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考試的時間還剩不到三個月,考研室的我們越來越煩躁不安。這一階段,主要是做真題,研究真題;這一階段,最磨練人的意志,考研人的耐力;相當於高考前三個月的大模擬考,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通過做真題都會讓你原形畢露。
專業課,我到沒什麼好擔心,至於政治,中規中矩按套路答題,問題也不大,英語就難說了,近幾年的真題測試,模擬分數都在國家線上下徘徊。
對於從來沒有走狗屎運的我來說,這很危險。如果連平時成績都是踩線,那麼考試成績八九成事過不了。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考試,證明了我從來都不是現場型選手,相反,屬於容易掉鏈子的選手。天知道我有多羨慕平時不出類拔萃考試卻能一鳴驚人的黑馬型選手。
“我現在都不敢做英語真題,專業課就夠受打擊了,我不想再雪上加霜。”清泉靠過來,臉埋在我的肩上,“怎麼辦,我好多都背不下來,我覺得我肯定考不上了,嗚嗚。”
我摸摸她的頭,安慰她,“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能妄下結論,自我否定,我們說好的。”
我用眼神示意對面的依依,暗示她也說兩句。
依依並沒有理會我倆,她正盯着手機,眼神渙散,目光呆滯,嘴脣發白。我以爲她是隻是勞累過度,缺乏睡眠,我用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依依,你怎麼啦?要不要回去休息?”
清泉猛地擡頭,連忙問她:“你氣色不太好,你不會像我一樣爲專業課發愁吧?”
依依的視線離開手機,欲語未言,半響,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們去喝酒吧?好久沒喝了。”
“好啊,好啊。”清泉一改剛纔的頹廢,雙手鼓掌,“天天看書,都快悶死了。”
是不是所有的大學都有一個草坡,美其名曰:情人坡。我們的學校情人坡絕對實至名歸,名副其實。
情人坡坐落在學校側門西南角偏僻的一角,一年四季,這裡綠草如茵,鬱鬱蔥蔥。除了有不知名的小花點綴,中間凸起的高地,還有一大片生長茂盛的四葉草,俯瞰,形狀還真是一顆心的形狀。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爲之,反正寓意甚好。
晚上出了圖書館後,我們三個提着買來的啤酒和零食,坐在情人坡的最高地,四葉草的“心臟”處,準備好好瘋狂一把。
“今晚說好咯,我們一醉方休,不醉不歸。以草爲席,以天爲蓋,醉生夢死在這片草坪上。”我舉起一罐啤酒,發表宣言。
“我們的吶喊要比那霓虹燈還閃亮——以此來祭奠我們長期缺失的睡眠與多年來潛伏的瘋狂。”依依的聲音是吼出來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爲我們奮鬥的青春,乾杯!”清泉更大聲地吼道。
三灌啤酒撞在一起。
“距離上次我們一起喝酒,還是在大二的光棍節,君玉,你那會好像有點喝醉了,在那跳舞呢?”清泉磕着瓜子,臉上漾着笑容,調侃我。
“明明是你醉了!”想起那晚的情景,我還記憶猶新。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間,馬上要面臨畢業,面臨找工作,面臨分開了。”清泉的語氣裡帶了一絲傷感。
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很久,我們三個誰都沒有發言,夜涼如水,微風襲來,只聽得到風水草動的聲音。
“清泉,君玉,你們想好了將來會在哪個城市工作嗎?”依依的眼睛裡有淚光在閃爍。
“如果沒有考上研究生,我很大可能會回到我所在的城市。你們知道嗎?我從小就不喜歡一線城市的快節奏生活,活得太辛苦也太壓抑,我覺得不愁吃穿的小日子比較適合我。”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人各有志,無分對錯。
我抿了一口酒,問道:“依依,你呢?”
“我?天下之大,何以爲家。哪裡有飯吃,哪裡就是家。”
“我爸媽今天正式離婚了。”依依又拿起一罐酒,忽然說道,“在我的記憶裡,他們一直就在吵吵鬧鬧。現在,他們大概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終於勞燕分飛了。也好,這個家終於安寧了。”眼淚肆無忌憚地從她的眼裡留了出來。
我突然明白那些日子裡,她嚴肅的沉默,無端的哂笑,一閃即逝的憂傷,莫非都與這件事有關?
我站起來,握住她的手,“沒事,他們離婚了也是愛你的。”
“放心吧,這一天遲早會來臨,我早就做好準備了。”
“啊—”依依站起來,雙手合攏做成喇叭狀圍在嘴邊,“這樣發泄,心裡舒服多了。”
這個點了,四下空無一人,除了花花草草,阿貓阿狗,我們也不怕影響別人。我學着依依,“啊—”我提着中氣把音調拖得老長,生怕不能餘音繞樑,蕩氣迴腸。
“我希望,三十歲以前,不用上班,實現財務自由,全世界瀟灑。”我對着頭頂的星空大聲喊道。
“我希望,以後每天能朝九晚五,事少錢多離家近。”清泉大聲喊道。
“我希望,成爲一名出色的人民教師,桃李滿天下,春暉遍四方。”依依大聲喊道。
我更希望,爸媽沒有離婚,這樣,我還是有家的孩子。可惜,這句話依依沒有喊出口,既定的事實,她無法改變了。
夜空下,我們三個站成一排,手牽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笑得沒心沒肺,酣暢淋漓。
此時此刻,我們忘記了考試,忘記了自我,忘記了畢業,忘記了時間,只留下我們美麗的誓言,在夜空中燦爛。不管能否實現,它也曾在繁星下閃爍,成爲我們珍藏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