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兮嘆息一聲,沒有言語!她原本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人,在這深不可測的皇宮裡待得久了,有些事情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看得明白了。小九從來不曾在她面前說過什麼,但是她必須學着聰明一些,莫要爲他增添麻煩洽。
蘇離兮的目光看在小輝輝的身上,孩子一邊躲藏着,一邊咯咯笑着,她的心中甚是歡愉。她對如今的生活狀態十分滿意,小九處處呵護着她,兒子承歡膝下,一切都平平順順的。
不遠處,兩個宮妃帶着幾名宮女有說有笑,正向着這邊走了過來。
“哎呀,姐姐,皇上昨夜賞了你不少好東西吧?”慕容寶林羨慕地看向堂姐。
慕容美人微微一笑:“也算不得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我心裡更在意皇上的寵愛。”她們出身慕容貴族,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自不是那些眼皮兒淺的小門小戶。
寶林親熱地拉着她的手:“姐姐好心,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多多提攜妹妹。你我二人一同進宮侍奉,又都是慕容家族的姐妹。”
美人笑道:“妹妹放心好了,就算妹妹不說我也知道該怎麼做。回頭兒叫我宮女給你送些禮物過去,就快要過年了,皇后娘娘總該是要回宮主持大局吧?到了那個時候,你我姐妹的前途才更有着落了。”
寶林心中滿意:“姐姐說的是!咦,你看那邊是誰?”
二女的目光看向了湖畔暖亭子裡,只見一名宮裝女子端坐於亭中。那女子肩頭披着銀鼠絨毛褙子,內穿着一件鵝黃繡白梨花纏枝襖子,金彩湘繡綿套紗長裙,顯得極爲素淨和美麗。
她容顏清麗,氣質清雅,雪白的肌膚沐浴在清晨陽光下仿若鍍上了一層玉潤般的明光。
美人身後的大宮女提醒道:“那一位就是宸貴妃娘娘,二皇子的生母!鈐”
美人和寶林吃了一驚,相互看了一眼。她們二人進宮有一段時間了,見過很多後宮妃妾,去從來沒有機會見到這位豔名遠揚的皇貴妃。她們也曾前去沅淑殿拜訪過幾次,都被這位貴妃娘娘用各種各樣的藉口搪塞過去。宮裡舉辦的幾次賞花宴會,這位貴妃也是從來不參加的,竟然不想這這裡遇上了。
美人和寶林心裡有此詫異,看貴妃的容顏真是比不得她們二人嬌媚,如何就能爲皇上生下一個皇子了?果真是一身的狐媚手段呀!
宮女見她們二人愣神,繼續提醒道:“美人娘娘,皇貴妃身邊的女官已經看到我們了,美人還是過去行禮吧,宮裡極爲講究一個上尊下卑,免得讓人家挑出錯誤來!”
慕容美人和寶林心裡不大情願,自己堂堂鮮卑族貴女,如今就要低人一頭了。她們無奈地相視一眼,只得朝着湖畔暖亭走去。
“妾身們拜見皇貴妃娘娘!”
蘇離兮轉身,看着下面兩個陌生的女子,目露疑惑之光。
蕪歌在身後低聲言道:“好叫貴妃娘娘知曉,這兩位是慕容家的貴女。左邊那一位被皇上冊封爲美人,右邊那一位是慕容寶林。昨夜,皇上就是臨幸了慕容美人,早上有賞賜了不少南湖上品綢緞。”
“哦?……”蘇離兮心中瞭然,這兩位就是皇后娘娘的族妹了,小九新得的美人。她的目光不由打量過去。
慕容美人容顏嬌媚,眉眼如畫,窈窕的身段顯出幾分柔弱如柳的氣態來。慕容寶林五官精緻,粉腮杏眼,肌膚嬌嫩的可以捏出水兒來。
蘇離兮心中暗歎,小九真是好豔福呀!
“兩位妹妹,快請起來吧!”蘇離兮溫雅地言道。
“多謝貴妃娘娘!”二女起身,盈盈笑道:“幾次前去拜訪娘娘,都沒有福氣見到,今日在湖畔巧遇娘娘,真是有緣。”
“坐吧!”蘇離兮擡手讓座:“這湖畔有風兒,兩位妹妹到這裡來避避。”
美人和寶林沒有推辭,忙上了臺階,分別走到蘇離兮的下首處坐下:“那一位就是二皇子吧!”
蘇離兮柔柔的目光看向孩子,點點頭:“小孩子活潑好動,悶在宮裡坐不住。今日天上出了日頭兒,就帶他出來玩玩。這是桂花點心和核桃酥,妹妹們不妨嘗一嘗。”
“是!”二女謝過。心裡暗暗想到,這位貴妃娘娘看起來十分和善呀?不過,越是裝着善良的人就越是陰毒,這就是所謂的笑裡藏刀!
蘇離兮看着年輕的女孩子,讚歎道:“二位妹妹出落的真是水靈,當真像花朵一般的嬌美,可真是叫人羨慕。”
美人羞澀言道:“貴妃謬讚了,妾身愧不敢當。娘娘的氣質風采,才叫妾身們仰慕不已。”
蘇離兮微微一笑,言道:“你們進宮不久,應該十分想念家裡人吧!”
左右閒着無事,就和她們閒聊幾句,說不定可以探聽一些宮外的消息。小九有意封閉了沅淑殿的言路,誰都不會和她講講外邊的事情。
寶林面露惆悵:“可不是嗎?進宮幾個月了,就再也沒有見到孃親、父親和家中的幼弟。不過,常常有家書送過來,略解妾身們的思念之苦。美人姐姐還好,有皇上寵愛着,我這邊就寂寞無聊了。”
慕容美人顯得有幾分得意,看了蘇離兮一眼,又趕緊壓制了下去,客氣地言道:“寶林妹妹有家書還不滿足?我這邊兒只收到過兩次家書,不過寥寥幾行字,還都是教訓我的言辭。倒像是把我這個女兒給忘記了一般。”
蘇離兮緩緩端起了瓷碗:“皇上最是倚重慕容家族,你們的家人爲國效力盡忠,事務繁忙,偶爾忘記寫信也是有的。皇上自然念得他們的勤勵。”
慕容寶林笑道:“貴妃娘娘說的極是!妾身前天才接到哥哥寫來的信,他們確實是公務很忙。快要過年了,京城裡最近不大太平,那些安氏餘孽藉着北戎國的戰事,又趁機跳出來鬧事。皇上雷霆大怒,逆賊們都鬧得自己的家門口來了,豈能安心對抗外敵。皇上御命一下,狠狠抓捕了一大批反賊,聽說還抓到一條大魚兒?是大齊國什麼王爺來着?”
蘇離兮手中的瓷碗一抖,差點兒溢了出來。
慕容美人笑道:“這個我也聽說了,是抓到了大齊賊首、敬王安水屹。只等通過朝議,就要將其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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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離兮失魂落魄的回到沅淑殿……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湖畔亭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發走慕容美人和慕容寶林的?她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走回來,雙眸失神,神態恍惚,對旁人的話充耳不聞!
宮女們擔憂地看着她:“娘娘,您怎麼了?臉色這般差?”
蘇離兮趴伏在貴妃軟榻上,使勁地咳嗽着:“咳咳、咳咳、咳咳!”像是要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了。
抓住安水屹了!他們已經抓住安水屹了,還要將他千刀萬剮?
似乎宮裡所有的人都知曉這件大事了,唯獨她的沅淑殿被人矇在鼓裡。怪不得,她病了幾天,小九也不來探望,只派女官們來問候了幾次。他是不知道如何應對自己吧?
蕪歌端着藥碗進來:“娘娘,您該吃藥了。太醫在殿外等候着,準備給您請脈。”
這藥已經吃了幾天,今日才覺察到那苦澀的藥味是這般嗆鼻子?連帶着整個內殿中都飄浮這種難聞的氣味兒,竟是一點都不能容忍了。
蘇離兮凝眉道:“拿出去倒了!咳咳、咳咳…叫太醫也回去吧…”
蕪歌吃了一驚:“娘娘的病還沒有完全好,豈能忌醫諱藥。娘娘,您……”
蘇離兮擡頭,心煩氣躁地言道:“莫要說了。速速給我換裝,我要去見皇上。”
蕪歌暫且將藥碗放在桌子上,搖頭言道:“這個時辰不對呀。皇上剛剛下了早朝,此刻大概應該在議政殿與朝臣們商議國務,皇上最忌諱後宮妃妾們打擾政務。您這個時候過去,似乎有所不妥。”
“咳咳、咳咳!”蘇離兮站起來徘徊着,心裡像是壓着一塊沉重巨大的石頭,覺得自己一刻都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換裝,我要去議政殿!”她堅持地言道。
蕪歌拗不過貴妃,只得幫着她妝扮起來。蘇離兮坐在梳妝檯前,看到銅鏡中的臉頰蒼白可怖,她閉上了眼眸,任由蕪歌等幾個宮女在一旁伺候着。
窗扉洞開,有風兒吹進來,她慢慢緩過勁來,忍住了喉嚨中想要咳嗽的感覺,心境變得越來越僵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