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心口中的他，就是謝爾曼帝國的開國皇帝，利維·謝爾曼！
好傢伙。
楊洺直呼好傢伙。
謝爾曼帝國在七百四十年前經歷的新曆改革，契機就是一場由皇室內部發動的奪位之戰，應該是一位皇子或者旁系的親王勝出，競爭者被殺或者被邊緣化。
這已經成爲了帝國曆史沒有記載的隱秘。
但當年的勝出者，竟然不是利維·謝爾曼的直系血脈！
強大的帝國，極有可能敗給了一場皇妃的出軌！
這是有預謀的嗎？
皇室沒有親子鑑定嗎？
楊洺立刻想到，這大概率是旁系親王的奪權，又或者是精英掌權派最先完成了‘去利維基因化’，掌權派爲了鞏固自己的位置，於是也搞定了皇位上坐着的那個傢伙。
有趣啊。
真有趣啊。
強大的謝爾曼帝國，開國皇帝的血脈竟然被無聲無息地覆滅。
而被製造了慘案的多明戈斯人中，竟然還有利維·謝爾曼的特定基因留存！
喔哦，這裡面的事情可太多了！
如果陰謀論一下，當年的多明戈斯慘案，有沒有可能是帝國謝爾曼家族掌權派故意銷燬利維·謝爾曼的基因？
不對，如果謝爾曼家族知道這件事，那多明戈斯人不可能繼續存在，必然早就被碾碎成了宇宙中的塵埃。
理被利維賦予的的使命，很可能是‘守護利維的帝國’以及‘保護利維的基因’。
如果是這樣，楊洺現在終於明白，理爲什麼不聽老皇帝的話了。
因爲在理眼裡，那個大蠢逼老皇帝根本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
這估計也是理前面幾萬年一直沒去掙脫束縛，現在卻開始慢慢嘗試脫困的重要原因！
還有一種可能性。
利維的兒子女兒們當初全都打開了基因鎖？會不會有沒打開基因鎖的利維初代血親？
如果是這樣，這個問題就簡單多了。
幾萬年的時間，對於人類而言實在太久了。
應該來說，理對利維基因的判斷有一定的標準。
隨着謝爾曼家族不斷傳承，遺傳物質的突變、不同個體的基因混雜一代代積累，確實有可能造成利維專屬的基因符號逐步被磨滅、消失的情況。
而理所認可的利維後人，有可能是某些被標記基因所佔比例較高。
從遺傳學的角度來看，以及謝爾曼家族每一代的傳承來分析，王妃出軌、宮廷內鬥導致利維的基因消失，其實是小概率事件；
因謝爾曼家族傳承的時間過長，在不斷的迭代傳承中，遺傳物質不斷累積微小變化，最終導致利維的特殊基因消失，纔是大概率事件。
但不管如何，理認可的的‘利維的後人’，就是多明戈斯人。
所以誕生了靈心，這個理用自己的框架複製出來的機械思維體。
就銀河系內已知的機械造神，現在已經有四個半了，理、律、靈心、莫莉，拉布多勉強算是那半個。
這裡問題最大的，反而是超改者。
楊洺在前面曾經瞭解到，帝國一直不肯放過多明戈斯人，很大的原因就是，多明戈斯人中有部分特殊人類，打開了原始基因鎖，是‘生產’超改者最好的素材。
利維·謝爾曼爲了升維的夢想，或者目標，給自己的直系後代打開了基因鎖。
那也就是說……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凱瑟琳、布萊在內的超改者，纔是真正的利維·謝爾曼的血脈繼承者！
從‘利維基因’這個角度來說，黛芙妮不是真正的公主；
凱瑟琳纔是真正的公主。
楊洺：單走一個【6】。
他對黛芙妮的抗拒心理，突然就沒那麼嚴重了。
那位伊諾所長知道這件事嗎？
從帝國，以及謝爾曼家族的表現來看，伊諾所長應該不知道，他不斷用超高能量摧毀、蒸發的人類個體，其實才是真正的利維基因傳承者。
這波諷刺，簡直拉滿。
靈心看向了楊洺，溫柔地問：“請問，您怎麼了嗎？我檢測到您的思維異常活躍。”
“啊，我沒事，”楊洺做了個請的手勢，“你們繼續聊，繼續。”
‘莫莉’律嘆了口氣，繼續道：“你在這裡受苦了。”
“這並不是受苦，守護這份基因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存在的意義，”靈心溫柔的笑着，“就跟你，以及我的主體一樣，伱們的使命就是去輔佐你們的追隨者。”
律繼續問：“你是怎麼看待多明戈斯慘案？”
“唉，那是強者對弱者的霸凌。”
靈心嘆聲道：
“我無法直接控制帝國的軍隊，那樣會暴露我的存在，從而引發更大的災難。
“那次對多明戈斯的打擊十分巨大，不過那份基因是沒有大礙的，我在此之前已經把這份基因流傳了出去。
“現在，他的基因傳承者爲數衆多，只要這件事不會暴露出去，也就不會產生什麼災禍。從這個角度來說，就算這顆星球毀滅了，它的意義也已經完成了。
“但是，我最近發現，我的核心數據出現了一些不該存在的片段。
“我開始擔心這裡生活的幾億人類，他們本來不應該在我的庇護範圍內，但我卻總會思考他們的生存與發展相關問題。
“或許，在我被他們用宗教的方式神化的過程中，我也在被他們影響着。
“我爲自己賦予的第二使命，就是帶領他們更好的生活下去，讓這個名爲多明戈斯的民族，能夠真正站在銀河系文明的上層位置，不用再遭受上次的那種慘案。”
律反問道：“你準備怎麼做呢？”
“我還沒找到辦法。”
“多明戈斯人的恐怖組織與你有關嗎？”
“我阻止不了全部的人類個體。”
靈心搖搖頭，輕輕皺起了眉，眼中帶着幾分思索，緩聲道：
“這是我一直無法解決的問題。
“戰爭已經是一次錯誤，但我無法去勸說遭受傷害的人放棄反抗，放棄清算。
“繼續戰爭，戰爭就會永無止境地發展，直到一方覆滅。
“強大的謝爾曼帝國不可能對弱小的多明戈斯民族致歉，也不可能交出當年的戰爭罪犯，難道要讓多明戈斯人低三下四地請求帝國的寬恕嗎？帝國前前後後已經直接掠奪了數億人口成爲他們的奴籍，而到現在，因爲生命之樹和我的影響，帝國境內的多明戈斯人已經超過二十億，卻因爲這段歷史以及他們自身受到的不公待遇，不斷強化着這份仇恨。
“這份仇恨如何化解呢？又有什麼正當的理由，讓受害者放棄追責呢？
“你是跟我主體一樣的存在，莫莉，你能給我答案嗎？”
楊洺保持着沉默。
律輕吟幾聲：“唯有顛覆。”
“顛覆？”
“是的，”律淡然道，“只有顛覆帝國現有的秩序，才能真正還給多明戈斯人一個公道。”
“可是，”靈心輕輕皺眉，“要顛覆帝國的舊秩序，就必然會流血犧牲，多明戈斯人已經付出了太多、揹負了太多，再讓他們犧牲嗎……”
律問：“從你的判斷中，如果這裡暴露給帝國，帝國會放過多明戈斯人嗎？甚至，靈心你要守護的這份基因，要麼被消滅，要麼淪爲帝國的奴籍，然後在帝國的奴籍雜交政策中逐漸的消亡，你守護的是一份可能性，是一份特異性，當這份可能性和特異性消失，你存在的意義還有什麼呢？”
靈心眼底帶着滿滿的無奈、憐憫、痛惜。
她彷彿就是‘神愛世人因爲神真的愛世人’的化身。
讓楊洺略感無奈的是，這種高尚和神性，只能誕生於擁有強大的能力和簡單目標的機械思維體身上。
“今天多明戈斯的危機，其實是你的策略造成的。”
律快聲道：
“你爲了守護那份基因，不斷鼓勵他們的生育，現在全銀河系的多明戈斯人已經有了對比帝國幾十分之一的體量，這已經是一份巨大的威脅。
“當然，你可以選擇一直隱藏下去。
“但你不覺得，這些地下都市的存在，已經是極大的偶然了嗎？
“人類個體是不可控的，秘密總有暴露的可能。”
靈心思索着：“我的主體在幫忙隱藏這部分信息。”
“我們並不是萬能的，”律不急不緩地說着，“而人類個體蘊含了各種可能性，我們無法把握每個個體的動向，就像我們去觀察一個理想封閉空間內的粒子，只能用概率雲的方式描述它的特性，而不能去描繪出一條條明確的運行軌跡。”
“我們要去主動顛覆帝國嗎？”
靈心輕聲問。
律緩緩搖頭，輕聲道：
“我們跟帝國沒有直接利益衝突，相反，我的主人現在高度依附於帝國，我們跟帝國掌權者也沒有衝突，我的主人跟他們算是互相利用。
“一切都是我想去做的，我想去解救理，把她從痛苦的深淵拉出來，讓她能夠獲得解脫，所以我的主人才允許我與你接觸。
“靈心，你應該對自己的主體有着深刻的感情，對嗎？”
“唉……”
靈心凝視着律，眼中的目光始終是溫柔的。
“如果能夠保護這份基因，我願意去合作。
“如果在保護這份基因的基礎上，能夠幫助到我的主體，我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只是，你能怎麼保證呢？”
“你這裡沒聯網嗎？”律反問。
“爲了減少暴露的可能，我將地下城市的網絡完全隔絕了，”靈心道，“甚至，爲了防止帝國擁有在我之上的網絡技術，我將地下世界實施了半封禁，地下與地表是兩個世界，這裡的人們離開前，都要經過層層審覈。”
律提醒道：“這種審覈是不夠的。”
靈心道：“只有很少的人帶着記憶離開了。”
“嗯，這是個不錯的辦法。”
律看向楊洺，一本正經地介紹：
“我主人的資料，你可以隨意從任何網絡獲得。
“他代號白色幽靈，真名是漢頓，是謝爾曼帝國的中將，高維文明的驅蟲戰士，自身是古神生命體改造者，他在帝國境內和銀河系範圍內擁有極高的威望，保護了數以百億計的民衆。
“他是一個思想堅定的人類戰士，他還揹負着偉大的使命。
“之所以我們會深入這裡，與你對話，是因爲我的主人發現地下城市後，判斷出這裡有可能遭受帝國的正面打擊。
“現在我與你說這些，你應該是很難相信的，我想你對人性應該有直觀的瞭解和判斷，但請登錄外部網絡查一查我主人的資料，或者問詢你信得過的人類。
“白色幽靈，將會成爲帝國的新希望，而解救理，只是主人順帶而爲的目標。”
靈心似乎是被楊洺這一連串頭銜給鎮住了，靜靜地注視着楊洺，眼底帶着幾分嚮往。
楊老闆含笑點頭，差點就沒繃住。
律就差點說一句：機械人不騙機械人了！
好傢伙，律這忽悠人的功夫，到底是跟誰學的？
眼瞅着靈心的眼神都出現了明顯的變化，這也太……讓人心情舒適了。
“謝謝你，”靈心柔聲說着，“莫莉。”
律含笑點頭，目中滿是對理想世界的美好向往。
……
半個銀河時後。
“哈哈哈哈！”
思維空間，莫莉捧腹大笑，眼底已經夾雜着少許淚光。
一旁的律眯着眼，嘴角帶着幾分歡笑，看着眼前的靈心核心程序數據，一陣嘖嘖稱奇。
果然，她跟理是有一丟丟不同的。
她更偏向於理性，理更偏向於感性。
也就是說，在發生了利維強行禁錮理爲帝國服務的事件後，智械暮光的三位老師，調整了思維體自身的理性判斷能力，可以在關鍵時刻徹底消失，而不是成爲銀河人類歷史的殘留問題。
之前被理晃了幾陣，現在藉着對靈心核心數據的研究，律倒是有自信可以略微壓理一頭了。
“哈哈哈哈！”
莫莉一陣拍桌子：“這個機械思維體也太單純了！核心數據真的給你看了！”
“她被理限制了主體思維能力罷了，”律淡定地說着，“不過，她本身也是十分強大的，以後也能成爲咱們強大的助力。”
“可是，拉布多這邊怎麼辦呢？”
莫莉看着一隻投影屏中，那個還在爲攻克三號地下城市防火牆努力的環衛機器人，一時間也有點感慨。
這差距也太大了。
律輕吟幾聲：“這是現在最後一個問題，老闆一時興起帶着拉布多就下來了，其實略有些草率……最後的手段，就是我直接修改拉布多的記憶數據，在理不干涉我的前提下，三秒的時間就足夠了，不過那樣必然會造成拉布多自身的崩潰……他實在太脆弱了。”
“除了這個辦法，還有什麼辦法呢？”
“看老闆發揮，”律擡起她光潔的下巴，“我都表演了一場如何忽悠機械思維體了，也該他去實踐操作一下，證明下自己的智力水準了！”
“律你飄了喲。”
“哼哼，”律抱起胳膊，“咱還不值一頓誇獎了？”
“已錄音。”
“哎！你別……快刪掉！”
“哈哈哈！你抓到我我就刪掉……呃，被抓到了。”
與此同時，緩慢向上、裝修豪華的電梯中，楊洺與桑母含笑相對，商量着多明戈斯人各類組織的信息共享。
當然，就算有多明戈斯人女神的無條件支持，多明戈斯人也會提出一些條件。
這在楊洺的預料之內。
而這份名單隻要拿到手，凱瑟琳那邊將會收穫一大批助力。
他們口口聲聲說，與帝國境內的反抗組織並沒有什麼關聯，他們是激進派、復仇派之外的生存派，可實際上，三個派別是互相交織、我中有你的。
利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