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傻瓜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來去了車站，坐車回到了餘縣。在餘縣的汽車站給爸爸打了電話，他說中午要去吃一個老師的喜酒。她問媽媽也會去嗎？爸爸說也去的。
傻妞呼了一口氣，偷偷摸進一中，找了一個教室坐下，看着那條家裡通往校門口的必經之路。教室裡坐着幾個上自習的初一小屁孩，奇怪地看着她。傻妞假裝沒看見，繼續。
爸爸媽媽終於出門了，他們前腳剛走，傻妞後腳就站了起來，鬼鬼祟祟地往家裡走，連上樓梯的時候都是輕的。走在樓梯上的時候，頭頂上忽然傳來一陣叫聲
“方浩！”
她差點沒嚇破膽，猛地一擡頭，就看得到王老師站在離自己面前。她低着頭走路，連前面都沒看見。
“方浩，你不是回學校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哦，那個……那個我把東西落在家裡了，回來拿。”
好不容易跟王老師扯了幾句，眼看到王老師要扯到他的兒子的時候，傻妞連忙說：“那個，王叔叔，不早了，我要趕緊拿了東西回學校。”然後就一溜煙衝上去了。
她很快就找到了家裡的存摺，跟着存摺放在一起的，還有那個戶口薄。她拿了存摺，看了看爸爸媽媽小小的臥室，忍不住鼻子泛酸。
爸爸媽媽的臥室並不比自己的大多少，牆壁上已經有點泛黃，房間裡的傢俱還是爸爸媽媽結婚時購置的。媽媽的梳妝檯上還放着一瓶大寶sod蜜。
記得在很小的時候，電視上到處都是大寶的廣告，現在，各種護膚品甚囂塵上，大寶已經漸漸被很多人遺忘了，可是，媽媽依然用着大寶。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傻妞哽咽着說，不敢在這裡待太久，關了門出去不敢回頭。
找到了那家寫字樓，這裡有很多小公司。傻妞來到張遙曾經帶她過去地地方，那裡有人在搬着東西。
一問，才知道張遙已經退租了，他現在付不起這裡的租金，搬到了別的地方。幸好有一個員工過來拿東西，就把她帶到了新的辦事處。
那是一棟很有年歲的房子了，樓下是一家小社區超市，樓上的面積狹小，比張遙租地公寓還要小一點，擺了一溜的電腦，幾個年輕人在弄一些什麼，她問張遙在哪裡，他們指了指裡面的小隔間。
小隔間和外面有一面透明的玻璃，傻妞看到他在打電話，桌子上放着一碗沒吃完的泡麪、
“算了，”張遙神色疲憊地對着電話說，“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我爸那邊我不能這個時候給他添亂。——沒什麼大不了的，再不濟我關門就是了，還能餓死不成？”
他掛了電話後就對着電腦發呆，連傻妞站在旁邊也沒發現。麪碗裡的泡麪都已經軟了。傻妞很想去揉一揉他的額頭，事實上也這麼做了，她伸出手指輕輕地替他揉太陽穴。張遙閉了眼睛， 也不再僞裝，輕聲問：“你怎麼來了？”
“我想看看你是怎麼工作的。”
張遙自嘲：“讓你失望了，哥現在這麼落魄。”
傻妞不語，只是輕輕地抱着他的頭。
傻妞以爲他今天肯定會很晚回家，剛做好菜以後準備將菜放到飯盒裡給他送去，他就回來了，手裡還拿着一盆花。雖然那是一株仙人掌。
他將仙人掌放在客廳的茶几上，笑着說：“現在沒空養花，就放一盆讓它自生自滅吧。”
那束滿天星已經枯萎了，他本來想再買一束回來，可是看到仙人掌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就將它帶回家。
“仙人掌也挺好地。”傻妞說，心裡有點懊悔，似乎在家裡栽花這種事應該由她做纔對。
吃過飯後，張遙將電腦搬到客廳繼續忙，傻妞在一邊看電視。她不時地瞅瞅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張遙終於擡起頭。雖然他做事一向專注，可是傻妞的視線他一下子就感覺到了。
傻妞慢騰騰地滑下沙發，走進房間，將幾張存摺放到了他面前，卻又不知道怎麼說好。她怕自己萬一說錯話，張遙會覺得傷自尊。
張遙拿起那幾張郵政銀行的儲蓄卡，看到上面的戶主及存款， 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覺得喉嚨乾澀，說話的時候彷彿磨着沙粒一樣：“是老師給你的媽？”
“啊？”傻妞一時沒聽明白他的話。
“這個是老師給你的還是你自己拿的？”張遙問。這些存款雖然不多，但是對一對教師夫婦老說，可能就是他們一輩子的積蓄了。
傻妞將手放到了背後，扯着自己的衣角，用力點頭，輕聲說：“我都知道了。他們聽說你創業需要錢，就讓我把這些拿來了。”
這是傻妞第一次對張遙撒謊，卻也是最成功的一次。
張遙上個禮拜回了餘縣，將餘縣的那套房子拿去銀行做了抵押。順便去拜訪了地中海夫婦，也就是傻妞的父母。他們對他很熱情，很高興地說着傻妞現在的成就。他已經潛意識裡將傻妞的爸爸媽媽當做了他在餘縣的家人，所以纔會如此輕易地相信了傻妞的話。
“不過，我還是不能收。”張遙將存摺一張一張收好，“這些是你爸爸媽媽留着養老的，你拿去還給他們吧。”
“你嫌這些太少了嗎 ？”傻妞低落地問。
“怎麼會呢，傻瓜。你們願意幫助我，我很高興，只是，這是他們的養老錢，我不能拿。”
“他們以後會有退休金的。”傻妞大聲說，“再說，這些錢借給你是要還地，難道你以後連我爸媽的養老錢都賺不回來嗎？我心中的張遙哥不會這麼沒用地！”
她大聲說完之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傻妞感覺自己的話似乎說得有點過分，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張遙過了一會兒，拿起桌上的存摺，說：“謝謝。”
傻妞站着，看着他乾淨的後頸，說：“19877291111.”
“啊？”
“我家的密碼是1987729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