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出全身力氣打在他的手腕上,雖然我沒能拉住他,但終究還是改變了水果刀的方向。刀子只是割破了眉心一小片肉,而且傷口並不深。
我趕緊抱住丘玄奇,防止他進一步自殘,我很肯定,他一定被鬼附身了。就當我準備摸索出一張符籙貼在他頭上的時候,我驚訝的發現丘玄奇正用一種詫異的眼光看着我。
“你被鬼上身了?看着不像啊。”
“你才被鬼上身了呢,你全家都被鬼上身了!你自殘幹什麼,嚇我一跳。”我無語,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他纔對,不過既然他會說話,應該沒事纔對,可是爲什麼要自殘呢?
“你才自殘呢,陪我五十塊醫藥費!”丘玄奇拎起水果刀在眉毛上割了一道,然後沾沾自喜的說道:“看到了沒,這就是貧道行走江湖的標誌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看着丘玄奇,他右邊的眉毛被水果刀削了一小段,看上去很是秀逗。
“哈哈,既然兩眉道人不夠獨特,我就來了三眉道人吧。”丘玄奇伸了個懶腰,指指牆上的掛鐘:“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讓你朋友在家好好待在,哪裡都不要去,咱倆到湖上抓鬼去。”
楊樹村位於濰寧市西郊,經濟水平低下,甚至沒有安裝路燈。一路上黑燈瞎火的,整個村子死一般的詭異,甚至連雞鳴狗吠都不見一聲。
沿着坑坑窪窪的黃土小道,不多時便來到了濰水湖,在距離很遠的地方我們便嗅到了一股腥臭。在我印象裡濰水湖一向清澈,爲什麼突然變得污染嚴重。
湖面靜悄悄的,蒼白的月光如同一張人皮般蓋在湖面上。我走着走着,差點被石頭絆倒,汗水頓時溼透了我的背心,剛剛跟丘玄奇抽科打諢而放鬆的心態亦是緊繃起來。
“上船,劃到湖心去。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聲,以防水鬼驚覺。”
丘玄奇跟我叮囑了很久,我不但成了艄公,還得聽他發佈號令,沒辦法,新手上路,多多指教。
我輕輕划動着船槳,水面蕩起層層漣漪,不知爲什麼,我似乎聽到湖面有一陣咯咯的笑聲。可是丘玄奇面色輕鬆,我只好將心中的恐懼咽在肚裡。
砰,我的船槳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嚇得我一個哆嗦差點把它扔掉。我想起丘玄奇說過的話,礙於面子,只好強忍恐懼,只是接下來又是砰的一聲輕響,然後是又一聲……
我的心越來越快,該不會是有鬼在拽我的船槳吧。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水花四濺,一個泛着銀光的東西跳到了我的小木船上,而且就在我的腳下亂蹦。一直存在的腥味突然變得濃郁起來,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那個東西跳到了我裸露在外的腳腕上,一股粘稠的東西頓時黏在我的身體上。
我再也忍不住內心的驚懼,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我的手指本能的鬆開,等我意識到不妥的時候,船槳已經朝水下跌去。這下糟了,船槳沒了,我們可就回不去了。
“哎呦我去,讓你別吵吵。”
一直裝大神保持沉默的丘玄奇縱身一抓,將左邊船槳抓在手裡,緊接着又將水中的右槳挑起,我木然的看到了這一切,努力讓大腦緩過神來。
可是不等我緩口氣,船上的銀影再次朝我衝來。 wWW ▲tt kan ▲¢Ο
我嚇得連滾帶爬朝後退去,船底不住有砰砰的聲音傳來,時急時緩,我情不自禁探向懷裡的符籙,準備隨意麪對破水而出的水鬼。
丘玄奇不屑的笑笑,走到我的跟前伸手一抓,然後輕輕一拋便將這團銀影扔下船去:“我說你打我的時候威風凜凜,怎麼被只鯉魚給嚇傻了。”
“你說……你說是條魚蹦上來了?腥味,其實是魚腥,粘稠,其實是粘液。我勒個去,我也是醉了。”
我有點無語,不怪我膽小,實在是這副場景太過詭異,難免讓人有種草木皆兵的感覺。不過我又想到什麼,趕緊問道:“丘玄奇,那爲什麼總聽到砰砰的聲音,應該不是我幻聽了吧。”
丘玄奇搖搖頭,一副老師看學生的不屑眼神。
他告訴我水底確實有鬼,而且帶來了鬼氣,導致水裡的動物極度缺氧。所以它們都會浮出水面呼吸氧氣,我們聽到的砰砰聲正是船槳撞到了烏龜殼上。
我忽然想起很多地方都出現了成片死去的魚蝦,莫非也都是因爲水鬼作祟不成?
我正想問丘玄奇,卻見他對我比着噤聲的手勢,原來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來到了湖心。我不知道他哪來的膽量和信心,如今四圍都是茫茫的臭水,萬一被水鬼盯上了逃都沒地兒逃。
丘玄奇看完面色發白的樣子更是來了勁頭,他嘿嘿的朝我笑笑:“放心,有我在呢。我說過,這片水不是死水,所以應該是來了幾個過路的水鬼,根本不是問題。”
我還是半信半疑,丘玄奇這個人怎麼說呢,花言巧語,看上去有點道行,不過像是個半瓶子醋。反倒是特立獨行的羅楚生,打扮的像個時尚小青年,卻成爲我心中巨大的陰影。
簡單說,羅楚生,靠譜!丘玄奇,不靠譜!
丘玄奇看我一直沒有出聲,更加懷疑我看不起他,立刻拍拍胸脯說道:“放心吧,我的神符可是嶗山派不傳之寶,魑魅魍魎沒得跑,如果這次我失手了,這輩子我都喊你一聲哥!”
“得了吧,趕緊辦事吧。”
丘玄奇打開木船上的箱子,取出兩根魚竿,在掛鉤上各掛了一塊肉,然後遞給我一個:“餘鋒,咱倆一人一根竿,一旦上鉤了趕緊跟我說。”
我看着黑乎乎的魚餌,有點後怕的問道:“咱倆這是在釣鬼吧,這又是什麼玩意。”
然後我看見丘玄奇朝我扎扎眼,狡黠的告訴我這是死人肉,從楊勇他爸身上割下來的。
我咽口唾沫,放下鉤,忽然我覺得一陣大力在拉扯着我,我趕緊喊丘玄奇幫忙:“哎呦我去,剛放下魚竿就上鉤了,趕緊準備傢伙,鬼來了。”
等我緊張兮兮的提起魚竿,才發現根本沒有鬼,而是一隻奇怪的魚。這條魚很像常見的鱔魚,只是嘴巴又長又尖,身上長滿了豹紋樣的圖案,如果不是沒有信子,我很可能把它當成一條水蛇!
我去,這什麼玩意,我本想扔掉它,可是丘玄奇卻好像見了寶貝般讓我趕緊放到桶裡。
他讓我繼續放下魚竿,結果很神奇的是瞬間又上鉤了,然後是第三條,我看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準備下鉤釣第四條
。對於我這種釣魚白癡來說,能夠釣上魚來,而且是三條,真的很讓人滿足。
可是丘玄奇卻阻止了我,而是面色凝重的從口袋裡取出了四張咒符,按順序貼在魚簍的東南西北四角。他嘴裡唸唸有詞,整個人皺緊了眉頭,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他雙眼怒睜,雙手合一指向魚簍,大喊一聲:“破!”
四張咒符同時散發出金黃色的微茫,緊接着微茫越來越大,漸漸融合成一片。而且這道光牆正在不斷變大,一圈一圈的好像柵欄般將魚簍圍在其中。
一陣慘叫聲突然從魚簍裡傳了出來,我聽不清楚它在喊什麼,但我能確定這不是一個人類的叫聲。
魚簍中的魚忽然間膨脹起來,然後砰的一聲四散炸開,摻雜着五臟六腑的魚血濺在光牆上,發出滋滋的聲音。而與此同時,一個人影逐漸在光牆中間浮現出來。
它身上長滿了暗色的鱗片,碩大的頭部一半紅色一半藍色,滿臉因爲長時間浸泡而浮腫的臉上,長着兩隻藕斷絲連的眼睛。最讓人驚訝的,它只有一隻腳,不斷在光牆中間哀嚎着,看上去很是痛苦。
大概過了五分鐘,那個人影越來越小,掙扎的聲音越來越輕微,終於隨着一聲爆裂消失不見。我心有餘悸的瞥了一眼魚簍,裡面三條小魚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團亂髮塞滿了整個鐵桶。
丘玄奇看我一臉茫然,當下賣弄似的講了起來。
首先釣上來的小魚名叫油椎,又叫死人魚,喜歡吞噬腐肉,同時也是水鬼殺人的一種途徑。一旦連續釣上三條油椎,水鬼就會附在魚上,等到回家後吞噬釣魚者的靈魂,從而完成轉生。
因爲水鬼只有找到替身才能夠擺脫怨氣重新投胎成人,所以但凡有水的地方,總會出現幾條命案,這就是水鬼在作祟了。丘玄奇還特別叮囑我,要是水裡有什麼寶貝之類的千萬不能撿,很可能是水鬼的誘餌。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三嬸在耳邊洗衣服,不知怎麼有件衣服被水衝到河中央去了。水性很好的三嬸下河游泳準備撈回衣服,結果淹死在河裡。
現在想想,四個字,細思極恐。
而且丘玄奇告訴我,我們殺了水鬼,身上沾染了鬼氣,在消散之前是可以看見水鬼的。而消散的時間,大概是兩到三天。
“原來水鬼這麼厲害,我真後悔學游泳了,咱們趕緊走吧,老子纔不想看這些噁心的傢伙。”
“小鬼不厲害,總想着算計人,結果被人算計了。其實最厲害的水鬼是鬼王,它一般在鬼節承受巨大冤屈而死,鬼力驚人,至少我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不要緊,鬼王一般都會待在家裡,此處的小鬼都是路過的,不怕不怕。”
不管怎樣,楊樹村鬧鬼解決了,楊勇也沒事了。
我準備划船離開,木船忽然劇烈震盪了一下,緊接着船邊的水面無風起浪,蕩起了一層層的漣漪。一股低沉的吼叫聲從水下襲來,伴隨着大量咕嘟咕嘟的氣泡。
丘玄奇沒有說話,我好奇的叫了他幾聲,他緩緩轉過頭來,臉面無比陰沉,大滴大滴的汗水滴落在甲板上。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