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會議風波
帝星，皇宮。
楊洺穿戴整齊走出浴室，等待多時的黛芙妮帶着兩名侍女向前，爲楊洺整理着軍裝的褶皺，將那枚從水晶中取出的騎士長徽章別在了楊洺的胸前。
“這場會議據說會有一些大貴族參加，你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黛芙妮輕聲叮囑着：
“不管他們說什麼，你就保持沉默, 你是旁觀者，只是代表父親出席這次會議。”
楊洺不着痕跡地點點頭，笑道：“是在擔心我？”
“嗯，”黛芙妮含笑說着，“伱是我的伴侶，我關心你難道不應該嗎？”
“應該。”
楊洺看了眼那兩名侍女，後者各自低頭側身, 讓出了已經準備多時的投影矩陣。
普通的通信投影, 只需要一臺儀器就足夠需求，但參加這種高規格的會議，考慮到保密性和信息的全覆蓋性，就需要這種矩陣結構的投影和捕捉裝置。
矩陣的角落擺着一隻椅子。
楊洺邁入矩陣中，周圍的環境迅速出現變化，從寬闊且精緻的公主寢宮，變成了烏泱泱滿是人影的虛擬會議室。
這裡與其說是會議室, 倒不如說是一個‘法庭’。
整個會場是‘回’字型結構。
軍部三位最高統帥與長老院的大長老、兩位實權長老, 坐在最高的一排座椅, 下方則是十幾個座位, 將軍與長老院長老各佔一半，托馬斯中將也在此列。
其他三面則是帝國的親王與公爵, 還有政府各部門的主管。
楊洺特意看了眼左手邊的角落，那裡似乎隱藏着一些人影。
——大概率就是謝爾曼家族精銳掌權派的成員。
當楊洺出現在場地中, 一羣人瞬間安靜了下去。
“漢頓！”
托馬斯中將主動呼喊了聲, 指着身邊的空座：“你的座位在這。”
這麼顯眼？
正位第二排居中, 就在那三位最高統帥和三大長老的正下方, 很容易成爲全場的焦點。
楊洺不動聲色的向前邁步，當他在投影矩陣中入座，剛好坐在了會議室的座椅中。
這會議室安靜了幾秒，再次開始竊竊私語。
楊洺看了眼自己眼中的簡單界面，發現這場會議應該是最高的保密規格，功能菜單隻有一個‘退出’。
此地這近百人，每一位都能稱得上帝國的權貴；
比如阿特羅的三舅；
再算上躲藏在暗中、不知道具體數量的‘圓桌成員’，稱這裡是帝國最高權力會議，絲毫不爲過。
托馬斯中將只是對楊洺笑着眨眨眼，又略帶羨慕地看着楊洺胸口的徽章，並未多說什麼。
他們兩個私交莫逆，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這種場合也不適合說笑聊天。
又等了大概半個銀河時，陸續趕來了十幾人，虛擬會議室終於坐滿。
帝國軍部的最高統帥用自己的低沉嗓音，做了這場會議的開端：
“現在進行軍部最高級別閉門會議，即蟲災應對統籌戰備會議。
“會議過程中，請各位保持通信靜默，不允許有任何信息外泄, 如有泄露，將會使用帝國最嚴苛的機密保護法條例進行追責。
“會議的內容, 請託馬斯進行簡單介紹。”
“是！”
托馬斯中將起身應答, 隨後在面前憑空抓出了一個演講稿，擡手點開了一個對四面展示的立體視頻。
“各位想必已經得到了相關消息。
“此前進犯我帝國疆域的空間蟲族六階女王，在近期即將完成升維，按帝國曆史記載，以及空間蟲族與我人類之間的長期對立關係，該母蟲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會發動針對銀河系人類文明的全面撲滅活動。
“衆所周知，銀河系人類文明發源於高維人類文明的播種，我們是人類高維文明的後備軍，同時也是高維人類佔據三維物質世界的延伸觸角。
“時間爲線性發展的物質世界，是高維世界的秩序基礎，所以本質上，空間蟲族與我們三維世界人類文明之間的戰爭，屬於高維世界種族戰爭的延續。
“故，這場戰爭不會因我們求和就可避免，也不會因蟲族進入非活躍期而結束。
“生在這個時代，是我們的不幸，也是我們的幸運，幸運在於，這一戰之後，我們的子孫後代會迎來幾百年的和平發展期。
“歷史已證明，在類似蟲潮爆發時，我們被民主陣營稱之爲落後且殘忍的帝國體制，總能發揮出最高的效率。
“今天的會議內容，主要有三項。
“第一，成立蟲潮治災委員會，該委員會將會由帝國軍部、長老院以及各相關部門主管構成，擁有制定各類計劃與監督計劃執行之權。
“第二，確立蟲潮應對主計劃以及後備計劃。
“第三，由各委員會正式成員進行提案，並就各提案進行討論。
“下面進行第一項……”
托馬斯中將做介紹時，立體投影不斷髮生變化，展露出了銀河系邊境的蟲羣聚集畫面。
那一羣羣包裹着行星、如烏雲般聚集在恆星附近的蟲子，看的不少老貴族頭皮發麻、身體不適。
會場一直保持着嚴肅氛圍，第一項會議內容很快走完了流程。
委員會的名單是之前就定下來的，楊洺是該委員會的三十六名正式成員之一，擁有後續發起提案的權力。
他本來還挺感慨的。
——帝國終於開始展露出它高效的一面。
這種嚴肅的氛圍、帝國各部門團結一心的畫面，讓他都有點熱血沸騰。
然後……這點熱血迅速熄火。
托馬斯中將宣佈會議進入第二個階段。
應對蟲潮的主計劃和後備計劃，已經提前由軍部和長老院制定好，需要委員會進行討論通過。
楊洺大概總結了下，這裡面其實總共三個計劃，或者說，三個方案，不同方案的區別只在於防線的位置。
主計劃，也就是現在被認定可行性最高的計劃，是引誘大批蟲羣在帝星圈外聚集，然後集中帝國的艦團火力，殲滅蟲羣。
備選計劃一，將決戰線外推，保護帝星圈外的經濟發達星球。
備選計劃二，在帝國邊界狙擊蟲羣。
在場幾乎百分之六十的人，同意主計劃；其餘百分之十的人同意備選計劃一，百分之二十的人建議備選計劃二。
楊老闆差點罵人。
感情，帝國邊境到帝星圈這廣闊範圍內的，帝國普通行政星的居民，都不算人類？
到了各委員討論環節，楊洺直接開口：
“主計劃的意思是，我們要放棄現有百分之四十的人口？地方防備部隊也要調走？”
托馬斯中將嘆了口氣，低頭坐了下來，並未開口。
一位長老主動出聲解釋：
“漢頓騎士長，你應該換一個角度考慮這個問題。”
“那請你給我個角度。”
“好的。”
這位長老明顯有備而來，不緊不慢地解釋着：
“第一，這是文明之間的戰爭，是兩個霸主級種族的戰爭，不能用一顆行政星的得失來劃分。
“第二，蟲羣肯定會優先攻擊最繁華的帝星圈，就像上次，那頭大母蟲發起的攻勢就直指帝星，他們擁有極高的文明等級，他們知道如何撲滅文明，這種層次的戰爭，我們不能奢求保證帝國每個公民不受傷害。
“第三，我們必須集中優勢火力，這次的蟲災是近幾千年來史無前例的級別，有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慘烈，把所有的力量集合起來，纔是對抗蟲潮的最佳手段。
“這是軍部在開啓了帝國數萬年軍事數據庫之後，得到的最佳戰術，與其將力量零星分散被蠶食，不如直接聚集與蟲族決一死戰。
“我們如果把戰線拉長，就是將所有的軍事力量佈置在邊界，我們的核心區域將會直接暴露在蟲羣威脅下，對方的躍遷能力比我們的艦團要出色。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蟲潮最先撲滅的應該就是我們的軍事力量，然後纔是去屠殺平民。
“發言完畢。”
楊洺點了點頭，仔細思考了幾秒，只是問：“第四點，您是怎麼得出來的？”
那名長老沉吟幾聲：“應該是這樣，就跟我們和新聯邦開戰一樣。”
“但是，”一名將領忍不住開口，“我們作出的模型推演中，蟲族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是採取全邊境線推進策略，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它們極有可能是同時屠戮上百顆星球，然後逐步向內聚集。”
一名長老反問：“將軍的結論是怎麼得出來的？”
“我剛纔說了，模型推演，”將領皺眉道，“模型和推演條件，都是根據帝國數萬年來得出的珍貴數據，這是其他政體所不能比擬的優勢。”
有長老立刻道：“那只是百分之六十的可能，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性已經不低，如果我們將軍力分散開，對方的主力直撲帝星，後果是什麼，各位想過嗎？”
楊洺道：“後果是，帝星啓動秘密武器，把對方直接擊潰……各位是在質疑帝星外圍的火力佈置嗎？”
幾名將領露出了微笑。
接下來，軍部和長老院進行了一場脣槍舌戰。
“各位也看到了蟲族的數量，如果強行想要防守全境，最後只能顧此失彼！”
“可如果我們只是防禦帝星圈，而蟲族選擇屠戮我們的普通行政星，我們的軍隊確定不會產生譁變嗎？各位，帝國軍人的構成中，百分之八十來自帝星圈之外，無論是哪個兵種，幾乎都是這個比例。”
“帝國疆域如此廣闊，蟲羣如果側重於進攻銀河系內最強大的我們，其他國家對我們的支援幾乎是零。”
“這種規模的蟲潮面前，我們所想的，必須是帝國活下去。”
“到底是帝國活下去，還是各位長老的家人和資產活下去？”
“我們在這裡討論帝國生死攸關的大事，你們軍部到底是什麼心思！是想將帝星置於危險之中嗎！”
“對抗蟲羣不是對抗三大強國聯軍，我們需要的是火力和防護能力，而不是所謂的先進航電，我們封存起來的各類老式戰艦都可以啓用，我們其實有能力在第二條防線之外，跟蟲羣打一場阻擊戰！”
“帝國的星域構造，就是帝星-帝星圈-泛帝星圈經濟帶-外圍普通行政星，最後這個選項就是戰略緩衝區。”
“蟲潮如果同步侵襲銀河系大部分政體……從現有的蟲羣分佈來開，他們集成了六大蟲羣，六大蟲羣將會從四個方向進攻銀河系人類文明，帝國大概率會面對兩大蟲羣！如果在外圍就進行狙擊，那會導致什麼後果？蟲羣增兵，它們必然會調動更多高階蟲族來帝國境內，我們將會承受更多額外的壓力。”
“各位，請充分考慮蟲潮之後，帝國在銀河系列強之中的地位。帝星圈和泛帝星圈經濟帶不失，我們的地位將會無比穩固！”
“我反對主計劃！放棄民衆不是我們軍人該做的事！”
“我們必須推進主計劃，帝國保存核心實力，纔是我們能在銀河系屹立不倒的最主要原因！”
會場越發糟亂。
楊洺算是看明白了，這三個計劃暗藏了玄機。
帝國軍人們，從士兵到將軍，都保存着那份血性的，他們其實傾向於在帝國邊界進行狙擊戰爭，保護帝國每一寸土地。
帝國的貴族和長老們，則是要求保護帝國核心繁華區域，讓普通行政星聽天由命。
他們賭的就是，蟲族不會廣泛分散進軍，只要賭贏了，帝國贏面很大，帝星圈相對來說會有更高的安全保障。
帝國權力最高層的態度是什麼？
大概率是折中。
楊洺沒猜錯的話，兩邊在爭吵中會逐步達成共識，然後執行備選計劃一。
對於普通行政星，放棄一部分，保護一部分；
全力拱衛帝星圈。
帝國做這種事是有先例的，人口少、經濟差的星球，會被當做犧牲品。
上次帝國全境出現四階蟲羣蟲潮時，帝國最核心的戰鬥力——‘利維’艦團根本就沒有現身參戰。
這也一定程度反映了謝爾曼家族精英掌權派的意志。
帝星圈……
怪不得，帝國年輕人打破頭也要往帝星圈擠，哪怕進入這些繁華地帶成爲社會的底層，遭受各個方向的剝削；而那些出生在帝國偏遠區域的帝國公民，哪怕是如同戈多伊·薩卡這種小貴族，也不會被帝國真正當做人看。
帝國人口之所以會不斷衰退，並不只是大城市虹吸效應這種社會問題。
出身之高低，階級之壓迫，是帝國在星際時代都無法解決的問題。
“新聯邦會怎麼做呢？”
楊洺突然出聲，只是簡單一句話，讓全場再次安靜。
楊洺淡然道：“新聯邦制定的計劃是什麼？”
一羣人再次沉默。
托馬斯中將低聲道：“據我們所知，他們是進行區域終點防守，放棄農業星、資源星和舊工業星球，百分之四十的軍力保護明特城，地方防衛部隊進行區域集結，並儘可能運載可能遭受蟲災的民衆，進入受保護區域。”
楊洺雙手一攤：“抄作業很難嗎？”
“漢頓騎士長，”一名長老淡然道，“我必須提醒您，我們不是虛僞的新聯邦，所謂的受保護區域，就是他們執政黨的固定票倉。”
“漢頓騎士長，您如果沒有解決方案，那我們今天的會議，就請您儘量保持沉默。”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解決方案？”
楊洺反問了聲，不少長老和貴族盡皆皺眉。
楊洺淡定的一笑。
“各位，蟲潮預警都是我給的，你會覺得我沒有應對方案嗎？看看這個。”
他指了指自己的騎士長徽章。
“現在我代表偉大且睿智的陛下，各位對我最好客氣點。”
一羣長老瞬間語塞，有幾名老貴族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