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聽沈顥這麼說,朱薰兒也算是在唐千夙面前收回了一些顏面。千夜帝國帝王的妻子,一國之後,母儀天下,這些句子多麼誘人?
“雖然跟夜帝結親的人是我,但一國之後母儀天下,沈侯可別擅自信口開河。”
“並非信口開河,而是有憑有據,小仙女兒爲了夜帝的江山社稷,可謂是捨生取義啊……”沈顥臉上忽而出現了一絲邪惡的笑意。
朱薰兒心裡咯噔了一下,擰着眉看着這人:“沈侯還是早些去休息吧。”
沈顥卻將手中摺扇一打,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只是嘖嘖兩聲。
“臣下真心佩服夜帝。那日爲了西山之戰的勝利保住大夏城,把自己的女人獻出來。如今大業已成又始終如一將此女娶做妻子,可謂是能聚能伸的大丈夫也。”
朱薰兒聞言面色蒼白,她之所以那麼排斥小仙女兒這麼一個稱號,是因爲金宗昊凌辱她的時候,就是滿嘴的小仙女兒。
只是……
“你……說什麼?”
“噢?”沈顥摺扇輕抵住嘴脣,“難道準皇妃還不知道?”
唐千夙看這沈顥確實模樣可惡,換做以前她早把這人給踢出去。但今日她只是作爲旁觀者在一旁看着。
沈顥又道:“那日西山大戰,九重門弟子唐千夙鎮守西山急需來兵救援。大夏城內的前朝四皇子金宗昊卻不肯發兵,後來在酒宴之上見到了美若天仙的小仙女兒,便跟來請兵的夜帝說,出兵支援唐千夙也可以,但要小仙女兒來換……”
唐千夙擰起眉頭,看着朱薰兒慘白如紙的臉,牙關微微一緊。
沈顥看到她此番模樣,又作驚恐狀:“這話我是不否不該說?抱歉,我當日正好在酒宴之上。正好不久之後,四皇子便死於俘虜暴luan之中……準皇妃也該解恨了。”
“你胡說!”
朱薰兒說話的同時,一道術法也將沈顥轟飛出了涼亭之外。
鳳緋夜不會那麼做的,不會那麼做的!
忽而想起,鳳緋夜帶着金宗昊給的援兵連夜出征西山,在半道上卻讓她將金宗昊的符文帶回去給金宗昊,結果……
這不可能!
那個不幸只是個巧合!
朱薰兒卻覺得自己整個心臟,乃至頭皮都快爆裂,想起那日的種種讓她痛不欲生的畫面,再想到鳳緋夜當日的舉動,她揪着頭髮想要尖叫!
忽而她抓住了靜坐在一旁唐千夙的肩膀,將她提了起來:“唐四哥哥,你快告訴我,這不可能是真的!”
唐千夙面色漠然,鳳緋夜……果然就是鳳緋夜,即便這是真的,她也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朱薰兒感覺自己快要瘋狂,狠狠地鬆開了唐千夙後退了數步:“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
唐千夙沒有說話,不落井下石,也不安慰,只是冷眼看着朱薰兒到底還能自欺欺人多久?
朱薰兒眼眶一紅,目露殺機,提着匕首就朝着沈顥殺去。那一夜是她畢生的陰影,如今沈顥又讓她噩夢纏身。
她要殺了他!
“薰兒!”百里燕回此刻趕到,制止了朱薰兒,“薰兒,這是爲何?你冷靜一些!”
朱薰兒看着百里燕回,又看着不遠處步履悠然走上前來的鳳緋夜。
迴廊如畫,那人身上紅衣帝皇袍,頭戴金色紅寶石帝皇冠,一襲銀髮,與華袍輕撫。目光璀璨,肌膚如雪,脣紅如丹,美得傾國傾城,美得勾魂攝魄……
只是,她五六年得到的,也就只是觀望這樣的美色。
別看那嘴角總是含笑,那眼神總是溫潤迷離,但這人心冷勝寒冰,殘忍勝尖刀。她卻愛這樣的人如命……
鳳緋夜越走越近,朱薰兒心裡忽而害怕得顫抖,看着他看着他,恐慌得視線起霧,心臟極度喧囂又極度窒息,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鳳緋夜,即便你不愛我,但至少那殘忍的一夜不是你給我一廂情願的回報。
“快請御醫!”百里燕回接住了朱薰兒,“宋旭,將沈顥收押,稍後審問。”
“是。”
沈顥被關押。
朱薰兒被送回去治療。
隨後,鳳緋夜與百里燕回從朱薰兒的住處出來,鳳緋夜看着唐千夙不言。百里燕回沉聲問道:“事情發生的時候,唐兄弟就在一旁,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唐千夙挑眉點頭:“知道,沈顥給薰兒講了一個笑話,薰兒覺得太可笑。可笑至極,忍不住就動手了。”
燕回:“唐兄弟……”
“四哥。”鳳緋夜讓百里燕回不要再問。
百里燕回深呼吸:“我去審問沈顥。”
唐千夙:“夜帝去審問會更加合適。”
百里燕回:“唐兄弟既然不願意說,就莫要句句挖苦。”
“我是否是挖苦,你們且去問沈顥便知。”
“……”百里燕回擰着眉頭,唐千夙回來之後,他一刻也沒安心過。
“好啦,先不說這些。昨晚跟公子說了今日下朝後便一起用膳……”
“不用,薰兒如今身體不適,你與我吃飯作甚?”
說着她舉步離開。
百里燕回看那裡去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陛下,此人絕對不能長留宮中。”
“能再遇見她朕高興還來不及,無論如何也要將她長留宮中。”
“他根本不會原諒我們,甚至她會……”
“殺了朕?”
“難道不會嗎?”
“……”她還不如直接就殺他呢。鳳緋夜笑了,“四哥你想多了,她此刻若能殺早便動手了。”
“那他這次回來到底想做什麼?”
“不是他想回來,只是朕正好遇見,你還是派人查探一下,她到底是怎樣的身份。”
“……已經派人查了,但這麼憑空冒出的人,估計很難查到底細。”
“花胤珣那邊呢?”若是當年唐千夙跟花胤珣有糾葛,那麼至少能在花胤珣身上查到一些蛛絲馬跡。
“花胤珣這些年一直在九重門,我原本認爲唐千夙還活着也曾派人到九重門查過,但沒有查到任何消息。花胤珣早前幾個月纔回到了西岐,而後不久便與陛下在東越國遇見,再後來他便與燕七公主結親。”
想到那個燕七公主,鳳緋夜微微覺得不對勁。“說來也奇怪,那燕七公主那日放話不會嫁給花胤珣,可怎麼突然沒幾天就與他結了親?”
百里燕回:“大概是西岐國施加了壓力,讓東越國不得已而爲之。”
不對,似乎哪裡銜接不上。鳳緋夜說:“那日在東越國朝邑城,確實有見過唐千夙。唐千夙出現在東越國難道只是巧合?”
“我會再派人調查。”
“先去看看那個沈顥到底說了什麼。”
“是。”
兩人便去了刑部大牢。
朱薰兒聽到他們離去的腳步,睜開了眼,她沒有哭,只是瞪着通紅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從天光到黑夜,再到天亮。
鳳緋夜再也沒有踏入她的這個屋子。
時間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她時常記得鳳緋夜在花燈上寫的唐千夙的名字。
鳳緋夜徒手推斷了,唐千夙與十三師兄初吻之地的海棠樹。
鳳緋夜偷偷親吻睡着的唐千夙的脣。
那個夏至日,鳳緋夜爲了唐千夙從雍丘負傷歸來,卻不忘送上生辰禮物。
那她生日的那個夏天,她自己將山上的螢火蟲當做他送他的禮物,而鳳緋夜卻爲了去支援唐千夙,將她出賣給了金宗昊……
朱薰兒坐了起來,木然走到窗臺前,拿出紙筆寫下:十三師兄,唐千夙現在在千夜宮,薰兒很害怕,她是來報復我,破壞我的幸福的。
寫完,將信往信竹中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