剛纔和他們玩骰子的時候,我已經把這裡的環境打量的清清楚楚。要出去絕非難事。哼哼,論機關佈置,世上能勝我的還沒幾個。”
喻三惱道:“卓大蝦,之前你連走路都搖晃,只爲了一股硬氣那麼拼命做什麼?你現在戴着帽子,臉又腫成豬樣他們是認不出你。一旦你顯露太多功夫,那些老江湖會看不出你的來歷?若他們也是逐利之徒,麻煩會更多。”
卓不凡被她吼的一愣一愣,奇道:“你少有語氣那麼衝啊?發生什麼事了嗎?”
喻三狠狠一瞪:“因爲你已經欠了我不少債了。再給我惹麻煩我就要把你賣了。”那把價值幾萬兩的劍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吶。現在她對卓大蝦客氣不起來了。
卓不凡不怒反笑道:“好啊!賣了我還要記得來贖我,我賺錢的本事可不比我大哥差。你不贖我肯定虧更多。”
喻三見他被罵還一臉高興,感到有些奇怪。她也不和他繼續攪和,只道:“如果我真的輸了,我們就做場戲給他們看吧。”
卓不凡道:“你對自己沒信心嗎?剛纔那些人都不是你的對手啊。奇怪,你哪學來這些玩意,學了也不用來賺錢?”
喻三道:“小賭怡情,大賭亂性。我只在關鍵時候用一下。何況他們不過是太輕敵,真要玩狠了,我肯定不敵。我也決不會把狠勁放在這些小玩意上頭。只是水果既然敢開口,定是有些本事的。我現在和你商量,至少留個退路給自己。輸了就做場戲,總比惹麻煩的好。這樣你也不願意嗎?”
卓不凡深思了會,道:“好吧。但是真有什麼事,我一力抵擋便是,你不要勉強自己。”
喻三微笑點頭,卓大蝦最好的地方是爽快和說一不二。她轉身回屋,他突然問道:“青衣,有什麼能讓你發狠去賭嗎?”
喻三停了停,悶聲道:“有啊!而且我已經開始賭了。”說完她便快步離開。
卓不凡知道她不會再說,只得尾隨她回屋。水果見喻三點頭,便說:“我和你一起搖一點,我或你搖出其他點就算輸。如果我們同時搖出一點也算我輸。”
喻三同意,她和水果一人一桌。喻三處處小心,等水果搖完將圓筒放桌上,她也纔將手中的圓筒放下。她知道論技術她決對不會失手,水果應該明白這點。那麼他就一定會動手腳。他們兩人賭的不僅是搖一點,還要不讓對方偷襲得手。
待水果揭開圓筒,他的六個骰子果然疊成一堆,最上面一點紅。喻三小心揭開圓筒,瞥着裡面也是一點。突然間,“叭”的一聲,水果的骰子裂了,除了最上面的骰子外,其餘全碎成粉末。那殘存的骰子依然穩穩當當的在粉末中間,點數依然是一點紅。更讓人措手不及的是,緊跟着喻三的骰子有兩顆滾了下來,點數自然不成一點了。
“好!”老婆婆爲首的人拍掌喝彩。只有喻三和卓不凡呆呆地互相望着對方。還沒等他們想好下一步,剛纔還在拍掌的人已經迅速清理好四周,水果將傳說中的聘禮擡了進來。他笑眯眯地清點着物品道:“準備的真齊全。新郎,新娘衣飾一套,龍鳳被,鴛鴦牀罩,龍鳳燭……”
他一邊在念,其他人已經在貼紅字,對聯,掛情意結。那老太婆坐在一旁幽幽嘆道:“我的五兒終究沒這福氣呢。不過三十年前樂果大師說只要五套聘禮全用上,等於爲家族祈了個大福,他們兄弟幾個能順風順水。既然他沒明說是什麼人用,這樣代替也沒問題吧。這也算了我幾十年來的一樁心事。”
“娘,這當然沒問題。娘處處爲家族着想,真是用心良苦啊!”某位媳婦道。
“娘,等辦完他們這對新人的婚事,我們打二十四圈麻將吧。”另有媳婦提議。
確實是用心良苦,她們只顧感嘆,沒發現那對新人越來越黑的臉。卓不凡道:“剛纔他是故意讓骰子碎的,利用聲音去震你的骰子。”
喻三咬牙道:“我聽那個賭婆說她以前一提婚事她兒子就打包袱流浪去了。他這次肯定是故意讓我們替他倒黴的。這些紅東西把我眼睛都照花了。”
卓不凡道:“對啊,那些佈置也太俗了……”
他們很苦惱,現在明白被耍也太遲了,只有自我安慰了。喻三想起什麼,清清嗓子道:“賭婆前輩,我們願賭服輸,但絕不能洞房。”
這句話讓所有的聲音都靜了下來,賭婆道:“不洞房算什麼成親?”
喻三道:“你不就是要用上那份聘禮麼?拜了堂就算夫妻了。何況晚輩們的父母親人均不在此,沒經過他們允許已不合禮數,沒有三書六禮就過門,更是……”
“羅嗦,我們江湖兒女何必講這些婆媽的東西。”賭婆很不耐煩,大聲打斷了喻三的話。
喻三仍是面帶笑容,這次她不再走開,而是將說話的速度加快,一番長篇大論下來,竟是字字讓人聽的明白。賭婆開始還能和她吵,後來口舌不如她靈巧,漸漸落了下風。然後賭婆的兒媳們圍上來幫腔,再後來能說的都出來和喻三辯。屋裡沸騰一時,活象在大街買菜,你來我去的砍價。砍了半個多時辰,那幫女人一個個敗下陣來,有的吵的嗓子都沙啞了。奇怪的是喻三一人對付這麼多人,聲音還是那麼脆亮的讓人恨。
水果嘆道:“兄弟,你的魚蝦娘子不簡單啊。吵到現在還面不改色。”
卓不凡冷冷道:“她從小愛砍價,買菜的時候砍價不成還要摸把蔥。我還沒見有人能吵贏她。”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了。自從她那次失約後,再見面時她沉穩了許多,話也少了很多。現在看到她的辯才還真有親切感。
水果聽完卓不凡的話,再看喻三一面倒的氣勢,跳出來道:“別吵了,當初我說成親也沒要求他們一定要洞房。娘,快準備拜堂吧,別誤了時辰。”
賭婆聽水果這麼說,趕快捧了一個鳳冠給喻三道:“這個給你。” 她和媳婦們吵的嘴巴都幹了。難得她兒子給個臺階她下,她趕緊拾階而下。
喻三問:“前輩,這是歸我了嗎?”上面鑲嵌了不少寶石呢。
賭婆道:“當然,聘禮全歸你們所有。”
喻三非常自覺地從懷裡掏出筆墨,寫下一個地址給她道:“儀式辦完後,這聘禮和我之前贏的錢能幫我送到這個地址嗎?”
“好啊!”賭婆這時倒是爽快,她吃驚地看着喻三的眼睛如有萬道光芒射出,只聽喻三說:“這真是個好地方呢。這些紅紙看起來真有喜氣。賭婆前輩,你真是太豪爽了,難怪你看上去那麼有福相呢。……”接下來是滔滔不絕的溢美之辭從喻三口中吐出,直將賭婆捧上了天,順帶也拍了那些女人的馬屁。現在渾然看不出剛纔的舌戰的痕跡。
水果對她的口才歎爲觀止。可卓不凡的鼻子都氣歪了。他覺得她真是財迷心竅,馬上沒了自己的立場。他想說些什麼諷刺她,這時賭婆道:“姑娘,你跟我的媳婦們去換新娘子的衣裳,梳妝一下吧。”他聽到這話有些心動,自從她去學武后,就沒見她穿過女裝了。
豈料喻三道:“梳妝可以啊。不過衣服我套在外面就好了。”
賭婆道:“那可不成,看上去哪像女子呢?莫非姑娘想反悔不成?”
按喻三見風使舵的個性她應該會屈服,然而她說了一堆客套話,還是堅持不着女裝。
卓不凡見賭婆想發火,搶先道:“不如讓我和你比射箭,誰贏了誰說了算。”
賭婆聞言定定看着他,大笑道:“好!我正手癢了。”
卓不凡和賭婆進了一間內室,其他人仍舊待在原來的地方。那叫大官的小孩道:“魚蝦,你的夫君還真大膽。我奶奶可是聞名江湖的箭神吶。他不知道麼?”
喻三道:“他就是因爲知道才這麼說。”
大官道:“你以爲你夫君會贏麼?”
喻三道:“我不知道。不過正如他信我一樣,我也信他。無論輸贏,我們共同進退。”
他們等了好久,等到太陽落下,屋裡開始點燈,賭婆和卓不凡才出來。賭婆的臉色不太好看,她只說:“由的他們吧。不過頭髮和妝一定要弄弄。”
喻三鬆了口氣,她和女人們進了裡屋,套上新娘服。所幸這裙子的款式像一件大衣,領口包到脖子上了,再綁上腰帶,套上坎肩,除去那一片平坦的胸部,倒也有模有樣。
卓不凡也去裡屋換上新郎服,賭婆等他換好就進來道:“怎麼你還是戴着帽子,雖說由得你們,總要看上去像回事吧。”
她心裡不快,故意挑刺。然而卓不凡果真拿下帽子。賭婆又驚呼道:“難怪你要戴帽子呢。你的模樣活象個豬八戒,虧你還能娶個俊媳婦呢。”
這番話換作平日卓不凡早和她翻臉了。可他想着喻三這兩天來的辛苦,他硬生生忍耐了下來,心裡直把這老太婆罵了數百遍。
一番折騰後,兩人終於步入佈置一新的廳堂。等他們磕完頭,行完禮,拜完天地,再被送入一間貼滿喜字的新房。衆人此時還不走,非要等卓不凡揭喜帕,喝完交杯酒才肯散。
當喻三的頭帕被揭下來時,卓不凡有片刻呆愣。她的打扮比其他新娘稍微中性,但也比她平時好多了。至少那胭脂,黛眉,朱脣讓她看起來像一個女孩子。彷彿他認識的那個有着紅撲撲的臉蛋,帶着微笑的小姑娘從來沒變過一樣。
有人起鬨道:“新郎子看呆啦。”
卓不凡大窘,沒好氣回道:“她現在的樣子還沒我以前好看呢。”這話雖然是真話,卻讓不明內情的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們看向新娘的眼光帶了幾分憐憫,均心道:“嫁了個豬八戒也就算了,還是個不照鏡子,沒有自知之明的豬八戒。”
喻三哭笑不得,她趕快拿起酒杯,和卓不凡交杯飲了,早早把衆人趕出門。他們臨走前叮囑卓喻兩人在休息前務必要去屋後邊的草坡走一趟。因爲這是他們家的風俗。兩人虛應着,也沒把它當真。
屋子終於靜了下來,香爐裡的香縈繞着他們,朦朧的燈光和周圍的氣氛讓他們開始不自在。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半晌,然後齊道:“我出去走走。”
卓不凡問道:“你去哪邊?”
喻三隨便指個方向說:“去那邊。”卓不凡指了跟她相反的方向說:“我去這邊。”
喻三道:“好啊,那你先走。我坐一會就走。”
卓不凡點點頭,迅速離開新房。喻三鬆了口氣,她關上窗子,把新娘衣服換下來。正要把它放回牀上,卻看到牀上平鋪着一套女子的衣裙。
卓不凡再度走進新房時,喻三已經離開了。他四處去找她,終於在屋後面的草坡那看到她。她正坐在一個大石頭上面,他想上前叫她,卻看見她呆呆地凝視着手中的女子衣服,然後,她曲起膝,把頭深埋進兩膝之間。過了很久,她都沒動一下。
卓不凡從懷裡掏出三錠碎銀,分次扔到大石頭附近,喻三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他躍到石上去拍她的肩膀。
誰知才拍了一下,喻三居然往他那倒了下來,卓不凡大驚,細看之下才發現她熟睡了。他坐下來,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他想着這兩天她的辛苦,心裡越發過意不去。道:“你累壞了吧。我中毒還讓你操勞。對不起。”他看她臉上的妝還沒卸,笑道:“只有上了妝你纔會像個女孩子。平時完全看不出來。”
他拿出兩把劍,剛抽出劍,喻三就醒了。她看到劍道:“我的劍?”
卓不凡都遞給她道:“一把是胡混給我的,另一把是我剛纔向水果要了回來。”
“怎麼要的?”
“我自然有方法。”
喻三見卓不凡這麼說,自言自語道:“你的衣衫整齊,應該沒用武功。他肯給一定是你用了其他方法…”她突然大聲道:“卓大蝦,你臉上的紗布脫線了。”
卓不凡本能往懷裡伸手,想到什麼,竟沒伸進去。喻三看着他道:“莫非你把那鏡子拿去換劍。”
卓不凡知道瞞她不過,就默認了。喻三道:“那是你孃親留給你的遺物啊。”
卓不凡望着她,柔聲道:“是啊。原來你還記得。”
喻三一怔,當年那個漂亮的小男孩捧着鏡子說 :“小時候,我總是不注意外表,娘把這鏡子給我要求我每天都要審視自己的儀表。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是孃的家傳之寶呢。因爲柳家專出美女,世人稱它爲美人鏡。啊,你眼睛閃了,又在估計它的價值吧。哼哼,那可不行,這是我孃的遺物,我每天看着鏡子就像看見娘一樣。你絕對不能打它的主意。不然我不理你啦。”
“知道啦!你娘絕對沒想到自己矯枉過正。你每天照鏡子的次數多過頭了。”
小男孩不以爲意,拿出鏡子照着自己道:“哼哼,可你必須承認我的確長的不錯……”
喻三道:“你當初叫我絕對不可以打它的主意。幹嘛又將它送人。”
“那你呢,爲了幫我治病把赤煉劍送出去又是爲了什麼?貴重的東西放在你身上從來沒超過三天,你沒賣掉,它一定對你有很重要的意義。”
喻三表情奇異,道:“你知道它是什麼劍嗎?”
“魔劍啊。不過我看它到你手上很難有發揮餘地。你見人打架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帶着這樣的劍小心惹麻煩。”
喻三笑了笑,沒說什麼。卓不凡道:“小鬼,你來做什麼?”原來那叫大官的孩子正向他們走來。
大官嘻笑道:“看熱鬧啊。我們打了個賭,奶奶說你們是在做戲敷衍她。我們說你們肯定是一對。現在你們站在三生石上,又一副恩愛的模樣,肯定是真的夫妻。我贏了。”
喻三問:“什麼三生石?”
大官道:“你們站着的是我們家族有名的三生石。傳說相戀的男女站在三生石上就能得到祖先的庇佑,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會分開。你們現在站在石頭上,奶奶想不認輸都不行了。呵呵。”
“荒謬。”卓喻同聲道。兩人動作一致離開這石頭。卓不凡道:“青衣,你回房休息吧。我在四周轉轉,可能要轉到天亮。小鬼,既然你半夜不睡覺,就給我帶路吧。”
喻三知道他想讓她好好休息,也不推辭,笑道:“那你慢慢轉吧。”等卓不凡他們離開,她將白梅別回腰間,然後看着赤煉劍,心道:“卓大蝦,這把劍確實對我很重要。沒有它我無法殺人。如果你知道了實情,你還會把它給我嗎?”
第二天清早,卓不凡回來又看到喻三在草坡上低着頭找什麼,她告訴他道:“這真是個好地方耶。昨晚居然給我找到兩錠銀子,今早起來找,又找到一錠呢。再走之前我想再找找。”
卓不凡道:“你絕對找不到其他的。”他硬拉着她離開。現在她的模樣容光煥發,完全看不到昨天奇怪的表情。這讓他覺得自己白擔心。
拜別了賭婆等人,兩人歡然上路。卓不凡顯得心情很好,他道:“這三天發生好多事。”他和她共患難,居然還拜了堂。
“是啊,的確發生很多事。”喻三下意識摸着腰側的劍,送出去的劍竟然都回到她手上。樂果說的話都一一實現,也許她的戰鬥很快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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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出來,大家對卓大蝦的稱呼多了一個:小卓。蠻可愛的名字,呵呵。(^.^)
順便打個廣告:我把很久以前寫的短篇《注目禮》貼出來了,請大家捧場去留言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