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那我們現在要回去了嗎?”秦思藝拉着江絮晚走出摩天輪,看了眼手機時間。
江絮晚思考了一下,覺得也不能再這麼繼續逃避下去,就答應了。
“那我們去車站吧,因爲前不久拍戲鎖車站的原因,所以現在那個車站一直到新年都會24小時開啓的。”
“不過我也好久沒有坐動車了,好想念那種旅行的感覺啊!”
“不過現在天冷,如果是春天,坐列車的感覺應該會更加美好吧。”
……
秦思藝一直在旁邊不停地念叨着,但江絮晚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她糾結着要不要看衛戈的回信。
秦思藝發現江絮晚好半天沒有回答自己,忍不住湊過去觀察她的表情。
“晚晚,你咋啦?是怕大佬擔心啊?”
本來這句話可能也會被江絮晚直接忽略掉,可是秦思藝每次提到衛戈帶給她的感覺都很異樣。
所以她格外敏感地反應了過來。
“……嗯。”她實事求是地回答了。好吧,帶了一點私心,她承認。
然後在秦思藝的注視中,江絮晚拿出自己上手機來點開——其實江絮晚一點都不擔心衛戈不回自己信息,她擔心的只是衛戈會否生氣。
然而等他打開手機以後卻傻了眼,因爲在自己跟衛戈的那個聊天界面裡,只有自己發出去的消息,他一個標點符號都沒回。
現在看來已經不是他生不生氣這件事了。
不回信息……
難道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們趕緊回去吧,我……我們打的吧!快一點。”
江絮晚的神情有點焦急,語氣也很是焦急。
“好,我開打車吧,你不要太急了。”看江絮晚着急,秦思藝心裡也不舒服。
“我沒急。”江絮晚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這麼倔,硬是要否定自己的真實感受。
不過她很快也明白了,她只不過是不想在秦思藝面前表現得過於明顯。
彷彿跟江絮晚作對一般,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網約車接單,最終江絮晚也只能夠和秦思藝坐上了動車回到南部小城。
一回到南部小城,江絮晚揮了揮手就往車站外面衝。
“誒!”不知從哪裡伸出來一隻手抓住了江絮晚的胳膊,把她拉到了車站門口的牆邊上。
“!”江絮晚一個激靈,看清楚之後緊張的心情纔算是慢慢平復下去。
“……衛戈。”
看到江絮晚驚魂未定的樣子,衛戈也苦惱自己嚇到了她,直接大手一攬把她摟住。
江絮晚被他抱住,感受到了他的溫度和呼吸後,自己纔好像一個被激活的機器人一樣,慢慢地恢復了正常。
“怎麼每次你和我一見面你都是抱我。”
有時候江絮晚也挺奇怪自己這個性格的——怎麼總是能夠這麼輕易的就把氣氛給破壞掉了呢?
所有唯美的畫面所構成的“偶像劇”,到了自己這裡,就會被自己的耿直,想說就說,給破壞掉。
衛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過等到他鬆開江絮晚之後,又恢復了嚴肅的神情。
見到衛戈這般嚴肅的表情看着自己,換做平時一定會用同樣的嚴肅懟回去的江絮晚,這一次確實理虧,所以最後只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你……”
在江絮晚的想象中,這後面的話應該都是教育自己的吧,不過衛戈的溫柔永遠超乎自己的想象——本來還嚴肅的神情突然有了缺口,看到江絮晚這般他所有脾氣都沒了。
語氣也更是寵得不像話,“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江絮晚某一瞬間覺得,衛戈像極了那種短視頻裡面的寵娃狂魔,那種女兒奴的爸爸。
溫柔得像對小孩說話的衛戈,實在是太像個女兒奴了。
那他以後會養一個女兒吧?會不會是那種對女兒特別好的爸爸?
突然,江絮晚一個激靈,發現自己的思緒早已經跑了題,趕忙生拉硬拽回來。
而相比之下呢,江絮晚就像一個叛逆期的不叛逆的成熟少女。
語氣格外的理智加冷靜,“嗯,有嚇到。”
“……”這回答讓衛戈實在失了法子。
伸出手輕輕攏在江絮晚腦袋兩側,來回蹭了蹭她的頭髮,神色又嚴肅起來,雖然仍然讓江絮晚覺得他眼睛裡面的溫柔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我沒有回你的信息。”
江絮晚不解衛戈爲什麼要把這件事像“提前預謀好了”一樣說出口。
“嗯,所以我回來了。”江絮晚毫不掩飾。甚至對自己在衛戈面前愈發耿直的樣子感到有點……接受不了。
可以接受一大部分都一小部分不能接受。
“我故意不回你信息的。你知道爲什麼嗎?江絮晚。”
衛戈又一本正經地喊了江絮晚的全名,這種情況是說明他即將要表達自己的內心。
江絮晚乾脆順勢接住話茬,“爲什麼啊?”
“你說哪有人直接甩下一句‘我去上京市陪他們吃頓晚飯’,然後什麼都沒了?”
“這句話挺清楚的……啊?”江絮晚不解地蹙顰,“目的地和目的都很清晰啊,爲什麼會……讓你這個樣子?”
“是討厭他們嗎?因爲我討厭他們,所以你也討厭他們。是這樣嗎?覺得我違背了自己的意願和原則?”似乎只有這個原因了吧。
衛戈的目光逐漸變得恨鐵不成鋼起來,“你是得多楞啊?”
他站直身體,像個老幹部一樣叉起腰,“江絮晚同志,您說您這一路都沒有接到我的消息,您心裡有着急過嗎?”
江絮晚是想要好好回答他,可是被他這副舉動硬是搞得很好笑。於是她也順遂心意笑了起來。
衛戈看她笑,情不自禁的也跟着她笑出了聲。
但他又很快收起了那笑容,似乎覺得現在笑不太對,“嚴肅一點,問你話呢。”
“我,是很着急啊。怕你多想,也怕你生氣。”江絮晚嘟囔着,“那我總不可能是怕你擔心我被拐賣掉吧。”
“……笨死了。”
“我是問你那種感覺好不好受。一直等着,很着急的感覺。”
江絮晚也慢慢挺直腰板,“當然不好受。你怎麼可以這樣啊?”
衛戈沒想到被反將了一軍,“啊?”
“看到我消息了,還不回我,我心裡能好受嗎?”江絮晚的目光中摻雜着絲絲委屈。
衛戈瞬間沒轍了,撓着後腦勺,“這個話題,這個鍋待會兒再提,咱先說這兒,我之所以故意不回你消息,是因爲我想讓你體會一下這種感覺怎麼樣。”
“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都是怎麼擔心你的。”
“所以下一次,不要再這麼簡單的丟下一條信息就直接離開了,連人影都見不到。”
“我會特別擔心,知道嗎?”
……
“……就這樣?”江絮晚很困惑,衛戈居然只說完了這一點就止住了話匣子。
正常情況他可不應該是這樣啊。
怎麼會這樣呢?
難道不應該還有很多介意的點嗎?還有很多話要“教育”自己嗎?
主要也是江絮晚覺得這一次自己的確該被教育。
自己一直以來這麼討厭他們,也不能說討厭吧,已經完全無視他們了——結果現在還要陪着他們做戲。
這樣子違背自己的意願,江絮晚都有點討厭自己了。
可是她是心甘情願的。因爲她是爲了衛戈纔過去的,而且他們也沒有多麼的爲難自己,自己的主要交流對象也只是羅路穎而已。
“不然你希望還有什麼話?”衛戈挑眉。
江絮晚捋了一下自己額前被風吹亂的頭髮,“我以爲你會就我對他們一家子的‘態度’問題把我好好地教育一遍呢。”
對於江絮晚的這句話,衛戈回以的是短暫的沉默。沉默過後,他接着說道,“……這件事情不是得看你的意願嗎?”
“不管你最後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啊。”
“雖然我知道他們會讓你難過,會讓你不舒服,所以我也會想要讓你離他們更遠一點,讓他們也離你遠一點。”
“可如果最後是你做出的選擇,是你選擇去見他們,那麼我的選擇也就和你是一樣的了。”
“只要你是願意的,我就會支持你。”
“什麼原則啊這一類的,別定的太死板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唄。”
“以後我如果突然臨時有事要一個人離開……”江絮晚結束了剛纔的話題,因爲她已經完全理解了衛戈的意思。
所以現在她主動轉移了話題,“我可能還是會這樣子隨心所欲的。請問你可以接受嗎?”
“那要看你是去做什麼事了。”衛戈輕輕捏住她臉上軟軟的肉,“如果你是去做讓你開心的事情,那就大膽的去做吧。”
“就算不讓我知道也沒事。”
“但是如果你是去做危險的事情,那你一定要告訴我。必須要告訴。”
“雖然我知道對你沒什麼資格提要求。”
“但我還是厚顏無恥的提這麼一個要求吧——去做危險的事必須要告訴我。並且讓我陪着你。”
“可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界定我即將要做的事情危不危險啊。”江絮晚找到了bug。
江絮晚的這個問題直接讓衛戈笑出了聲,“那就沒辦法了,這樣的話你就得每件事情都問過我啦。”
“衛戈。”江絮晚突然正色起來。
衛戈緊張的神經也不由自主的被江絮晚給牽動了,“什麼?”
“請問坐公交車這件事情算不算危險?”江絮晚確實是認真的在發問,不過也帶了一絲和緩氣氛的意思。
“算!那必須得算啊!”
衛戈拉着江絮晚往車站大門口外走,一邊還補充着,“還有啊。在公交車上唱歌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所以你做的時候一定只能唱給我聽。”
兩個人並肩離去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了車站大門外的黑夜中。
而這個時候秦思藝才緩緩地從車站裡走出來。
從剛纔開始,包括衛戈主動抱江絮晚那一下,她全部都看在了眼裡。
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呢?
秦思藝有點難以說上來,在很久之前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結識了一個別的班的男生。
那個時候她確診了自己對他的喜歡。所以看到有人接近他,秦思藝就會莫名地不舒服。
但是這次,看到衛戈這樣對江絮晚,她卻沒有嫉妒的情緒。
她只是覺得有一點點悲傷。雖然那悲傷一直在呈上升趨勢,不過就算是這樣,她還是爲露出幸福笑容的人感到幸福的。
……
“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嗎?還是他們送你回來的?”
兩人一起坐在公交車上他們經常坐的那一排位置上,衛戈主動找江絮晚聊着天。
江絮晚搖搖頭,“我是和秦思藝一起回來的。”
“秦思藝?剛纔沒有看到她啊。”衛戈有點迷糊。
回憶了一下,剛纔確實沒有看到,“不過無所謂了。”
“她爲什麼會和你一起回來啊?”
想起當時秦思藝跟自己說的話,江絮晚微微一笑,輕輕帶過,“剛好在上京市碰到了。回來的時候她擔心我安全,就跟我一起回來了。”
“那你們算是和解了,對嗎?”雖然討厭秦思藝,可他也不太想有人一直誤解江絮晚下去。
“嗯。我們坐摩天輪的時候也算是解開了相互之間的很多心結吧。”江絮晚點頭道,“我總感覺我和她好像也快要變成好朋友了。”
衛戈:“嗯?又要多一個好朋友了,幹嘛這麼難受的樣子呢?不說其爲人,也不說我對她的看法,單說多出一個好朋友這件事,算是一件好事呀。”
面向衛戈那幅急需答案的模樣,江絮晚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重要的東西,重要的人,如果越來越多的話,會讓我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一切都會變得很沉重。”
“因爲我爲此又得做出很多改變……”
“我不想再接受太多的改變了。你知道我接受你的存在花了多長時間嗎?真的很久——”
“嗯,我知道。”衛戈伸出手輕輕搭到江絮晚的額頭上,笑着,“不想改變那我們就不改變。”
“不過真羨慕你們啊,都可以一起去坐摩天輪。而我就不可以了,只能抱着我受傷的胳膊等你回家。”
“這就太浮誇了吧衛戈。”江絮晚被衛戈逗笑,不過自己的笑容很快也多了感動的意味。
因爲衛戈接着用格外認真的語氣和眼神向江絮晚表達了自己的深意。
“不浮誇。想和你看電影也沒看成,結果轉眼你就去和秦思藝坐摩天輪了。”
“哦,對了,我們還吃了棉花糖,那個遊樂園裡面的棉花糖好漂亮啊。下次如果我們去的話,我們去買那個吃吧。”江絮晚提到那棉花糖,不由自主的就變得開心起來。
對於甜蜜的東西,她很喜歡。
“你看你們還一起吃了棉花糖。而我只能吃英語單詞。”衛戈心中嫉妒的心情更加濃烈了。
“啊,這我們以後也可以去做吧?”可能是江絮晚對衛戈的喜歡還沒有那麼深吧,所以她並沒有衛戈表達得那麼遺憾。
“這也代表不來什麼啊。只不過是和普通朋友一起做了一些普通的事情罷了。那要這麼說,我小時候還和曉彤一起睡覺,一起洗澡……”
看着江絮晚被自己的話堵住的樣子,衛戈就忍不住的想笑。
爲什麼會這麼可愛?江絮晚總是自己把自己弄得下不來臺。
“一起睡覺這件事,四捨五入,我們也算是做過了。不要害羞。自己人。”
江絮晚只感覺一羣烏鴉從天上飛過,留下一場串的省略號。
“這個怎麼能四捨五入呢?”
江絮晚也算是抓住了衛戈的死穴,每次遇到這種話題,自己的耿直總能反他一軍。
反正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他。這就是江絮晚的必勝秘訣。
“真的是敗給你了。不要亂說話啊,我跟你講。我可是老實人,會當真的。”衛戈哭笑不得。
江絮晚往深層次想了一番,覺得衛戈是真的在意那些細節,“不過,說正經的,如果你真的很介意的話,我覺得也可以換一個方式看待。”
“和她一起坐摩天輪只有一次,但是和衛戈一起坐公交車,和衛戈一起回家,每天都在做啊。”
“和她一起吃了漂亮的棉花糖,那我現在也可以給你吃這個。”江絮晚把兩顆葡萄味的水果硬糖遞到了衛戈的手裡,“一樣的意思了。”
但是她又立刻反應過來,“不對,這個意思不一樣。”
“給你的多一點。”
“什麼多一點?”
“心意。”
“……”衛戈乾脆沒有說話,剝開一顆糖放到江絮晚嘴裡,“吃糖吧你,說話這麼好聽就多吃點糖,說的可以更好聽。”
“那還真的是我草率了呢,衛戈同志。”江絮晚忍不住笑了起來。
糖果的酸甜在笑容的加持之下,使得江絮晚的腮幫子很酸。
“對啊,你主要是爲什麼要去陪他們吃飯?”
衛戈早已經察覺到了這個問題,不應該問,不然江絮晚應該是會主動跟自己提的。
可是明顯的,江絮晚是在有意無意的迴避這個問題——她想用自己的迴避,明確的告訴衛戈,這個問題不能問。
可是衛戈這一次,沒辦法再置之不理了。
畢竟像江絮晚這樣很有自己原則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輕易的改變自己的原則。
能夠讓她改變原則的事情,一定是特別嚴重的事。
江絮晚:“……你還是問了啊。我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不想讓你問了的。”
衛戈把車窗稍微推開一點點,讓風灌進來,“那你願意告訴我嗎?”
“我本來就想着如果你懂了我的暗示,那你就不會問,但如果你沒懂我的暗示,還是問了我去上京市的原因,那我就如實說出來。”江絮晚喘了口氣,“但誰知道你雖然懂了我的愛是,可最後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應該也是預示了我最終必須要回答吧。”
“被你打的那個流氓,因爲你打他這件事在法律上理虧,所以他抓緊了這件事情想要‘敲詐’我們,甚至想要我直接一筆勾銷他對我做出的侵犯。”
“那我當然不能同意了。我知道你也肯定不會同意的。所以打算在法律上取勝。”
“後來你大伯不是來了嗎?他說了後面的事情他會安排。可是他找了很多有權威的律師,那些律師都告訴他你的情況很危險。”
“本來以爲可能是特別懸的背水一戰,然而最後,有一個律師挺身而出了。是陳……是羅路穎他媽媽的朋友。”
“那個律師特別優秀,而且在這方面有絕對的能力保證完成任務。所以陳婉茹主動提出了幫助我們。”這一次,江絮晚沒有再糾結了,直接說出了她的名字。
“而幫助我們的條件就是,讓我去陪羅路穎吃一頓晚飯。他昨天過生日。”
“難道他一個人過來南部小城就是想和你吃一頓飯嗎?”衛戈不自覺地把兩件事聯繫到了一起。
江絮晚無奈的笑起來,“對啊。所以我就答應了,我覺得不虧。”
“所以你也一定不要覺得不開心,更不要覺得是你拖累了我,害了我。”
“你如果這樣覺得的話,那我去做這件事就毫無意義啦。”
“阿晚……”
“嘖,不要給我整煽情路線啊,我現在煩着呢。”
江絮晚癱倒在椅背上,說完真相之後,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我好怕自己會越來越沒有原則啊,真的好怕。”
“不是說我今天去陪羅路穎吃飯這件事情。”
“而是我發現我根本就不討厭他。”
“我知道肯定跟他對我很好有關係,而且在事情發生的時候,面對流氓,他那麼勇敢。”
“所以我根本討厭不起來他啊。”
“雖然面對他,我說我很討厭他。”
“可是我自己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情感,我又是一個容易被感動的人。”
“真怕自己被感動着,被感動着,就變掉了。”
“說過最後我把他們都原諒了……你會瞧不起我嗎?”江絮晚認認真真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機屏幕。
她不是對衛戈說的這句話,而是對手機屏幕上照出來的自己說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