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改變,是出於男人的自尊心?因爲她和裴錦塵曾經的過往,所以無法坦然接受他的幫助?
想明白這點後,葉嫵不自覺緩和了臉色,任由他拽着自己,輕聲安慰道:“你現在能平安出來,就夠了,其它的事,你不用理會,等風波過去,你還能回去醫院繼續你的工作,還能爲病人治病,這件事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影響。”
“果然是他!”他猶如雷擊般,身體微微一顫,“爲什麼!爲什麼你會去找他?”
她是不是想借着這個機會,重新和裴錦塵有所聯繫?說到底,她從未忘記過他,對不對?
無聲的質問在他的眼裡流露出來。
“你喝醉了。”她極力按捺着心裡騰昇的火氣,柔聲說道,“你現在需要的是快點把溼衣服換下來,至於其它,等你清醒以後,我們再談。”
“葉嫵,你知道嗎,我早就做好了坐牢的準備,”陸言書仿若未曾聽見她的勸說一般,苦笑着啓口:“這件事的責任在我,就算因此受到法律的嚴懲,我也心甘情願。”
“我說了,這事已經過去,你不要再……”她蹙眉低喝,話還沒說完,就被陸言書再次打斷。
“可你卻去求他,你說過不會再和他有任何關係,可現在呢?事實呢?你從來沒有忘記過他!你回國後,就和他取得聯繫,甚至就連這間店的開業,你私下邀請他出席!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和他摟摟抱抱。”腦子裡不斷浮現出她和裴錦塵親密無間的畫面,有些是三年前的,有些是回國以後的,那些畫面好似利刺,狠狠刺痛着他的心,未經思考的話語脫口而出,他似是要藉着酒勁,將那些深藏在心裡的難受與痛苦,通通發泄出來。
那雙溫潤的眼瞼如野獸般瘋狂、兇狠,雙目充血,這樣的他,令葉嫵感到陌生。
她真的認識眼前這個男人嗎?
爲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
“說什麼救我,其實根本是你自己放不下他,故意藉着這件事,再和他聯繫,爬上他的牀,自甘墮落的想要和他繼續以那樣可恥的身份再一起。”一男一女單獨相處了一夜,會發生什麼?陸言書不是小孩子,他是個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一個深愛着她的男人,他怎麼可能猜不到?
葉嫵的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這些話就像是一把吧刀子,無情的戳着她的胸口,將她的心臟攪合得鮮血淋漓。
“你就是這麼想我的?”似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話語,冰冷刺骨。
“我說錯了嗎?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夜!你回來過嗎?你回過家嗎?沒有!你在他的身邊陪着他!葉嫵,你太讓我失望了。”他苦笑一聲,“你明知道他對你居心不良,卻還眼巴巴的和他聯繫,真的只是爲了救我嗎?真的不是因爲你忘不了他,放不下……”
“啪!”清脆的巴掌聲,被大雨淅淅瀝瀝的聲響淹沒。
陸言書的左臉泛起火辣辣的刺痛,但肉體的疼痛怎能比得上心被人用力鑿開的劇痛?
“是惱羞成怒了嗎?”他的眼瞼低垂着,一片黯然,好似從地獄深淵飄蕩出來的話語,異常輕淺,異常冷漠。
葉嫵在動手後就後悔了,她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可她卻無從說起。
爲什麼?爲什麼他會變成這樣?
她和裴錦塵之間什麼也不曾發生過,爲什麼要這麼想她?
他不是最瞭解她的人嗎?她的付出,不過是想換回他的平安,可最後,她得到的卻是他無情的指責與謾罵!
兩人相顧無言,半響後,陸言書終於挪動了步伐,他再未看她一眼,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走入雨中,任憑雨水沖刷着他的身軀,冰冷的觸感,將他的心臟凍得一陣痙攣。
葉嫵茫然的站在原地,手中的雨傘叮噹一聲掉落在腳邊,臉上滿是水漬,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光。
“老闆,”阿峰的電話忽然打到裴錦塵的私人手機上,幸災樂禍地在電話那頭彙報道:“我的小弟剛纔傳來消息,說是看見葉小姐和那個男人不歡而散,而且葉小姐還對他動了手。”
他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想把這件事告訴老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絲毫不同情陸言書,就憑他一個小小的醫生,有什麼資格和老闆搶女人?他配嗎?
不論是身份、地位、背景,他比得上嗎?
裴錦塵漠然輕笑:“呵,小貓也是有爪子的。”
“我的人昨晚守了他一夜,聽說這人喝了不少酒,老闆,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把人給做掉,永絕後患?”阿峰趁機提議,醉酒的人發生任何意外,都不會讓人感到驚訝,只要打通關係,這件事他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替老闆將情敵解決掉。
“不用。”裴錦塵果斷否決了他的提議:“比起讓他消失,我更想看到他知難而退。”
比起毀掉一個人的生命,他更喜歡將敵人的心靈親手摧毀。
呵,不知道昨晚他一個人守在郊區的滋味好受嗎?
他會讓他知道,做他的敵人,將會是怎樣的下場。
葉嫵,這個女人只能是他的。
任何人也別想搶走。
……
與陸言書第一次不歡而散後,葉嫵的心情分外壓抑,哪怕在工作時,也時常走神,握着炭筆,面對着畫紙,卻有種無從下手的鬱悶感。
他現在還好嗎?
即使他說了那些傷人的花,但她卻不曾真的怪他。
她想,是她低估了他的自尊心,傷了他,纔會導致他借酒消愁,令他口不擇言說出那些話來。
那麼多年的感情,她怎能怪他?
搖搖頭,將炭筆放下,拿出手機,想給他打通電話過去,但撥號鍵還沒來得及按下,一則簡訊先一步傳進她的信箱。
【到家了嗎?今天大雨,多加件衣服。】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滿是關心。
葉嫵嚇了一跳,仔細檢查着那串熟悉的號碼,確定自己沒有眼花後,纔敢確定,真的是從他的手機發來的。
【你的手機被盜了?】她迅速回復。
不到一分鐘,裴錦塵的答覆再次傳來【可能嗎?】
好吧,看來真的是他發的簡訊。
意識到這點後,葉嫵仍有些不敢相信,畢竟這麼溫柔的話,她實在無法想象會是從裴錦塵的嘴裡說出的。
【謝謝你的關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她公式化的迴應着,用詞客套、生疏。
這通簡訊後,她再未得到任何答覆,輕輕吐出一口氣,將手機扔到一旁,心裡很亂。
她發現自己似乎從沒了解過身邊的人,不論是裴錦塵,還是陸言書。
她以爲,他們一個是喜怒無常的暴君,不知關心爲何物,永遠是一張誰欠了他錢沒還的冷漠樣子,可嫵園裡的一切,卻打破了她的自以爲是。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爲她做了許多,卻從不曾在她面前談起過半句。
而陸言書……
想到方纔與自己爭執的男人,她只能苦笑。
那麼溫柔的男人,卻也有着失控的一面,心裡即使一遍遍替他解釋,替他尋找理由,但那些話像是根刺,仍舊紮在她的心窩上,拔不掉、也忘不了。
人在酒醉的時候說的花,永遠是最真實的,哪怕他從沒有這樣說過,但他心裡肯定是想過的,不然,也不會脫口而出!
手掌無力的蓋住雙眼,身體疲憊不堪的靠着椅子,神色一片黯然。
這一天下班,陸言書第一次不曾到工作室來接她回去,店員們對此感到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