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滔天的那一刻,張棍子就意識到機會來了。
他趁亂下了甲板,回艙拿了把短刀防身,而後按照那天的記憶摸索着走向船底。
在走過船中層的樓梯時,他看到一個身影在走廊的盡頭一閃而逝。此時船艙內燈光黯淡,看不清那個身影究竟是誰。
被人看見一定會有大麻煩!張棍子很明確這一點,所以他握緊短刀,壓低了身子,準備退入燈光照不到的陰影之中,而後再想辦法去到船底。
船中層有三處樓梯通往船底,所以他並不着急,不讓人發現纔是最重要的。他停在陰影之中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再沒什麼人影出現,便打算繼續前進。
突然他渾身一片冰涼,眼神直直的看着走廊的盡頭,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竟又是那個人身魚尾的東西!
隨着魚人的出現,海草的味道再次瀰漫在船艙之中,但張棍子已經顧不得去分辨海草的味道,因爲魚人離他越來越近了!
當他操起短刀要上前一拼的時候,一陣歌聲突然響起,那歌聲空靈動聽,直讓人心碎。張棍子聽過這首歌,不就是開船第一天晚餐時候水手們唱的歌嗎?
魚人聽到這首歌也豎起了身子,靜靜的傾聽了片刻,而後轉身用極快的速度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張棍子當時心裡一動,心想這歌聲一定是那少女爲了救他才唱出來吸引魚人注意的,魚人一定是爲了找少女纔來到船上的!
他反手握刀,很快便跑到了下層的工作間。
眼神掃視之下,他內心冰涼更甚。
工作間內竟是空無一物,鐵籠不知去向。
此時他背後卻有一個聲音響起。
“你在這裡作什麼?”戴門陰沉着臉向他發問,眼神卻死死的盯着原先鐵籠所在的地方。
張棍子向他說了魚人的事,可戴門表面上相信,內心卻一定是不信的,因爲之後的航行中,張棍子和爺爺一直都被禁足,直到臨近花海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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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又航行了數日,從爺爺在牆壁上刻着的時間來看,自從“紅珍珠號”被孤立的那天開始到現在已經十三天了,這些天外面不斷地發生爭吵,似乎是戴門和船員們發生了什麼矛盾,船員想要返航而戴門不讓。
甲板上的聲音也越來越少,到最後只是每天有那麼幾次升帆降帆,甲板上纔有人來回跑動的聲音。
最重要的是,黑夜的來臨不斷提前,直到臨近花海時,每天只有一個小時有日光,其他時間的太陽彷彿被某種霧氣所遮蔽了,看不到很遠的東西,周圍所有東西都變成了深灰色。
海水卻恢復了原來的淡藍之色,這說明很快就會來到淺海,也說明很快就要遇到的紅珊瑚了。
直到臨近花海的那天,戴門的勢力和大副的勢力爆發了最嚴重的衝突,甲板上血流成河。
那血順着甲板的縫隙滲進船艙的時候,爺爺和張棍子正在撞門,也不知那門有多厚,撞了許久竟沒有一點鬆動的跡象。
正當他們絕望的時候,那股海草的味道再次傳來。
隨後門就緩緩地打開了,張棍子提刀出門,發現門口只剩一道彎彎曲曲的水跡一直延伸到樓梯口,樓梯之下傳來陣陣怪異的咆哮之聲,像是一羣魚人聚集在那裡。
此時日光很快就要來臨,爺爺和張棍子要在一小時內找到回家的方法,時間已是緊迫無比。
他們很快上了甲板,然而甲板上的戰爭已經結束,大副被吊死在桅杆之上,戴門提着一把沾滿鮮血的長刀,雙目無神的坐在地上,身上的貴族禮服也破爛的不成樣子。
他看到了爺爺之後杵着長刀站起身來,努力擺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尊敬的程揚先生,很高興能繼續跟你合作!”
爺爺此時看戴門的眼神就跟看山裡的老虎一般,但他沒有其他辦法,戴門看起來還是個人的樣子,可船艙下面那些傢伙卻是實打實的怪物。
“大堡礁內環,我來的時候曾經藏了一艘牙船在那裡,找到紅珍珠,我們就能回去了!”戴門興奮的說。
爺爺心中一沉,果然還是跨不過紅珍珠這道坎,若是找不到紅珍珠,這瘋子一樣的僱主一定不會領他找到牙船。
爺爺緩緩地開口道:“船下面那些東西,它們是什麼?”
戴門聽到這句話之後便平靜下來,似乎恢復了貴族的風範,他翹起嘴角,用極其輕鬆的語氣說:“你們不是都知道了麼?我早就知道你們看到她了,我原以爲她選中的是你們!”他突然又變得極其瘋癲:“她選中的竟是那般醜陋的東西!爲什麼不是我?爲什麼不是我!”
此時張棍子在背後默默的戳了戳爺爺的腰,在爺爺背上橫着一劃,爺爺知道,這是要開乾的信號了。
說時遲那時快,爺爺和張棍子兩人突然暴起,轉瞬間砍翻了戴門和大查理。
海上的事向來殘酷,唯有實力和勢力是解決一切的辦法,而這辦法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一柄弒人的長刀,在敵人面前從來不留任何餘地。
兩人解開紅珍珠號側翼綁住的小舟,很快遠離了那艘充滿怪異的大船。
此時突然下起了小雨,張棍子往後一看,紅珍珠號幾乎已經隱沒在霧中了,那船帆好似掉了一層顏色,卻看不真切。一陣大風吹走了些許灰霧,他才隱隱約約的看到那船帆之上,紅珍珠好像變成了黑色的骷髏頭。
張棍子渾身一哆嗦,只想快些離開那詭異的大船,划船便劃得更賣力了。
此時爺爺說話了:“三子,你看咱們這方向,好像不對頭啊。”
張棍子心想怎麼會不對頭呢?大船往花海羣島走,背對着大船那不就是離開的路了嗎!
他低頭一看,臉色瞬間陰沉無比,此時小舟下面赫然是連綿不知盡頭的珊瑚,海水也清澈見底。他擡起頭,遠方隱隱約約便是花海羣島的輪廓。
灰霧終於是散了。
此時爺爺叫了他一聲,他只覺得爺爺這聲叫喚低沉到了極點。
他扭過頭,只見爺爺手中那許久不見的羊皮捲上,赫然印着三個古色古香的紅色大字——紅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