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之夜。
一輛黑色的吉普車,就在雪地裡,艱難地向前行駛着。
車窗上已結了厚厚的一層霜。
“別看了。”恆軍已不知是第幾次把甜兒從玻璃窗旁邊拉了下來,“把手拿下來,不然就凍壞了!”
甜兒溫順地把手放了下來,只是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夜色裡,一片茫茫的白。
“唉,”恆軍似乎很傷腦筋,“卓婭,你要怎麼樣才肯高興點呢?”
甜兒便回過頭來,看着他,笑了。
“好乖。”恆軍讚許地摸着她的頭,目光裡掠過一絲玩味。
車一直開。
那小老頭司機一路上竟沒有說過一句話,連煙都沒有點一隻,就好像變成了一架只會開車的機器。
甜兒把身子縮進了自己的棉衣裡,閉上了眼睛。
“卓婭。”恆軍輕輕叫她。
甜兒不應,似乎已經睡得很熟了。
恆軍笑起來:“甜兒?”
還是沒有反應。
“好吧,”恆軍很誇張地嘆了口氣,然後附到她耳邊,“我的小女神,真的睡了?”
暗夜裡,一雙看似茫然的大眼睛猛然睜開。
恆軍開始 笑起來,笑聲竟是嘎嘎作響的,像鴨子,又像火熄滅了的聲音,說不出的沙啞尖銳。
甜兒只是,木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把眼睛閉上了。
“哈哈,好鎮定啊!”恆軍似乎開始 頭疼了,“怎麼辦,難道我非得現個真身給你看看?”
並不寬敞的車身裡,忽然傳出了什麼東西碎成粉末的聲音。
甜兒眼睜睜地看着,駕駛座上的小老頭變成了一灘粉。
而車,還在穩穩地向前開着。前方,是一片更加濃郁的夜色。
一個人,忽然朝着自己倒了下來。一般人會本能地躲開,可是甜兒,本能地把他抱住了。
是恆軍。
甜兒儘量輕柔地,把他的身體放到了一邊,然後直視着那個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
確切的說,是剛剛藏在恆軍身體裡的那個人。
“哈哈,”那人的笑聲又尖又刺耳,黑色的巨大禮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可愛的小女神,我們做個交易吧。”
甜兒看着他,不躲閃,也不哭泣,似乎在等着他說下去。
“我幫你找到你要的人,”黑禮帽學着恆軍的樣子,摸了摸甜兒的頭,“找到了之後,你要給我一點東西。”
甜兒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驚懼。
“哈哈,別怕別怕!”黑禮帽懶洋洋地攤開胳膊,兩隻胳膊肘靠在了身後的座椅上,“那是你要多少有所少的東西。”
雪亮的車燈,在黑暗裡,劃過了一道驚險的白。
次日,千里之外。
“名,現在,我們去哪?”
“回去吧。”
“回…哪裡去?”
“回到不屬於人類的空間裡,繼續走。”
風兒想接下去,卻沒能開口。刺骨的寒風掀起了巨大的雪浪,撲打到臉上,有種要被埋葬掉的恐懼…眼睛因雪粒子的摻和而一時看不到東西了,驚惶中,只能伸出胳膊,徒然地擋着自己的臉。
不知怎麼,風雪似乎一下子小了。
風兒擡起頭。
眼前,是一道灰色的,舞動的牆。
莫名的大衣。
他現在,正面對着自己,用後背,擋住了瘋狂撲上來的疾風和雪霧。下載TXT格式電子書,就來可欣文學網
“啊…你自己不冷麼。”風兒這樣說着,身子卻靠了上去,靠進了莫名懷裡。
莫名笑了:“不冷的。”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站了一會。
直到風兒說:“我們不能在這裡站着。”
莫名笑笑:“風兒在怕什麼。”
“怕被埋在雪裡。”風兒說着,勇敢地把手從袖子裡伸了出來,拉住了莫名的手,“再走走吧。”
莫名沒有反對。
這裡,是風口中的風口。前面便是一個谷,然而谷裂開了一道大口子,強勁的風就從四面八方匯到那口子裡去,似乎要把一切都吸進去。
其實風兒不太明白爲什麼一定要往這裡面走。
可既然莫名堅持,就應該不是一條錯路吧。
而且,走起來也不費力。因爲風從後面惡狠狠地推着自己,不想走也得走下去。
莫名一直在風兒的後面,灰色的大衣幾乎被風張開成翅膀的形狀,有一個瞬間,風兒甚至以爲,那就是莫名張開的雙翼呢…一雙灰色的,巨大的翅膀,爲自己擋住了大部分襲來的風雪。
幾乎是閉着眼睛,硬着頭皮,一直走。
風雪,似乎真的漸漸小了。
風兒睜開眼。
莫名也靠了上來,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身體。
“名…這裡是?”風兒很驚訝。
“臺階。”莫名微笑。
通往神界的…臺階麼?
風兒仰起頭,眸子裡映出了冰階夢幻般的淺藍色。
這裡,是山谷的心。一個小小的,又很深的山谷。
山谷的心,是白色的,因爲有雪。
雪的深處,是藍色的,因爲那是冰。
整個山谷,像是一塊撲了白色胭粉的藍水晶,剔透而朦朧。雪層很薄,似乎被谷外肆虐的風蹂躪過了一遍似的,溫順得像女子鋪開的發,而雪下的冰是隱約可見的,而且透出淡淡的藍光來,似乎是想讓頭上蒼白的日頭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於是日光瀉下來,淡淡的,薄薄的,也像一層水膜一樣,把冰的骨骼勾勒得愈發光潤迷人。沿着山體的走勢,一道似天然、又似人刻意雕琢出來的冰階,蜿蜒扭曲,直通到山的頂端去。
風兒的目光順着陡峭的冰階往上伸,往上伸,最終被看似柔和的日光刺痛了眼睛。
“唔…”
“不能看的。”莫名笑了,伸手捂住了風兒的眼睛,“剛纔忘了告訴風兒。”
“名,我們不會是要爬上去吧?”
莫名笑了:“風兒是想要爬呢,還是害怕爬呢。”
風兒把他的手從自己眼睛上拿了下來:“害怕爬,看樣子陡得很。”
莫名若有所思:“那麼,我們就不爬了。”
風兒這時才注意到,莫名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樣東西。
手杖。
“你…什麼時候把它拿出來了?”
“要用到,所以,事先拿出來了。”莫名微笑,似乎答非所問。
風兒有些敬畏地看了它一眼。
很樸實的一根木頭,也有些單薄,只有幾個指頭粗,比莫名矮些,沒有花紋,沒有修飾,但幾處劃痕和破損隱約可見。
這樣的東西里面,藏着天眸之淚麼…風兒看得有些出神。
“風兒乖,”莫名用另一隻手把他向後拉了拉,“閉上眼睛。”
“好。”
莫名把手杖插進了前方的冰層裡。
然後,某種變化,發生了。
冰層開始 融化。
耳畔,響起了吱嘎作響的聲音。一開始 振動了。風兒忽然很想睜開眼看一看,可終究什麼也沒有做。
似乎有金色的光線,穿過眼瞼透進來,那種眩目而柔和的光…風兒把頭藏進了莫名懷裡。
看來振動只是一時的,很快,冰的騷亂就停止了。
莫名伏下身,在風兒腮上吻了一下,示意他可以把眼睛睜開了。
原來,世界改變了顏色。
風兒並不是十分驚訝,只不過,驚歎於冰的美麗而已。
金色的冰。
冰層表面的浮雪被抹得乾乾淨淨,剔透的身體,毫不保留地暴露在了人的目光之下。原始的淡藍色並沒有完全褪去,而是內化成了金色的一部分,而且…
而且冰階已經不再是冰階了。
“名,”風兒似乎有點遺憾,“現在倒是好多了,只不過,可惜那臺階了。”
莫名笑笑,拉着風兒,走了上去。
通途。
竟然是一條直通山頂的,通途。
本以爲會很滑,可是,每一步走下去,都是穩的,金色的冰層,似乎對自己的腳有着絕對的忠誠。
“名,山的那頭是什麼?”風兒問。
Wωω•тт kǎn•C○
“風兒爲什麼不問,山頂有什麼。”莫名反問回去。
風兒的眼睛,似乎有些不適應這些從下面發散出來的光,一會睜開,一會閉上:“一般都沒有什麼。”
莫名笑笑:“這一次,可能有點例外。”
風兒想了想,也想明白了:“空間的接口處吧,我是說山頂。”
魅兒本月參賽,請親們支持,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