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輕拉開車門,段月的目光對上了正坐在副駕駛座上咬着方便麪的池海洋。
“你之前所說的條件我可以答應,但我也附加一條。如果被我發現你有任何讓大家陷入危險的舉動我都會把你趕出去,我說到做到!”
嘴角帶笑,池海洋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從林間回來的段月,隨即用手指指在了手機屏幕上。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依據你們之前的想法,我擬定了幾條路線。你看一下,哪條路線最適合……”
“不用看了,我們暫時不會回市裡!”就在池海洋話音未落之際,一旁正坐在駕駛座上的段月一臉淡然的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了一根紅梅輕輕點燃,接着他便一邊用眼角餘光掃視着銘宇二人,一邊接下了池海洋的話茬。
“現在是喪屍危機爆發的第二天,整座原平市裡的喪失最保守估計也得以六位數來計算。其中拋出那些行動緩慢的二代喪屍之外,最具威脅的一代喪屍數量也鐵定極多。單憑咱們現在手中的這幾根鋼管,別說是去市裡了,即便是學校門口的公路也過不了。所以爲了大家的安全,我不會去市裡!”
“不去市裡?那我們的父母怎麼辦?”聽到段月的話語,性格火爆的銘宇二話不說第一個便嚷嚷了起來,即便是坐在銘宇身邊的文浩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看向了段月。畢竟對於他們來說,段月的決定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明明說好要一起去救各自的父母,可到了現在卻臨時變卦,究竟是爲了什麼?
“不是不去,是暫時性的擱置……現在原平市裡的喪屍太多,單憑咱們五個別說是救自己的父母了,連我們自己甚至都會一個不小心搭進去。所以在條件尚還沒有允許的情況下,我是不會去冒險的!”
輕吐了幾個菸圈,段月一雙細長的眼眸不時閃爍着莫名的奇怪光澤。而坐在他身旁鼻青臉腫的池海洋卻是一邊冷笑,一邊斜眼看着他。
“銘宇、文浩,問你們一道選擇題吧!”
目光透過擋風玻璃凝視着前方小道,段月身周老紅梅那劣質的煙塵味也是越來越重,朦朦朧朧的煙霧圍繞在他的身周,如同披了一層霞衣。
“如果有一天,有十個離你們很近的人被喪屍包圍,也有一百個離你們很遠但卻可以趕到的人被喪屍圍住。而你們只能在二者間選擇一個,你們是救那十個人,還是那一百個人?”
安靜的氣氛,隨着段月話音的落下悄然蔓延,不論是銘宇還是文浩都一臉錯愕的陷入了沉默。他們不明白段月爲什麼會突然這樣問,也不明白在這樣的選擇題面前他們究竟該如何下口。兩天之前他們都還是普通的高中學生,連社會都還沒有進入。對於這樣的選擇題他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沒有經歷過,可此刻這樣的選擇題卻是清楚的擺在他們的面前,不論他們選擇哪一方,另一方都會死……
“就是這樣,這種選擇題很難下定論,也沒有人可以輕易下定論!”
目光從前方小道轉移到後視鏡上,段月微眯着雙眼看着後方神態各異的三人,隨即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記得在喪屍危機沒有爆發之前,大家都在追看一部很火的美劇,叫《行屍走肉》吧?我也曾經看過,只不過僅僅是看到了第三季—那個名叫瑞克的主人公的改變。雖然很不想說,但現在的世界確實已經不是我們之前所身處的文明世界了,而是一個更加殘酷、更加現實的血腥世界。就好比《行屍走肉》那樣的世界!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不得不做瑞克那樣的人。至少在我的眼前,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也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成爲喪屍口中的美食。所以,我寧願改變!”
(每個人,都有着獨屬於自己的夢想,信念……以及活下去的動力!只是所選擇的道路不同。記得老班辦公室裡的那幅字畫嗎?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並不是所有事情都得去隨自己的本心,至少在這種情況下,只能退而求其次……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讓我們能更好的活下去,大家要一起……活下去!
我想了很久,自從那一次相見之後,我已經不知不覺間把他當成了對手,更是不知不覺間去了解他,接觸他……他的那一份執著與信念真的很讓我佩服,雖然他的做法有些過於偏激,但相對於我,他真的要更加現實的多。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不能趕他走。在這種地方趕走他,他真的很難活下去,不要說是他了,即便是我也一樣……所以說,不要再和他發生衝突了,至少在救出我們父母之前!)
(段月,你真的變了嗎?在這短短三天不到的時間裡,就已經變成了這樣,你知道嗎?你和池海洋,真的越來越像了!)
“既然不去市裡,那麼就只能去一個地方了。”
伸手在手機屏幕上來回滑動,池海洋嘴角笑意濃盛,目光定格在了地圖中一直閃爍紅點的那一點上。而隨着他的話音的落下,寂靜的沉悶氣氛也是傾刻消散。只不過相對於池海洋,銘宇三人的臉色依舊是有些不自然……
“沒辦法,只能先去張村,畢竟相比於棚戶區,張村要安全的多。更何況張村的住房大多是四環院型的小二樓,平日裡街上出來閒逛的村民也很少,即便是此刻全村人都變成了喪屍,估計也大多數被關在了自家院子裡出不來。所以,先去張村,之後再回市裡,救父母!”
……
“給,這些是我從隔壁房裡弄來的,巷子裡喪屍太多,實在出不去。這些吃的先湊合着,應該能夠將就一兩個星期吧!”
此刻在距離段月等人差不多五六裡地的張村村口,一名骨瘦如柴且穿着嘻哈的少年正蹲在一棵從院牆裡生長出來的杏樹樹幹上不住向下眺望。只見那少年染着一頭飄逸的黃髮,上身套着一件滿是血漬的背心,下面則是一條漆黑短褲和一雙拖拉板。那副屌B屌B的模樣倒是頗有幾分火雲邪神的韻味。
而在那少年身下,則是一堵白色的院牆,院牆一邊是十數只嗷嗷嚎叫的恐怖喪屍,另一邊則是一處相對清閒的農家小院。
在小院的院牆下,一名穿着綠色連衣裙,留着披肩長髮的清秀少女正滿目含笑的看着少年。
與樹幹上蹲坐的嘻哈少年不同,少女有着一雙靈動明亮的眼眸,一眨一眨間總有股特殊的魔力。而且整個人總是在一舉一動間給人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那股子清秀和靈動,即便是看上一眼都有股讓人如沐春風的舒爽感覺。
“你身上的血跡……”
微皺着眉頭,少女伸手指了指上方少年那滿是血漬的背心,語氣中充滿了擔憂。
“呵呵,沒事,只不過是碰到了兩隻喪屍而已,都已經被我輕鬆解決掉了!”
伸手象徵性的擦了擦早已幹固的血漬,少年一邊傻笑着,一邊從身後茂盛的樹叉間取出了一支弓弩。
“看,這是我收穫的戰利品,六百多塊錢一支的極品弓弩!”
單手舉着弓弩搖晃了幾下,少年嘴角一咧,竟然縱身從樹幹上踩着牆頭直接跳了下來。而且看他那副靈活至極的身手,顯然要遠比學校裡那些經常外出通宵跳牆的大神們要強得多。
“隔壁房裡除了那些白麪大米實在搬不動之外,其餘能吃的東西我基本都拿來了,估計也夠吃一兩個禮拜了。如果實在不行,等過兩天喪屍少了,我去村裡的超市轉轉,那裡的東西多!”
自從從樹幹上跳下來以後,這個打扮嘻哈的少年便一直在不停的自言自語。只見他一邊說着,一邊把之前自己從牆角順下來的麻袋背在了背上。只聽“嘩啦啦”的一陣響動,那半人高的麻袋便被身形瘦弱的少年輕輕鬆鬆的扛了起來。而直到這時,站在少年身邊的清秀女孩才從少年一系列行雲流水的雷人舉動中反應了過來。只見她嗔怒的白了一眼自顧自將麻袋背在背上的少年,隨後又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似得嘆了口氣,一邊搖着腦袋,一邊跟在了少年身後……
這兩名少男少女便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石磊、崔雪。
和大多數三流小說中的狗血腦殘劇情一樣,石磊、崔雪從一出生起兩家就是鄰居,而這也促成了兩個親密無間的小夥伴從友情發展到愛情的天時、地利、人和。至少在心思相對慎密的崔雪記憶中,她與他自小便是兩個形象對比十分鮮明的正負體。她幾乎集結了所有女孩子所共有的優點:溫柔嫺熟、聰慧大方;而他則集結了所有男孩子所共有的缺點:調皮搗蛋、神經兮兮。她與他,就好像是從兩個世界裡出來的人一樣,一個是天使,一個是魔鬼……
從記事開始,她與他便一直呆在一起。從幼兒園到小學·初中他們一直都是一個班,甚至都還是同桌!那時的她,是班裡的班長,成績優異,深得老師喜愛,而他則是學校的校霸,成天打架,無惡不作。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字,各科老師就好像是遇到了瘟神一樣。就是這樣的他,卻從不知何時開始已經奪走了她的心。
她和他在一起時是快樂的,他的神經兮兮總能帶給她數之不盡地驚奇和樂趣,他時不時冒出的各種匪夷所思的想法總是讓她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每次和他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在她還沒有留意的時候悄然而逝。
她是個好女孩,也是一個好學生。每天除了被他故意逗弄幾句之外,大多數時間她都是安安靜靜的學習,安安靜靜的看書。他雖然調皮,但卻從未在她學習的時候“欺負”過她,也從未在有關學習的任何問題上和她開過玩笑。每當上課的時候,他總會自顧自的趴在桌上睡覺,安靜的像只小貓。只不過有時候這隻睡的香甜的小貓會打幾聲呼嚕,而每到這時,她總會輕輕用書拍一下他的頭,就像拍打調皮搗蛋的小貓一樣……
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光既甜蜜又溫馨。雖然他成天打架、抽菸、欺負人,但卻從未在她面前有過任何不良的表現,只不過偶爾他會稍微透露一點小情緒。就比如在她生病的時候,他總會態度極差的將藥和熱水“啪”的一聲摔在她的課桌上,然後故作瀟灑的在她感動的目光中冷淡無比的說一聲“給!”即便是關心人,他的態度也差的讓人牙根發癢。又比如有的時候,他的一羣死黨會故意把他推到她的面前,然後齊聲大叫“嫂子”,而每到這時,他總會十分憤怒的大吼一聲“滾”,然後轉身和他的一羣死黨打成一團。他就是這般,對於愛情,他向來隻字不提,而她,也是一直默默將愛情埋在心裡。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註定無法共騎竹馬。
還記得初中的時候,他第一次收到情書,一個留着馬尾辮的可愛女孩寫給他的情書。那時的他,高興的在全班同學面前誦讀了起來。天真的他絲毫不知道,他口中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深深的傷透了他的同桌,那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並芳心暗許的女孩。
當時的他,年少輕狂,絲毫不明白什麼是愛情,總覺得有女孩追自己是一件十分自豪的事情。和大多數的初中生一樣,他把愛情捆綁在了虛榮心和出風頭上面。而她,則是一如既往地保持了沉默,一如既往地將愛情埋藏在了心底。
她與他的生活,多加入了另一個她。
那時的他,每天沉浸在幸福當中。至今還記得他與她交往的點滴往事,那時的他買了許多的花信紙,每天既不睡覺,也不打鬧,而是安靜的坐在她的身旁寫起了情書。至少在她的記憶中,他向來是討厭寫字的,每次他的作業都是她幫他完成。可在與她交往的那段時間裡,他幾乎每天都在寫情書,一天至少要寫三份。偶爾他還會把寫好的情書拿到她的面前,請她過目,請她修改。而每到這時,她總會忍着心痛,認認真真的幫他批改。那字裡行間流露出的情感,深深地灼傷了她的雙眼。
有些時候,他還會強拉着她去約會。在綠蔭蒼蒼的公園長椅上她們三個人坐成一排,她依偎在他的懷裡,兩個人低聲訴說着。而坐在另一邊的她,卻是微笑地看着她們,內心一滴一滴的不停滴血。她愛他,但她卻說不出口,她所能做的,只是默默地祝福他,默默地看着他幸福。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發現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