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夜殺

如姬循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加上宮裡的確是剛剛出事,就直覺的以爲他說的是皇宮方面必起動亂。

朝廷內務,如姬是不敢問的,於是便識趣的垂下眼睛。

紀千赫的目光淡遠,脣角牽起的弧度總帶着一種叫人琢磨不透的高深莫測的味道。

如姬也不敢胡亂的揣測他的心思,幫着合了房門跟着他往前院走,剛一出了院子,迎面就見這莊園裡的內管家蘇彤行色匆匆的快走過來。

如姬連忙退後一步,恭敬的屈膝福了一禮:“見過姑姑。”

蘇彤正眼都沒看她,只是徑自對紀千赫道:“王爺,出事了!”

蘇彤的資歷雖然不比莊隨遠,但卻也是紀千赫身邊的老人了,自打這座莊子建成便已經開始幫着管理內外事務,不過因爲熟知紀千赫的性情,這位蘇彤姑姑的行事素來都是低調謹慎,在紀千赫的面前也很得信任。

只不過平日裡都是莊隨遠近身聽候紀千赫的差遣,她不常露面,今日也是湊巧,莊隨遠得了要緊的差事臨時離開了,便只能換了她來主事。

“嗯!”紀千赫淡淡的應了聲,並無多大反應,只道:“什麼事?不是說荊王來了嗎?”

“是荊王來了,可是不知怎的突然憑空在大門口冒出一批刺客,這會兒已經交上手了,屬下剛過去看了一眼,事情有些不妙。”蘇彤道,眉頭深鎖看着紀千赫,“荊王是衝着咱們的門第過來的,又是在大門口出事,如若是拒之門外的話就說不過去了,可是這事兒確實是不太湊巧,這會兒咱們莊子上大部分的人手都被隨遠帶出去了。屬下瞅着那些刺客的身手似是不同尋常。”

蘇彤的話點到即止,只說了自己看到的,並沒有加任何一句自己主觀的判斷。

紀千赫的身邊最厭惡的就是自以爲是和自作主張的人,這也是蘇彤能在他身邊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

“是麼?生事居然都生到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了,本王若是袖手旁觀,反而說過去了。”紀千赫道,說着就徑自往前院的方向走去,“去調派人手過來,本王先過去看看。”

“王爺,屬下有分寸,屬下帶人過去就行,一定確保荊王殿下安然無恙。”蘇彤忙道。

紀千赫這莊子上另有佈置,所以哪怕是莊隨遠帶走了大部分的人手,她倒也不擔心紀千赫的安全,因爲只就院子裡內外幾重的陣法就不是什麼人能夠隨便衝破的。

大門口的人說是衝着紀浩禹出的手,可這裡是紀千赫的地盤,誠如紀千赫自己所言,敢找上他的門來挑釁的人——

蘇彤的心裡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這件事不能簡單了,甚至更有可能是佔着部分針對紀千赫的成分在裡頭。

當然了,從心理上講,她倒是還不信有誰敢把算盤打到紀千赫的身上,只是情勢所迫,卻是不得不防的。

紀千赫看了她一眼,卻是不置一詞,繼續大步向前走去。

蘇彤知道他心意已決,於是也不再廢話,以一個眼神示意打發瞭如姬,自己趕緊去召集人手。

紀千赫的人全都訓練有素,不過須臾功夫,莊隨遠特意留在他身邊的八名暗衛就已經集齊,跟着他大步朝大門口走去。

蘇彤沒有再出現。

紀千赫趕到大門口的時候,果然就見外面兩撥人馬正殺的昏天黑地。

因爲是前來拜會紀千赫的,紀浩禹帶在身邊的人手有限,只有紅玉和綠綺兩個,再就是唐卡、唐闌那四個貼身護衛。

若是去別的地方,他許是至少還要照着親王的儀仗走,但這一次也是湊巧了,所有人都知道紀千赫這裡不準外人接近,紀浩禹本身就是個特例,所以每次過來也都儘量的精簡人手。

這就是這樣,倒是被人鑽了空子了,十餘名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黑衣人突然襲擊,對方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在人數上佔了優勢,一番打鬥下來竟然就是棋逢對手,誰也沒能討了便宜去,雙方人馬都掛了彩,只是一時半刻倒是沒有人斃命罷了。

紀千赫帶着侍衛出現的時候,紀浩禹剛好一個不留神被一個黑衣人的長劍在右邊臉頰上化開一道血口子,口子不大,但那劍鋒鋒利,立刻就有血珠淪落。

紀浩禹的目光一凝,擡手擦了把臉上血跡,剛要舉劍還擊,就聽見四周的樹林裡一片沙沙而過的風聲響起,

“他們還有埋伏!”紀浩禹手下動作暫時一緩,沉聲道。

話音未落,旁邊茂盛的林木中間就又有十多道影子飛縱而出。

紅玉等人心裡大急,不顧一切的逼退糾纏自己的黑衣人,齊齊往紀浩禹身邊護去,然則出乎意料之外,就在這個瞬間,這些刺客卻是突然改變了攻擊對象,不管是後來出現的援兵還是之前糾纏紀浩禹的人都齊齊棄開他不管,孤注一擲朝着長身而立站在大門口的紀千赫襲去。

紀千赫的神色淡淡,不動聲色的看着,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不用他吩咐,他身邊侍衛已經迎了上去,眼前剛剛止了一瞬間的廝殺再度升級,到了一個嶄新高度。

紀浩禹皺眉看着。

紅玉和綠綺等人卻是面面相覷,狐疑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

話到一半紅玉就是心裡一驚,聲音戛然而止。

她已然認識到——

刺客襲擊他們不過是一個拋磚引玉的伎倆,如果不出所料,紀千赫纔是他們此次行動的最終目標。

紀浩禹的臉色陰沉的有些難堪,寒聲道,“還愣着幹什麼?去幫忙!”

“是,王爺!”唐卡幾個都是沒什麼心思的耿直個性,聞言就立刻撲入戰圈,去助紀千赫那些侍衛的一臂之力。

紀浩禹的眸光之中隱隱有一簇火苗竄動,提了劍也要往站圈裡撲,卻被紅玉拽了一把。

“王爺,讓唐卡他們去就好,這些人的絕非等閒,你別拿自己的安全冒險。”紅玉道,唯恐紀浩禹不聽勸,神色之間都略帶了幾分慌亂,“榮王殿下的那些侍衛個個不凡,當是可以應對的。”

她看的出來,雖然方纔一番爭鬥之下,彼此雙方都沒有隱藏實力,用了全力迎敵,可既然說是拋磚引玉,後面出來的這批刺客的功夫較之於之前那些更上一層樓,對方又佔着人數上的優勢,她是怎麼也不能放心讓紀浩禹去犯險的。

紀浩禹的目光掃過,帶了凜冽的殺氣橫了她一眼。

他是極少有這麼情緒失控的時候,哪怕是紅玉也被他這個陌生的眼神駭住。

“王爺!”心裡膽怯,紅玉卻是拽着他的袖子沒放手,用力的對他搖了搖頭,“這些刺客來者不善,他們的目標只是榮王,您還是別插手了。”

紀浩禹對紀千赫本來就存了一份隱秘的私心,紅玉只是不明白,如今既然有人主動出手對紀千赫動手了,這麼一個坐山觀虎鬥的機會,紀浩禹又何故去趟渾水?

“哼!”紀浩禹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終究還是不耐煩的橫劍一掃將袖子斬落一角,擺脫紅玉提劍奔了過去。

“王爺!”紅玉苦勸無果,急的跺腳,無計可施之下也只能跟了上去。

紅玉的判斷無誤,那些刺客的真正目的的確只是紀千赫,所以哪怕是他加入了戰圈,對方也是把大部分的活力集中往紀千赫方面壓近。

沉寂安靜了二十餘年的莊園門口氣氛就在一瞬間被引爆到了極致,並且碰撞,廝殺慘烈,雙方加起來,幾十名絕頂高手對決,形勢萬分緊張。

高手對決,若是放在尋常的練武場上或許還是一樁值得欣賞的雅事,可是此情此景卻是殺機四伏硝煙瀰漫,叫每個人都警惕萬分,大氣也不敢喘。

紀浩禹從廝殺慘烈的人羣當中費了不小的力氣才衝破阻礙到了紀千赫的面前。

而自始至終紀千赫都負手立在臺階上,面陳如水不帶一絲的感情,眼底顏色深邃而捕捉痕跡,半分情緒也看不出來。

“皇叔——”壓下心裡的微喘,紀浩禹急促的喚了一聲,可是這一聲過後,後面的話卻是戛然而止,生生的嚥了下去,只是神色焦躁又夾雜了濃厚憤怒情緒,怎麼都印藏不住。

紀千赫的視線一直在敏銳的注意着臺階底下的戰況,聞言也沒有分出半分的視線給他,只是語氣平淡的慢慢說道,“怎麼?被人欺騙利用的滋味很不好受是嗎?”

紀浩禹沉着臉,緊繃着脣角不說話。

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實在覺得無話可說。

這一刻他已經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那個女人,居然是在利用他。

一番情生意動的訣別之言,枉費他強壓着心裡那份遺憾和不捨的情緒配合她佈局,卻是怎麼也不曾想到,最後得來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她今夜部署一切的初衷並不是爲着脫身,而是直接釜底抽薪——

她要的是紀千赫的命!

而她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故佈疑陣以便於轉移視線,紀千赫這裡的大部分人手已經被抽調去了城門外設伏,然後這裡,她用了身邊最得力的人手撒了一道網,過來趁火打劫的。

紀浩禹的心情一落千丈,好已會兒才苦笑一聲出來:“我只是沒有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胃口。”

在京城之地公然行刺紀千赫?此等行爲說是天方夜譚也不爲過,倒是不怪紀浩禹沒有防備,因爲任憑是在誰看來,這普天之下也不會有人能有這樣的魄力,一出手就是衝着紀千赫的性命來的。

紀千赫的脣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神色之間依舊是一派平靜:“就是因爲想不到,就是要出其不意,才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雖然在本王看來,這個丫頭的這一招也的確是有些自不量力了,可是麼——”

紀千赫說着就是兀自搖頭,眼神於瞬間收冷,帶了幾分輕蔑的冷意道:“天時地利人和,本王倒是有點擔心她的運氣。”

紀浩禹困惑的皺眉,側目朝他看去。

紀千赫但笑不語,線條剛毅的側面輪廓叫人看着就越發顯得冷峻而高深。

紀浩禹下意識的將他的話理解爲是他胸有成竹對明樂的蔑視,心頭一緊,忽而聽得裡頭的內院花園方向竟是也隱約傳來兵器碰撞聲。

紀浩禹是沒想到紀千赫會爲着他被刺客襲擊就親自趕過來,此時聽了內院的動靜才恍然大悟——

紀千赫之所以出現,並不是因爲他,而是爲了放着內院方面再出紕漏,雖然只是個防患於未然的選擇,但是無可否認,還真是被他料中了。

紀浩禹不由的暗暗心驚,就見蘇彤快步從院子裡出來。

紀千赫的內院,所用的人手都是經莊隨遠一一排查謹慎甄選出來的,並且在地形上又輔以五行八卦結合而成的奇巧陣勢做屏障,尋常人闖進來絕對是寸步難行。而且只就這莊園外圍平時都有無數人暗中把關,今天若是不是爲了攔截明樂一行而調來了絕大多數的人手,明樂的人哪怕是尾隨着紀浩禹也未必就能近這莊園附近。

“怎麼回事?”紀浩禹問道。

蘇彤苦笑,面色卻是十分難看的對紀千赫道,“王爺內院那邊有人取道溫泉那邊幾個院落的便利潛進來了,前面屬下命人啓用了陣法,暫時將來人困在其中,不過那部分人身手不凡,不一定能困他們到幾時。隨遠方面,屬下已經發了信號給她,可是城門距離此處有一段距離,他要帶人回來,得要時間。”

“知道了。”紀千赫道,似乎也是不甚在意的模樣,只是專心看着眼前的戰局。

蘇彤等了片刻,沒有等到他的具體吩咐就自覺的退回了內院,繼續設法阻攔潛進來的刺客。

紀浩禹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相較於紀千赫處變不驚的鎮定,他卻是內裡心思千迴百轉。

不過他的腦子轉的也是很快,綜合前因後果的略一分析就有些不可思議的輕笑了一聲出來道:“是宋灝回來了?他倒是趕的巧了!”

這些天明樂一直都在左司大巫醫的藥廬養病,斷了和外面的聯繫,而她的人也全在荊王府,處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紀浩禹確信她之前不可能有機會和宋灝搭上線。

所以還是如紀千赫所言——

天時地利人和,她的運氣的確是好,居然就趕上宋灝回來一起裡應外合了。

“這樣不是更好?本王之前還只就怕他會一去不回呢!”紀千赫道,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惡。

紀浩禹越發摸不透他的想法,狐疑的看他一眼,“莊先生要回來,未必趕得及,現在他們人多勢衆,情況可不容樂觀。”

紀千赫自是聽出他言辭之間的試探之意,聞言便是輕笑一聲道,“無論是鬥志還是鬥勇,這世上哪有不敗的完人?既然撞上門來了,那就做一場賭局接下來就是。”

聽着他一副無所謂的語氣,紀浩禹心裡卻是泛起隱隱的一聲嘆息。

很明顯,面對無論是明樂的刺殺還是宋灝的偷襲,紀千赫的心裡其實都早有準備,其實如果他能再圓滑謹慎一點的話,是大可以不把莊隨遠那些人派出去的,這樣就不會叫明樂和宋灝鑽了空子。可是說到底他還是偏激的把所有事情的重點放在明樂身上,防備着她真的會強闖出城。所以爲了困住她,乃至於不惜以身作餌在自己的身邊留下漏洞也要不遺餘力。

對於紀千赫在這件事上的執着,紀浩禹也只是覺得無奈罷了,於是也就不再多言,和他一起靜觀其變。

彼時離着莊園不遠處的樹林裡,明樂和長平並肩站在一處地勢稍高的土丘上,聽着遠處隱約的兵器碰聲,眉頭深鎖。

“王妃,這一次您借了荊王殿下的掩護出城,現在去而復返,又拿他做了跳板對榮王下手,怕是真要惹了他的不快了。”猶豫再三,還是長平先開口。

明樂出城,並沒有隨在任何一支出城的御林軍隊伍當中,而是直接做了紀浩禹的馬車。

因爲誰也不會想到她會這樣的明目張膽,所以反而輕而易舉的躲過了排查。

“榮王在城門外的安排你又不是沒看到,他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封死我的退路,哪怕現在我是順利出城了,不出一刻鐘的功夫,在他們預期的時間之內只要得不到我的消息,後面也必定受到他們的追擊和截殺。”明樂道,“我會臨時起意走了這一步險棋也是無從選擇,如果只是你我幾個人也還罷了,現在還有一萬多人的欽差儀仗被扣在這裡,真要硬碰硬——在人家的地盤上,最後吃虧的還是我們。與其繼續受他的脅迫控制,倒不如兵行險招賭一賭,這一次的機會也是千載難逢了,若在尋常事後,別說是接近他的溫泉莊子,哪怕是這片樹林裡的封鎖能不能安然突破都是兩說。”

一開始明樂的確是只想脫身的,可是就在城門外和紀浩禹分開之後聽柳揚稟報了紀千赫的安排她就馬上遲疑改了主意——

紀千赫既然是派出了自己莊子裡絕大多數的力量來招待他,就說明他是勢在必得,絕對不會留半分的餘地了。

本來這個金蟬脫殼的計策定下來,明樂也只報了五成的指望,在摸清了紀千赫的態度之後就乾脆放棄了。

與其揣着兩成的把握去賭一個必輸的局,還不如兵行險招,要賭乾脆就賭一個大的。

只是長平說的沒錯,在這件事上,紀浩禹對她怕是便要生出嫌隙了。

可是——

現如今她也是別無選擇,只能這樣了。

心裡微微嘆了口氣,明樂的神色就很快恢復如初,扭頭對站的稍遠的長安和影二道:“已經有一會兒了,你們去個人看看,前面的情況如何了?一定要速戰速決,紀千赫不會坐以待斃,這會兒莊隨遠應該是已經得了消息,正在往回趕了。”

“是,王妃!”長安肯定是不會離明樂左右的,影二便自告奮勇的去了。

長平聽着遠處隱約聲響,眉目之間卻是一片難掩的憂慮之色道:“王妃,哪怕當年的事真的是太皇太后和蘇皇后對他不起,可是榮王這些年的種種所爲卻分明已經接近瘋魔。這一次我們能成事固然是好,如若不然的話,後果定然會十分可怕,試想當年蘇皇后已經摺進去了,只怕他和太皇太后之前也不會善了,奴婢恐怕——”

“紀浩禹的那些話,聽聽也就罷了,你不要被誤導了。”明樂道,看着遠處蒼茫的夜色,神色凝重。

長平一愣,頗有些不可思議,嘴脣動了動,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道:“難道您還懷疑荊王殿下?”

雖然彼此之間的立場不同,但是無可否認,這麼長一段時間之內,紀浩禹小心思是用了不少,卻並沒有對明樂不利的舉動。

長平也知道明樂和紀浩禹之間的關係已經註定了永遠都不可能更進一步,可是也總覺得更不至於反目成仇。

“你別多想,我不是懷疑她。”明樂道,從遠處收回目光對她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可是因爲心事沉重,那笑容哪怕是刻意爲之也總有些力不從心。

頓了一頓,明樂才又說道,“我相信紀浩禹不會對我撒謊,可是這其中有一件事你卻是忽略了的。”

“嗯?”長平不解,皺眉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這些畢竟都是三十多年前的舊事了,紀浩禹會知道,必定是通過蘇皇后。如果蘇溪真的死了也還罷了,否則的話——”明樂道,再次把目光從長平臉上移開,看着遠處,若有所思的慢慢道,“依着一個母親對自己兒子的那份心,明知道朝中形勢複雜,一則紀千赫的態度誰也拿捏住不住,二來還有老皇帝的懷疑,紀浩禹的處境本來就極端惡劣,步履維艱,我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麼想的,反正推己及人,當初如若是我處在她的那個位置上的話,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再去攙和到大位之爭的泥潭裡去的。那是一條險象環生的路,所謂的富貴權力雖然誘惑力大,可是這一路攀沿上去,所要面臨的兇險更甚。就是這樣的一條路,可那蘇溪卻還是藉着臨終遺言交代給了紀浩禹,逼着他逆風而上,去爭奪那個位置。”

明樂說着,脣角就不覺的牽起一個冰冷的弧度,眼神亦是變得深邃難懂:“我還是那句話,如若她是真的已經死了,那麼我就只當那句話是她留給紀浩禹的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路子,可如果阿灝之前的懷疑沒有錯,她人要是還活着的話,再要說到她留給紀浩禹的所謂遺言,其中種種就很是值得深究了。”

長平的心裡一陣發冷,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王妃,您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明樂笑笑,打算她的話,“到目前爲止,所有的一切也都不過是我和阿灝綜合種種跡象所起的猜測而已,不管她是死是活,在她正式現身之前,說什麼都是白搭。”

有些事,哪怕目前她心裡已經有了九成把握,在正式蓋棺定論之前也還是要留有一線餘地的。

明樂不再說話,長平的心心情卻在一瞬間沉入谷底,複雜難辨。

奪位之路,從來都是九死一生,而就算是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看上去是高高在上可以享受無限尊榮,可是說到底,那卻是人生之中最大的一個牢籠。

在這一點上,長平和明樂的想法一致,都是認爲推己及人,自己若是身爲人母,就絕對不會鼓動自己的孩子去走上這樣的一條路。

“這些年,荊王殿下孤注一擲,不惜一切就只爲奪位,甚至是和榮王之間也是貌合神離是勢同水火。”長平思忖着慢慢說道,隨着心裡的想法逐漸通透,臉上表情就在不知不覺當中變了數變。

“王妃!”最後,她竟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猛地擡頭朝明樂看去,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

“是啊!”明樂的脣邊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嘆息道,“就憑着紀浩禹和我說起的那些往事,她本來是該隱瞞的,可是她偏偏反其道而馳,把她的過往包袱一併壓在了紀浩禹的身上,間接的引到了這十多年來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她到底是安了什麼心?我也希望是我小人之心,把這一切都想的複雜了,可是萬一呢?”

明樂說着,就深深的看了長平一眼。

雖然她已經無數次的在心裡告訴自己,蘇溪對紀浩禹透露這些也許只是一時失言惹的禍,可是心裡卻分明還有另一個聲音在不住的叫囂——

那個女人,就是故意的!

如果只是失言透露出來的話,紀浩禹不可能對其中細節都知道的那麼清楚。

這麼多年了,紀浩禹是因爲那人是他的親生母親,所以沒有對她橫加懷疑,但是明樂不然——

哪怕是小人之心也好,她總是覺得那女人居心叵測。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到底是要做什麼?”長平聽了更是暗暗心驚,幾乎有些語無倫次道,“這樣挑撥了荊王殿下和榮王不合,哪怕她是因爲自己的思而不得,或者是那一起牽連了蘇家滿門的巫蠱案而憾恨的話——死者已矣,她怎麼就能對自己的兒子也用了這樣的心計?”

如果明樂的懷疑會證明屬實的話,那麼日後紀浩禹又該如何自處?被自己的母親這般算計和利用,那份痛楚遠比被敵人背後捅刀子要來的沉重。

長平越發覺得這件事叫人難以置信,可是任憑心裡再怎麼安慰自己,也是和明樂一樣——

心思不可避免的就偏向了那個可怕的揣測。

“看的出來,對於蘇皇后叫他走的這一條路,從本心上講紀浩禹也是不情願的,可是死者爲大,他無從選擇罷了。”明樂道,說話間忍不住又嘆了口氣,“你說是紀千赫瘋魔了,我倒是覺得,如果蘇溪真的還在人世的話,真正瘋魔了的人應該是她纔對,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做什麼。”

“荊王殿下對榮王現在雖然還不到真正出手的時候,可也遲早會有這麼一天,難道是因爲當年蘇家的滅門之禍嗎?”長平思忖道。

“我倒覺得是那個女人的私心作祟更能解釋的通。”明樂聞言,卻是不甚贊同的搖了搖頭。

“王妃何以見得?”長平不解的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明樂笑了笑,轉身從那土丘上下來,一邊走一邊問道:“還記得當日裡那個死法離奇的穆蘭琪嗎?”

長平一愣,卻是沒想到明樂會突然提到這麼個幾乎已經要被淡忘掉的小卒子,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明樂也不理會她的反應,只就不徐不緩的慢慢說道,“我特意借了紀浩禹的手去查,查來查去都沒能找出她的真實死因,不過卻從戚夫人的心腹那裡透露出另外一個消息,說是那個女人生前對榮王存了不該有的心思。”

“怎麼會?”長平不可思議的低呼一聲,因爲紀千赫和穆蘭琪的年紀相差太過懸殊,但是再轉念一想,紀千赫那樣的男人,別說是四十八歲,就是活到五十八歲,只怕是對他趨之若鶩的女人也在少數。

長平定了定神,也很快繞過彎來:“王妃您是懷疑蘇皇后因爲嫉恨而殺人?”

“畢竟沒有證據,我本來也不想隨便的懷疑誰,可是你別忘了當時雪雁帶回來的消息,那穆蘭琪是死於一種十分奇特的蠱毒折磨之下的,在藥廬的時候我曾經特意跟左司老頭兒求證過,也在他那裡得到了證實,穆蘭琪中的蠱毒若不是精於此道的高手,根本調配不出來。”明樂道,臉上神色越來越凝重。

其實當初宋灝說出蘇溪可能還在人世那個揣測的時候,她是根本不信的,哪怕是宋灝親眼所見——

紀千赫身邊有許多和姜太后樣貌有所雷同的女子,當時宋灝被人暗算的時候又正值傍晚,天色昏暗,如果加上刻意的妝容掩飾而叫宋灝產生了錯覺也不爲怪。可是這段時間裡頭髮生的一連串的事情,卻是叫她已經篤定了宋灝當初的那個不靠譜的設定。

哪怕手上沒有半點證據,此時這個想法與她而言也已經等同於事實,只是對外的說法還有留有一線餘地罷了。

“左司老頭兒不止一次的感慨,說當年的蘇皇后是個煉蠱方面的奇才,甚至於資質都在他之上。穆蘭琪是被人凌虐折磨致死的,哪怕是她本身就陰毒狠辣得罪了不少的人,可是要動她,那也的看本事。”明樂繼續說道,“除了已經被宣告過世的蘇溪,我實在想不通還有什麼人身上會兼具了這兩重條件。而如果這事兒真是蘇溪所爲的話,那也就可以證明一點,哪怕是事到如今,她也不曾把紀千赫的影子從心頭卸掉。當然了,也還可能是如你所言,其中也夾雜着那樁巫蠱案的成分在裡頭。總之這個女人隱在暗處,就是個天大的麻煩。”

長平聽了這一番話,已經完全找不到合適的表情來做出反應。

蘇溪還活着?一個在衆目睽睽之下死去了十餘年的人,竟然還活着嗎?

“你也別覺得這是怪力亂神的廢話,大興巫醫的本事並不是你跟我所能想象的到的。”明樂見她不信,就緩了口氣,輕聲的笑了笑,“左司老頭兒的那本手札我後來跟他借來翻了一翻,又發現許多有去的事。”

長平和長安已然是被這個消息震住,只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

明樂也不見怪,擡手掃掉肩頭的一片落葉,繼續道,“在那本手札上,我看到一味蠱和穆蘭琪的死狀至少有七分吻合,並且左司老頭兒也的確是懂的製造假死藥的法子,只是那藥功效奇特,會對人的身體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無論男女,服用之後都會對子嗣方面產生影響,正常人,若不是已經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是沒人敢去隨便碰的。”

長平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這樣說來,左司大巫醫可能是全部知情的?還是——”

“左司老頭兒的那個性子,要說演戲的話,我可不看好。”明樂搖頭,她並不懷疑左司老頭兒會是蘇溪的同夥,或者爲她提供了什麼便利,對於左司老頭兒的爲人,她還是信的過的,那是個坦蕩磊落的老者,當是不會做出這樣沒有原則的事情的。

長安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這時才冷着聲音開口道,“上一次主子被人暗算中的毒,也是出自這個女人的手筆?”

他問,卻是篤定的語氣。

明樂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凝,不置可否,也就相當於是個默認的意思。

長平的眉頭越皺越緊,她的心思一向縝密,可是遇到這麼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整個晚上就只覺得腦子不夠使,不解道:“按理說王妃和她之間井水不犯河水,而且算起來您和王爺同殷王殿下更算是同盟的關係,她對您下殺手,豈不就是斷了荊王殿下的臂膀——”

長平的話只說到一半就猛地打住話茬,臉上神色驚疑不定,尷尬的厲害。

因爲突然意識到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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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也許就是看透了紀浩禹對明樂非同一般的態度,所以纔會容不下明樂的。無可否認,紀浩禹對明樂的種種決定,很多的時候都採取退讓妥協的態度,那個女人是長此以往紀浩禹會受了明樂的影響,而壞了她的打算?

這樣的不擇手段,這樣的狠辣果斷。

只要一想到之前他們一直矇在鼓裡,從來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可怕的敵人在虎視眈眈的盯着,長平就是不寒而慄,脖子後面的汗毛根根倒豎,後怕的大氣也不敢喘。

“那個單嬤嬤,應該是她的人了吧?”相對而言,長安則是要冷靜很多。

“八成是了。”明樂點頭,對於過去的事,雖然是九死一生經歷了巨大的風險,不過橫豎是時過境遷,明樂並沒有太將那些事放在心上。

深吸一口氣,把飄忽的有些遙遠的情緒拉回來,明樂才又開口:“如若我前面的種種揣測都屬實的話,這一次對紀千赫下手就等同於是捅了馬蜂窩了,成則已,不成的話,後面怕是少不得還要再遭遇到這個女人的暗手了。”

若說是蘇溪因爲紀千赫而瘋魔,那麼哪怕是恨,依照着她的心理,那個男人也只能是由她出手對付,而由不得別人越俎代庖。

可是就衝着紀千赫對姜太后方面那般窮追猛打的心思,明樂也是無奈。

兩個敵人,在暗處的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完全抓不住,這會兒也唯有先竭盡全力解決掉一個,至少後面的壓力會小一些。

可是眼前這個對手紀千赫就不是個好對付的。

思及眼前的境況,明樂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半點把握也沒有。

三個人都揣着心事,若有所思的沉默下來,不多時前去查探情況的影二就飛掠而至。

“如何了?”明樂馬上拋開那些消極的情緒,正色問道。

“榮王身邊的侍衛十分了得,再加上荊王的人也攙和了進去,一時半會兒柳揚他們也奈何不得。”影二道,面有焦灼。

“荊王殿下他——”長平遲疑着開口,心中卻是瞭然——

紀浩禹雖然也沒準備一直留着紀千赫壓在頭上,可是這一次八成是惱了明樂的先斬後奏,賭着一口氣而臨陣倒戈了,再者說來——

在朝中局勢真正大定之前,紀千赫的存在還是很有必要的,起碼整個皇室和宗族都能得到震懾,不至於四分五裂各自爲政,紀浩禹哪怕是要和紀千赫攤牌,也會是在他掌握朝中大局以後。

現在兩人站了統一戰線,對明樂而言,卻是十分不利的。

“沒關係,盡人事聽天命吧,如若實在不行,後面再尋機會。橫豎他留着我還有用,就算知道是我做的,也不會把我怎樣,去告訴柳揚他們,實在不行——”而明樂得了這個消息不過一笑置之——

這一點,她早有考慮。

可是麼,若說完全沒有遺憾那也是不可能的。

明樂的心中有一瞬間的黯然,然後就聽影二繼續說道:“不過榮王的別院裡頭也起了亂子,好像說是有什麼人潛進去了。”

長平和長安互相對望一眼,明樂卻是眼睛一亮,露出一個笑容來:“看來是我們的運氣到了,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走,去看看!”

言罷就撇開幾人不管,徑自大步朝那別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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