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六章

“阿彌陀佛!雲姑娘, 你又何必如此執着?”

白眉老僧看着前一刻還在奮筆疾書,此時一副被人抓包後呆愣模樣的筱筱,忍不住直嘆氣, 對身後的僧衆吩咐道:“來啊, 帶她去見住持。”

“是。”立刻上來兩名僧人, 一人手裡握着一根長棍, 就他們那塊頭、那氣勢, 看得筱筱臉皮直抽抽。“姑娘,請!”

瞄了眼自己辛辛苦苦、偷偷摸摸抄了好些天的《少林羅漢拳》拳譜,筱筱心裡很是不捨。可是, 再看看眼前這羣人,衡量了一下雙方武力值, 筱筱最後決定舉手投降。

來少林已經有一個月了, 在元智大師的悉心教導下, 筱筱亦是潛心修習《易筋經》。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的功力已經恢復了四五成, 雖然離以前的標準還差了不少,可是,她已經很滿意,也比剛來時有信心多了。

除了對少林一日三餐都是青菜、豆腐頗爲不滿之外,其他的, 筱筱還是很滿意的。寺裡的僧人對自己都是謙和有禮, 見到年輕些的小沙彌, 跟她講話還會臉紅, 惹得筱筱心底的頑劣因子蠢蠢欲動, 忍不住想要調/戲一下。不過,她怕被人狂扁之後趕出少林, 不得不裝做老實本分純良無害的摸樣。

一切假象,在她以抄佛經爲由,進得藏經閣之後,便蕩然無存了。一部《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二十多天只抄了十來遍。這,不得不讓人起疑。

第一次被人發現,她在偷偷抄錄《菩提心法》的時候,她是被棍僧用棍子架着,像擡烤乳豬似的擡到大殿上去的。一路上,任她大喊大叫,愣是沒人理會她。不是僧人小氣,而是,這些武功秘籍,多爲少林各房潛心研究出來的成果,非少林弟子,未獲得允許,是不能研習的。可是,這個小姑娘卻借抄經文爲由,偷抄武功秘籍,着實讓人憤慨!

不過,元智大師身爲住持方丈,倒是個豁達之人,只稱筱筱潛心專研,其情可嘉,便免於對她的責罰。而她也再三保證,以後絕不再偷抄《菩提心經》。當然,她可沒說不會再偷抄其它。所以,應該不算是她言而無信,撒謊誆人哈?

想是這麼想,筱筱還是不禁在心裡打起了小鼓:元智大師瑞然是個好說話的,可是,畢竟身爲一寺之首,他若再次袒護自己,怕其他僧人也會有所不滿。

其實,她已經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這本《羅漢拳》是衆多武功秘籍裡,最薄最薄的一部。而她也將前世考試作弊的各種方法,加以利用併發揚光大,才躲過了衆多明裡暗裡監視她的眼睛。只可惜,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無精打采地跟着僧衆朝大殿走,這次定會挨罰,還會被趕出去吧!唉……不得不嘆一聲倒黴催的!看看現在這副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兒,再看看衆僧人手裡的棍子,她暗自思忖,自己到底能挨多少下?

面對衆人虎視眈眈的目光,筱筱垂着頭,不停扭着衣角,不言語,也不敢擡頭去看任何人。

待白眉僧人將她抄錄的秘籍交給住持,並把剛纔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完之後,大殿上頓時安靜下來,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死定了!筱筱懊惱地想着,這時,她才猛然想起小姨和姨父離開時,對她說的那句“好自爲之”是何用意,可惜,現在悔之晚矣。

“字如其人。”住持突然開口,渾厚的嗓音驚得筱筱忍不住一抖。她悄悄擡頭往那邊看去,只見住持拿着經卷,邊看邊點頭道:“字體端正,下筆有力,又不失娟秀飄逸,可見姑娘爲人正直,也是個灑脫之人。”

筱筱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咧嘴笑道:“多謝住持誇獎!”

“雖說你未經允許,擅自抄錄本寺秘籍實爲不妥,不過,老衲以爲,姑娘此舉並無惡意。是不是,雲姑娘?”

“住持,您看得真準!”筱筱忙點頭附和:“我確實沒有半點惡意,還望各位長老原諒。”

話音剛落,爲首的幾個老和尚,湊在一起嘰裡咕嚕交頭接耳,筱筱努力豎起耳朵,也沒聽清他們到底在嘀咕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們各自板着臉站回原來的位置,好像剛纔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這時,戒律院首座朝主持行了個禮,轉身上前一步,唬得筱筱連忙倒退:臥槽!你們不是真的要濫用私行吧?

結果,因筱筱觸犯寺規且屢教不改,經少林寺衆僧人商議之後決定:雖然筱筱傷勢尚未痊癒,還是讓她提前下山。也就是說,她被人給趕出去了。

元智大師說,《易筋經》的內容她已全部習得,只需每天早晚潛心修煉,傷勢便可痊癒。他又說,筱筱畢竟是個姑娘家,長時間待在少林也不妥當,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於是,第二天一早,筱筱揹着自己的簡易行囊,在衆人的引領下,無精打采地走出了少林寺的大門。

“住持,這些日子多謝您的照顧!給您添了這麼多的麻煩,真實對不住了,請您寬宏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

雖說是被人給趕出來的,面子上多多少少有些過不去。不過,從小到大,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家裡人都教她要懂禮數,特別是對長輩。

你看那住持,長得圓潤還滿臉的笑意,活脫脫一個彌勒佛。在寺院門口叮囑她幾句,無非是路上小心,一路保重之類的話,末了,宣了聲佛號便揮手讓她下山去。

磨磨蹭蹭地往山下走,一邊因這些日子沒沾過半點油葷,覺得嘴饞肚餓;一邊又因那本拳譜被戒律院沒收,而肉疼心疼不已。

“唉……”這不知是她從山門口到現在,嘆得第幾口氣了。筱筱只覺得這麼回去,除了會被姨父狠狠訓斥一頓,還會被追命那幾個傢伙笑死。尼瑪!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就在她怨天尤人的時候,突然聽得身後有人在喊:“雲姑娘、雲姑娘,你等一等……”

筱筱止住腳步回頭看,就見一個小沙彌邊喊邊朝她招手,呼哧呼哧地朝她跑來。

搞什麼?該不是那羣老和尚反悔了,要把她逮回去再打一頓吧?想到這裡,筱筱不由心中一緊,看着小沙彌的眼裡也多了幾分防備和警惕。

小沙彌跑了一路,面不改色氣不喘,只是額上亮晶晶地浮着層汗珠。他笑嘻嘻地從袖子裡拿了樣東西出來,遞到筱筱面前:“雲姑娘,方丈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筱筱接過來一看,這不是自己之前抄的那本拳譜麼?怎麼回事?

小沙彌看出她的疑慮,忙笑道:“方丈說,姑娘這些日子抄得辛苦,便送給姑娘留作紀念。”

“真的?”還是有些不信的筱筱,拿着手裡的冊子翻來覆去地看,問道:“真送我了?不是誆我?不後悔?”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雲姑娘,天色不早了,你還是快些下山去吧。”

聽小沙彌這麼說,筱筱才樂得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小師父,你是好人!回去告訴方丈,他也是個好人!記得代我好好謝謝他!”

走出去老遠,回頭都還能看到小沙彌站在那裡,目送她離開。筱筱大力朝他揮揮手,捂着揣在懷裡的拳譜,樂得跟朵花似的,蹦蹦跳跳地朝山下跑。這會兒,小姨他們應該在鎮上的客棧裡,走快些,還趕得上吃晚飯呢!

沒藥坊裡,鐵手看着冷血背後的傷口,忍不住埋怨道:“還以爲你沒事,想不到傷得這麼厲害。老實說,每次見你都只攻不守,好像不怕痛似的。你這種打法,再能打也撐不住。”

“只有敵人比你先倒下,纔是最安全的。”由着翠兒幫自己清理傷口上藥,冷血淡淡地對鐵手說:“我能活到今天,也是因爲這樣。”

這時,桑芷妍帶着小刀從外面進來。小刀一看到冷血,立刻沒了剛纔病歪歪的樣子,滿面含笑地跑去過喊道:“冷血大哥!”

頓了下,她柔聲說道:“原來你傷得這麼重,你怎麼樣啊?”

“我沒事。”

還是一樣的冷淡,還是一樣的疏離。小刀的熱情一下子就被澆滅了,不甘又有些委屈地咬着脣,偷偷地看着面前的冷血。

雖然筱筱一直不喜歡桑芷妍這個人,可是小姨說,在她昏睡的時候,桑芷妍也是盡心盡力地幫忙。現在,她醒了過來,自然要去上門道謝纔是。所以,他們從嵩山回來時,在給神捕司衆人挑選禮物的同時,也給桑芷妍選了一份。這會兒,筱筱正拎着那一籃子的吃食,晃悠到了沒藥坊的門口。

“冷血果然是冷血。人家凌姑娘關心你,爲了見你連飯都不吃,還裝病瞞着家人跑出來。你連句謝謝也沒有啊?”

還沒轉過門口那道石壁,筱筱就聽到裡面傳來桑芷妍慣有的冷嘲熱諷,而她話裡的內容,更是讓筱筱忍不住挑眉:姐還沒死呢,就有人敢挖姐的牆角!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我是哆啦A夢啊!

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沒藥坊的小院子裡,筱筱嘴角含笑地看着衆人。

鐵手最先發現筱筱,吃驚之餘連忙拉了桑芷妍一把。待她看清來人之後,也是一臉的震驚和尷尬,努力扯着嘴角,卻笑得比哭還難看:“筱……筱筱,你什麼時候來的?”

其他人猛地回頭看過去,臉上的表情真是豐富精彩。

筱筱瞥了眼滿臉通紅的凌小刀,笑得像個沒事人般:“就在你說‘冷血果然是冷血’的時候。”

他們的表情更好看了。

“對了,桑姑娘,這些小點心是從嵩山帶回來的。小小心意,謝謝你上次爲我治傷。”揚了揚手裡的東西,筱筱走過去將籃子放下:“也不曉得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筱筱,你太客氣了。”想不到自己剛纔說的話全被她聽到了,桑芷妍此時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筱筱笑着衝她點點頭,轉身走到還有些愣神的冷血面前,檢查了一下傷口,把他扶起來。當着衆人的面,像小媳婦似的幫他把衣服穿上,把腰帶綁好。然後,挽住他的胳膊,笑得甜甜的:“想我了沒?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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