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蘇州碼頭上,此時已是人聲鼎沸,不少漕幫幫衆被緊急-抽調,朝着城內奔去,更多的人則散開,四處尋找那個叫陸樂的傢伙。
商船甲板之上,看到這一幕的嚴潤章臉色已變得相當難看。多年商場上爾虞我詐的經驗讓他已能感覺到危險的降臨,這個消失了的陸樂一定大有問題。而現在這裡的船上又都裝滿了那些要人命的東西……自己絕不能就這樣束手待斃!
兩道破釜沉舟的堅毅目光迅速從嚴潤章的眼中生起,在跟席間的這些朋友告了聲罪後,他立刻就招手叫來了自己的兒子。
此時的嚴玉麒也是有些慌亂了,雖然這幾年裡他也處理過不少大小事務,但像今日這般的變故卻還是首次遇上。臉上的擔憂是蓋都蓋不住,所以一來到父親身邊,他便急忙問道:“爹,接下來該怎麼辦?那個消失之人若真藏在蘇州某戶人家之中,即便官府都未必能找出他來哪。”
是啊,蘇州城里人口何止十萬,想在這許多人中找出個人來,無異於是大海撈針了。嚴潤章也是一陣的沉默,隨後才猛地擡起頭來,壓低了聲音跟兒子仔細地說了番話。
嚴玉麒一聽,身子陡然就是一震:“爹,這如何使得,那可是……”
“事到如今,這是最爲妥善安穩的辦法了,不然我嚴家極可能因此而倒。相比起來,那十幾萬兩銀子已算不得什麼了。快去辦,趁着事情還沒有徹底惡化之前,記住,一定要用我們自己人。”嚴潤章面色嚴肅地囑咐道,已不帶半點商量的餘地。
嚴玉麒只得點頭領命,而後匆匆下了甲板前去準備了。而看着兒子下去,嚴潤章的身子便是一陣搖晃,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便自他口中奪出,似乎是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一併咳了出來。
碼頭上人來人往,對於那些曾上過嚴家商船的人看得就沒那麼嚴了,就在這時,其中一人開始慢慢地挪動步子,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藏到了燈火照耀不到的暗處。
在四下裡一陣打量,確信沒人注意自己後,他便立刻迅速藉着碼頭上的各種物事爲掩護,朝着外面奔去。雖然他跑起來時動作有些古怪,身子總是一高一低的,但卻迅速無比,只一忽兒工夫,便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這個人,自然就是林烈了。
看到漕幫衆人的這番動靜,他就知道事情有變。所以不敢多作逗留,立刻就趁亂離開,然後把這一消息帶回了陸縝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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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開房門,把林烈讓進屋子後,陸縝才問道:“碼頭上出了什麼狀況?”
林烈趕緊就把剛纔發生在碼頭的那場變故給迅速道了出來,末了道:“大人,事情有變,看起來嚴家可能會改變心意。”
“竟有這事?”陸縝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略作沉思後,便得出了一個判斷:“看來這次販售私鹽之事應該另有隱情了,不然嚴家不至於作出如此慌亂的舉動來。他們這麼做分明就是因爲擔心事情走漏了消息。”
“那咱們怎麼辦?”清格勒忙上前一步問道。
“我本來是打算後日他們的船隻將要離開前才下手的,現在看來,卻等不到那時候了。你和林兄這一走,勢必會驚動嚴家之人,說不定他們爲了自保會不惜一切代價!”陸縝目光定定地落在一處說道。
“大人的意思是?”清格勒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面露難以置信的神色來:“那些私鹽的價值可是不低哪。”
“幾十萬兩銀子和整個嚴家的安危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若換作我是嚴潤章,在此情況下也只能壯士斷腕了。”陸縝說着猛地擡起了頭來:“走,跟我去知府衙門,必須趕在他們有送舉動前,將罪證都拿住了!”
三人一陣風似地迅速出門,然後又出了院子,直朝着外邊行去。而這動靜,自然再次驚動了另一邊屋子裡的雲嫣主僕二人。
兩女有些意外和擔憂地看着三個匆匆離開的男人,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最後,輕舞才輕輕地道:“這個陸公子還真是忙碌哪,連這半夜都要忙着做事。”
“因爲他是做大事的人哪……”雲嫣口中雖然這麼說着,但心裡卻有些泛酸。冰雪聰明的她已從陸縝之前的舉動和言語間看出了他最近針對的是誰,而讓他這麼做的原因,自然就是那位楚家小姐了。
要是他也能這般對我上心就好了……雲嫣忍不住這麼想着,不覺都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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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站住!”
在避開了幾撥滿城搜尋的傢伙後,當陸縝他們來到府衙附近時,卻被幾名打了火把的漕幫中人給碰了個正着。陸縝不想與他們打照面,便轉身朝着另一邊行去,不料對方卻立刻追了上來。
這些人在城裡已搜了好一陣了,一些破廟空房也被他們找過,甚至那些貧民居所也讓他們闖進去搜過,可依然一無所獲。所以在看到有人趁夜出來時,自然是要查個明白了。
見此,陸縝也不打算再躲躲藏藏了,反正眼前不遠就是知府衙門,這些傢伙可沒膽子直闖衙門,所以便給林烈他們兩個打了個眼色。
兩人會意,當即猛地停步轉身,朝着跟上來的那些傢伙迎了上去。
幾個舉了火把的漕幫漢子看到對方反向走來,倒是一愣。隨即,其中一個就指着清格勒叫了起來:“是他,他便是陸樂!”
“咦,這不是林烈麼?他剛纔不是在碼頭那裡麼,怎麼現在卻出現在此了?”另一人也認出了林烈來,一臉的詫異,叫出了聲來。
“管他是什麼原因,先把人拿下再說!”漕幫頭目聞言卻是一喜,這回自己算是立了功了,所以便立刻下令道。
衆漢子這才如夢方醒,撲上前去,欲要把人拿下。可這一回,他們卻是遇到大-麻煩了,就在他們剛欲撲出時,對面的林烈二人卻早一步衝了上來。他們撲出的動作就跟自己撞上槍口一般,被帶了衝勢的拳腳迎面撞上。
砰砰幾聲悶響,然後便是一干人等的呼痛之聲。
這些漕幫中人可不像後世文藝作品裡所描述的那般個個都是練家子,他們不過是羣有着身氣力的苦力罷了,最多練過些粗淺把式。這樣的人,如何能是林烈和清格勒的對手,只一個照面,便全被他們放翻在地,連招架的本事都拿不出來。
然後兩人便迅速撲上,左右一下就把那名漕幫頭目給夾在了中間。直到這時,此人方纔露出了驚恐之色:“你們……你們……”一時竟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纔好了。
陸縝卻不想與之多言,只是把嘴往府衙緊閉的大門處一努:“走,進了衙門再說其他。”雖然林烈他們對付五六名漕幫漢子很是容易,但要是把周圍更多的傢伙給引來了,也是一樁麻煩,所以還是先進了府衙,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纔是正經。
兩人會意,當即帶了那漕幫頭目就迅速來到了府衙門前,而後用力拍打起了那扇厚重的大門來。
嗵嗵的拍門聲在夜間顯得格外刺耳,很快門內就有了迴應:“誰啊?大半夜的,居然趕在知府衙門前胡來!”這是衙門守夜的一名雜役,之前他也曾收到消息,知道漕幫和嚴家今晚會有所動作,所以早早就鎖上了門。
可現在,有人居然趕拍府衙大門,他職責在身自然不好裝聽不到了,只能有些不情願地將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隙。朝外一望,先瞧見的遍是林烈他們幾個,這讓他的臉色一沉:“你們這些傢伙,居然敢鬧到府衙來,真是好大的膽子!”卻是將他們當成了現在正滿城亂搜的漕幫幫衆了。
就在這時,站在門前的陸縝開口了:“老曹,是我,陸縝,快開門。”
“唔?哦哦,原來是陸先生,先生莫怪!”老曹一聽陸縝報出自己名字,態度頓時就是一變,迅速開了半扇門戶,見到門前的陸縝後,更是點頭哈腰道:“陸先生您這大晚上的怎麼想到來衙門了?可是有什麼要事麼?”
陸縝因爲之前破了莊強被殺一案,使他在府衙的聲望日高,這些雜役自然是要好生巴結的。不過此時他卻沒空與之多作糾纏,只是問道:“大人今晚可在衙門裡?”
“在,不過他卻早已歇下了。”老曹有些爲難地說了一句。
但陸縝卻顧不上這麼多了,也不和他說什麼,便立刻擡步就朝裡走去,直奔府衙後院。
幾人剛來到後院門口,一條身影已迅速撲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警覺地盯了過來:“什麼人?”
“穆兄,是我,陸縝。”陸縝忙上前一步,抱拳道:“我有要事要找大人,還望你前去通報一聲。”
“這麼晚了,爲何不等明日?”穆宏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不以陸縝如今地位的提高而有任何改變。
“事情緊急,怕是等不到明日了。”陸縝當即提高了聲音,朝裡面喊了一嗓子:“大人,陸縝有要事求見!”
片刻之後,纔有一個帶了些倦意的聲音響了起來:“穆宏,讓他進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