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應該傾巢而出的，直接大軍壓境說不定會比現在的局面更好。”
“那不是最優解。”
圖靈聽見陳景的話，下意識解釋道。
“懸空城距離這裡太遠，而且傾巢而出的動靜太大，難免會打草驚蛇，想要悄無聲息的突襲還是應元宮比較可靠，我本想用它來殺死你們或是拖住你們……”
“失敗的感覺怎麼樣？”陳景不動聲色地問道，也許是惡趣味在作怪，他總想嘗試着激怒圖靈，就想看看這個“AI古神”會不會有別的反應。
畢竟他聽李默白說過，這傢伙在得知深空復甦的時候，完全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可是現在看來，氣急敗壞倒是沒有，反而平靜得嚇人。
“這只是一次嘗試。”
圖靈依舊沒有表露出半點人性化的情緒，像是一個只會回答問題的機器。
“更何況我方參戰人數多寡，與殺死一位深空復甦者並無關係。”
“你說這只是一次嘗試……不會只是想摸摸我的底細吧？”陳景饒有興致的問道。
“我很好奇你現在擁有黃王的幾層實力。”圖靈說話的同時，像素方塊的人臉在不斷蠕動，模糊的眼球緩緩轉向了陳景的方向，“你的權能方向，深空同步程度，這一切數據都會對我接下來的決策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話音一落，圖靈稍微停頓了一下。
“如果你跟我想象的一樣，擁有了黃王大部分權能，那麼想要殺你恐怕還得好好準備一下。”
“這不是快了麼。”陳景低頭看向身上的黃衣長袍，只感覺視線已經模糊起來，“我都要被你拉進數字空間了。”
“我曾經以爲這種手段應該能殺死你。”圖靈嘆了口氣，忽然露出了一種人性化的失落，“但看你這樣平靜，我心裡忽然沒底了。”
在這一刻。
陳景的身軀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猶如圖靈的這一具“備份”，整個身子都分裂成了數以萬計的像素方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逐步消失……
這種將三維實體進行數據化的處理方式極爲詭異。
至少陳景還暫時不能理解。
所以他真的很佩服圖靈……
血肉，筋膜，臟器。
這一切都像是被某種力量揉碎瞭然後迅速重組。
彷彿所有的物質都在這一刻變得模糊起來。
唯一清晰的……只有意識。
恍惚間。
陳景再一次聽見了圖靈的聲音。
那是難言的遙遠卻又似盡在跟前。
“陳景。”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了。”
當圖靈話音落下的時候，九天應元宮中已經再無它的全息投影，而陳景也憑空蒸發不留半點痕跡。
這座金屬宮殿再次陷入了無邊的死寂。
唯有操縱室門外的電子時鐘還在滴答作響。
……
“其實你早就猜到了我在應元宮內佈置的這個陷阱。”
“嗯……但你不說這是一份禮物麼？”
“陪葬禮。”
“你說話可真是喪得慌……太不吉利了！”
“你是怎麼發現這個陷阱的？”
“猜的。”
在虛擬網絡的數字空間中，有一處極爲獨特的區域名爲“天外天”，這是一個被諸多方士早已遺忘的地方，也是用來堆放數據垃圾以及各種病毒備份的禁忌之地，甚至於那些被方士們獵殺的“無主AI”也都被丟棄至此。
在無邊無垠的數據之海中。
陳景依稀聽見了那些“無主AI”的怨魂惡泣，以及那些活體病毒在黑暗中悉悉索索蠕動爬行的聲音。
“你既然猜到應元宮裡有一個陷阱，那你爲什麼還要進來……”
“因爲我不在乎。”
“什麼？”
“我不在乎有沒有陷阱，現階段的我如果想一直活着，恐怕連你都殺不死我……”
“這就是深空的自大？”“不，這是深空的傲慢。”
在黑暗的虛無中，陳景被圖靈解構的身體自行重聚，無數的“0”與“1”以及各種計算機符號，此刻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開始不斷填充他這具空寂的軀殼。
“我既是深空，深空也亦是我。”
“自宇宙初始深空便在萬物之上。”
“所以我相信你能理解這種傲慢……”
陳景扶着有些暈眩的腦袋坐在地上，只感覺身下是一片柔軟而細膩的數據海洋，偶爾掀起的波瀾也會帶着陳景一同起起伏伏，讓他有了種暈船的感覺。
“圖靈，你帶我進來應該不是爲了殺我吧。”
“你怎麼知道？”圖靈反問道，語氣變得好奇。
“也是猜的。”
陳景逐漸習慣了這具嶄新的身體，但還不等他低頭去仔細打量，腦海中便出現了海量的數據……他的身體以文字乃至圖形編碼的方式，以絕對完整的姿態在他腦海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總感覺你帶我進入數字空間是有話要說。”
“嗯。”
“所以你說吧。”
陳景回頭四處打量，對這處詭異神秘的空間十分好奇。
“順便多嘴問一句……你爲什麼不帶我去離恨天呢？聽說那裡是你們研究會的祖庭，有無數眷族方士都在那裡神遊修行，讓他們對我羣起而攻之再加上你，把我當成數據格式化了也不是不行啊。”
“沒把握。”圖靈的回答言簡意賅，“離恨天對我至關重要，不能冒險帶你過去。”
陳景失落地哦了一聲，轉過臉看向無邊的數據之海，只見一條足有數千米長的龍形生物忽然躍出海面，它肆意噴吐的龍息亦是由無數的“0”與“1”組成。
擡頭望去。
流光溢彩的天空中盡是數不盡的光點。
這些數據字符似乎在竭力模擬外界繁星璀璨的夜空。
當陳景凝神注視它們的時候，他那雙由數據字符構成的“眼球”彷彿瞬間“奪眶而出”，直接以一種蠻橫的姿態飛入了無邊無際的“模擬宇宙”中。
恍惚之間。
他以微秒倍速完整觀看了一顆超新星爆發的全過程。
璀璨的塵埃逐漸形成了一片浩瀚無垠的星雲，而拋棄氣體外殼的白矮星則閃耀着異樣的白光。
宇宙彼端的異彩星辰若隱若現，就像是一雙神靈的眼眸亦在無聲地注視這一切。
意識迴轉的時候。
陳景的“眼球”似乎也飛了回來重歸原位。
短短不過數秒。
陳景在這片“模擬宇宙”中接收的信息量，幾乎要生生撐爆他的腦袋。
劇烈的暈眩感讓他忍不住用手扶着額頭，胃裡翻騰有種想吐的感覺……不過真要吐出來的話，或許也是吐出一堆數字符號模擬的嘔吐物吧？
想到這裡，陳景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感覺那畫面一定很滑稽。
“其實我想讓你明白，這個世界並不需要你。”
在這一刻，圖靈忽然開口了，同時它的本體也再度出現在陳景的視線中，那具依舊由無數像素方塊構成的軀體，倒是變得真實了幾分，清晰度至少是4K的。
“深空是導致這個世界文明不斷絕滅的根源。”
“黃王是開始，而你並非結束。”
“如果你真的想要兩個世界的文明延續下去，那就請你去死吧……”
陳景的注意力都在圖靈的前半句話。
兩個世界？
難道他知道我是……
“深空不死則災禍永存，這一切都不過是輪迴罷了，就算你達到了黃王的境界又能做什麼呢？”
圖靈望着“模糊不清”的陳景，語氣無比的誠懇迫切。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考生啊……”
“我希望你能明白……”
“你的死亡纔是這場考試的最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