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歡低了頭,目光溫柔地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伸手覆了上去。
她……她的肚子裡,又有小寶寶了?
腦中彷彿空白了一瞬,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個小寶寶,雖然來得有些不是時候,但畢竟是她與沈初寒愛情的結晶,片刻的怔愣過後,心中有鋪天蓋地的柔軟覆滿。
“恭喜嫂嫂!”葉落也是高興不已,大眼睛亮晶晶的,一臉興奮地看着宋清歡。
季流雲也跟着道喜。
宋清歡抿脣笑着謝過,長舒一口氣定了心神。
“燼之知道嗎?”季流雲又問。
宋清歡搖搖頭,“昨日我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想着萬一是我多想了,豈不是讓阿殊白開心了?所以想先找你們確認了再告訴他。”
葉落笑吟吟接口,“都說酸兒辣女,說不定嫂嫂這胎會生個小世子出來。”
宋清歡覆在腹部的手指動了動,微低了頭看着,眼角有柔情溢出。不管是女兒也好,還是兒子也罷,她都喜歡。
“好在如今臨都的事也快告一段落,這一胎,你可得好生養着。懷憂憂的時候是她聽話,沒有多折騰你,可不能次次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季流雲微微正色,看着她叮囑道。
宋清歡咧嘴笑笑,一時不知如何回話。
原本他們是打算處理完昭國之事,等沈初寒登上帝位後便去玉衡島。玉衡島之行勢必艱險重重,這個時候有了身孕,實在不湊巧。
“清歡?”見宋清歡有幾分心不在焉,季流雲不由微微提了嗓音。
宋清歡回了神,抿脣朝他笑笑,含糊應了下來。他們要去玉衡島的事,除了君熙,暫時還未同旁人說過,在事情還沒完全確定下來之前,她不想季流雲和葉落太擔心,便決定暫且按下此事不提。
“我等下開個安胎的方子,你叫流月沉星每日照着方子煎服了。”季流雲又叮囑一句,端的是不厭其煩。
宋清歡忍不住抿脣笑笑,“子舒,你這般細心,以後落落懷孕的時候我可就放心了。”
猝不及防被點到名,落落“啊”一聲,臉漲得通紅,連連擺手道,“嫂嫂,我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哪裡就……哪裡就……”
說着說着,到底臊得滿面通紅,說不下去了。
季流雲也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含糊不清道,“那個……還早……還早……”
“是啊,嫂嫂,你就別打趣我們了。”葉落嘟了嘟脣抱怨。
宋清歡看着她粉面含羞的模樣,腦中忽的靈光一閃,他二人如今尚未成親,這麼說來……應該也尚未圓房纔是?難怪兩人聽到這話題都羞得滿面通紅。
笑笑,看向季流雲轉了話題,“對了子舒,過幾日母妃會住回府裡,到時她的身子,還要麻煩你多費心了。”
避開了方纔那個話題,季流雲神情明顯舒展不少,點點頭道,“沒問題,放心吧。”
又聊了一會,宋清歡才起身告辭。
沈初寒是踏着夕陽回來的。
剛結果了君徹,自然有一堆事等着他去處理,只是再忙,他都會趕回來同宋清歡一道用晚飯。
回到瑤華院的時候,夕陽正好落下最後一抹餘暉。
走近房裡,挑起簾子進了內殿,見宋清歡正坐在窗旁的軟榻上,目光悠悠看向窗外,似有些若有所思的神色。
沈初寒神色一軟,走了過去。
宋清歡轉頭望來,揚脣朝他笑笑,神色柔和,“回來了?”
沈初寒點頭,在她身旁坐下。
“薛家那邊,沒出什麼紕漏吧?”宋清歡也直了身子,把玩着他修長的五指。
“沒有。”沈初寒開口,微微一頓,看向她的眸光輕閃,“薛雨晴在府中服毒自殺了。”
宋清歡微怔,繼而一揚眉頭,眸中有幾分意料之中的神情。
薛雨晴雖也姓薛,卻不過是個旁支女而已,素來沒什麼主見。如今君徹既死,薛府闔府被斬,她作爲端王府女眷,若是不死,唯一的下場便是被充爲官奴,這對自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她來說,無疑是從雲端掉入泥潭,又如何接受得了?倒不如……自殺一了百了。
“嗯。”宋清歡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不過,薛雨晴本就是個小角色,並沒有什麼值得她關注的地方,倒是皇后,在沒找到其下落之前,始終是她的一塊心病。
“皇后那邊?”她停止了把玩沈初寒手指的手,擡頭看向沈初寒問。
沈初寒的臉色也沉了沉,“暫時還沒消息。”
宋清歡往身後松香色的彈墨大引枕上一躺,舒了口氣,眸光在沈初寒面上一頓,“阿殊……你最近感覺身體如何?”
沈初寒目光落在她盈盈流轉的眼中,淺淺一笑,“沒什麼大礙,阿綰不用擔心。”
宋清歡長睫微斂,沒有出聲。
事實上,沈初寒如今的身體狀況越好,她就越緊張。現在的平靜,總想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不管如何,那蠱毒始終存在於他體內,就好像一顆炸彈,不定什麼時候會爆發。
從前,這爆發規律還有章可循,可現在卻越發“隨性”起來,這讓宋清歡不得不擔憂下一次蠱毒發作時,會不會格外痛苦和漫長?
一想到這,她就覺得去玉衡島的事刻不容緩了。
可……
眸光緩緩落在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一時不知如何向沈初寒開口。
“阿綰,你有心事?”沈初寒是何等犀利的眼光,自然很快發現了宋清歡的不對勁。
宋清歡本也沒打算瞞她,聞言擡了頭,亮晶晶的眸光落在沈初寒面上,轉了一轉,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阿殊,你說……咱們再給憂憂生個弟弟或妹妹可好?”
沈初寒一怔,顯然沒想到宋清歡要說的話是這個。
畢竟,昨日在馬車上他也提過此事,卻被宋清歡笑着岔開了話題,明顯是覺得現在並非合適的時機。他也知道他們去玉衡島的事迫在眉睫,故而也未強求,可今日,她卻又爲何主動提起此事?
狐疑的目光落在宋清歡瑩潤潔白的小臉上。
他對她素來了解,心知她不會在這個時候無緣無故說這話。
忽的,腦中靈光一閃,沈初寒長睫抖了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清歡,眸中滿是泠泠光芒,“阿……阿綰……”他顫抖着開口喚了一聲。
見沈初寒這幅神情,宋清歡心知他怕是猜到了什麼,抿脣笑笑,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
沈初寒一把將她抱起放在膝上,大手貼在她的腹部,幽深的眸子緊緊盯着宋清歡,生恐錯過了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一字一頓開口道,“阿綰,你是不是……”話未說完,聲音中還帶了些顫抖,顯然是激動至極。
宋清歡輕輕一笑,將纖細的手指也覆上她的手背,用鼻音輕輕“嗯”一聲。
就這一聲,如天籟般落入沈初寒耳中,他手指一抖,眼中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眸中帶着灼熱的光,緊緊盯着宋清歡,“阿綰,你當真又有了麼?”
宋清歡抿脣一笑,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看向他嬌嬌地一點頭,“是真的,已經找落落和子舒看過了。”
沈初寒摟住她的腰肢,猛地起身,抱着她連轉了好幾個圈,低沉悅耳的聲音源源不斷傳入宋清歡耳中,“太好了阿綰,阿綰,我又要當父親啦!”
宋清歡猛地被抱起,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忙緊緊環住他的脖子。
沈初寒定住腳步,炙熱的眸光落在她面上,看得宋清歡渾身都燥熱起來。
“阿殊……”她弱弱地開口喚一聲。
“嗯。”沈初寒用鼻音應了,專注的目光看着宋清歡,瞳孔中只餘了她一人的身影,看得宋清歡心跳加速起來。
“阿綰……”他抱着她,聲音越發纏綿,離她越來越近。
宋清歡覺得全身越來越軟,腦中也迷糊起來,忽的,脣上一涼,是沈初寒將脣覆了上來。她叮嚀一聲,不由自主閉上了眼。
他吻得很小心,一點一點地在她的脣瓣上輾轉纏綿,脣齒間都是他身上的寒涼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知道宋清歡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沈初寒方纔放開她。
抱着她重新在榻上坐下,沈初寒將頭抵了抵宋清歡的額頭,低低說了一句,“謝謝你,阿綰。”
宋清歡嗔他一眼,“你我之間,有什麼好謝的。”
沈初寒低低輕笑一聲,“是,阿綰說的很對,沒什麼好謝的。”
宋清歡看着他,到底心中有事,笑意淡了淡。
“怎麼了阿綰?”沈初寒溫聲問道。
“我們很快就要去玉衡島了,這寶寶……怕是來得不是時候。”宋清歡看向他,嘆一口氣道。
沈初寒眸光微凜,神色帶了幾分肅穆,“阿綰,自是你和寶寶的安危要求,去玉衡島一事,可以推遲。”
宋清歡皺了眉頭,“可是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很好。”沈初寒說得斬釘截鐵,“這些事你都不用擔心,眼下,你最重要的便是養好身子,好好養胎。”說着,捧着她的臉頰,注視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頓道,“知道了嗎阿綰?”
宋清歡知道他性子執拗,這個時候,就算自己提出反對意見,他也一定聽不進去,便也沒有多說,乖順地點點頭,應了下來。
*
過了兩日,停了藥的昭帝,果然醒了。
彼時沈初寒剛下完早朝,聽到小福子派人暗中來報,便轉道去了昭帝寢宮。
門口當值的內侍是他的人,見他過來,忙不迭行禮。
沈初寒點點頭,進了殿內。
一踏進內殿,便有一種濃濃的藥味傳來,小福子正站在靠裡的龍榻旁,手中端着個白瓷碗,似乎在同榻上的昭帝說着什麼。
昭帝半倚在龍榻上,臉色蒼白,神情有些陰鷙。
聽到腳步聲,昭帝轉頭望來,見是沈初寒,臉色倏然一垮,恨恨的語氣便傳了過來,“你這個逆子!來這裡幹什麼?”
沈初寒勾一勾脣,神情清冷,“我來看看父皇。”
昭帝死死盯住他,語氣不善,“別在朕面前假惺惺的。”
沈初寒不以爲杵,走到龍榻旁盯住,清冷的眸光在昭帝面上打量幾瞬,“父皇面色不大好。”一頓,看向一旁的小福子,“父皇身子還沒好,怎麼伺候他喝藥?”
小福子面露爲難之色,“啓稟王爺,皇上不願用藥,說是……說是……”他端着藥碗的手微有些抖,沒敢在繼續說下去。
倒是昭帝接了口,神情陰鷙地盯着沈初寒,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地意味,“君殊,你到底想做什麼?”
沈初寒瞟他一眼,淡淡開口,“兒臣只是想父皇好好喝藥而已。”又看回小福子,“既然父皇不願喝藥,你就先下去吧,把藥留下。”
“是。”小福子本就是沈初寒的人,聞言行了個禮,將藥碗放下後走了出去。
昭帝見狀,臉色越發陰沉了下來。
沈初寒擡了頭,撞上他陰狠的目光,卻沒有半分波動,反而微微勾了脣角,語氣甚是恭謹,“父皇覺得身體如何?父皇昏迷這麼久,兒臣很是着急。”
昭帝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死死盯着他,聲音冷得似裹了冰渣,“你殺了君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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