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向小光跌坐在創艙裡,癡癡怔怔,滿腦子都是穆博仁奮力掙命的場景。這般不知過了多久,漁船似乎靠了岸,周自橫走進艙來,看着向小光,惡狠狠地問道:“小畜生,說,失落刃藏在什麼地方?”

向小光仍是癡癡怔怔,彷彿沒聽到他的話。周自橫見了他這副樣子,心中不禁來氣,“啪”的一聲,重重給了他一個耳刮子,罵道:“小畜生,在老子面前裝什麼裝,快點告訴老子失落刃在什麼地方,否則老子咔擦一刀砍了你。”

向小光被他一巴掌打得好不疼痛,瞬間恢復了意識,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但卻強自忍住,不哭出聲來。”

周自橫見了更是生氣,大喝道:“孃的,小畜生,你到底說是不是?”“啪”的一下,又抽了他一個耳刮子。

向小光兩邊的小臉登時腫的老高,卻仍是強忍着道:“我不說!”但眼淚卻已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周自橫怒火沖天,大喝道:“小畜生,真想不到你還挺有骨氣,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到幾時。”說着“啪啪啪啪”又是接連四下,向小光已被他打得口角流血,眼冒金星,口中卻兀自強硬道:“你是壞人,我不說!”

周自橫縱橫江湖幾十年,當真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倔強的小娃兒,雖是被他氣得暴跳如雷,一時卻也不敢再下重手,萬一這可惡的小畜生被自己一時衝動給打死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跳起身來,在船艙中來回踱步,抓耳撓腮地想着辦法。

向小光倒在船上,只覺腦中一陣眩暈,隱約間只聽周自橫喝罵道:“小畜生,你給老子等着,老子總有辦法讓你說出失落刃的下落……”他神智模糊,後面的話還沒有聽完,便已暈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睜眼一看,只見自己被縛了手腳,躺倒在船中,卻不見周自橫的身影。

向小光微微一動,只覺臉頰嘴角一陣疼痛,不由得叫出聲來。他竭力地想要掙脫束縛,結果卻是徒勞無功。

正在這時,只聽得一陣腳步聲,向小光心中一陣慌亂,雙眼緊盯着艙外,只見周自橫凶神惡煞地走了進來,手裡拿了幾個饅頭,也不知是從哪裡弄來的。

走到向小光面前,蹲下來道:“小畜生,老子抓了你還得給你弄吃的,真他娘是你的福氣,你若是再不告訴老子失落刃的下落,老子就讓你生不如死,聽清了麼?”放下饅頭,伸手解開了繩子。

向小光道:“你這壞人,我是不會吃你弄來的東西的!”

周自橫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臭着一張兇臉,惡狠狠地道:“你今天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說着拿了一個饅頭便往向小光嘴裡塞。

向小光伸手去擋,但他身小力弱,哪裡能夠擋得開,被周自橫抓住了手臂,掙脫不得。向小光緊閉着小嘴,側過了臉,不讓他塞進嘴裡。

周自橫越加憤怒,伸手扳過他的下巴,用力一捏,向小光痛得張開了嘴,周自橫一把將饅頭塞到他的口中,瞪着眼睛,威脅道:“小畜生,不聽老子的話,有你好日子過!”起身走出船艙。

向小光痛得又要流下淚來,伸手取下饅頭,用力向周自橫扔去,哪知這一下卻扔的偏了,那饅頭掉到了河裡。

周自橫見了,怒不可遏,大罵着衝了進來,向小光又拿起一個饅頭,用力向他身上扔去,倔強道:“壞人,我纔不吃你給的東西。”

周自橫伸手一把將扔來的饅頭打落,上來便是幾個耳刮子。向小光被打得一陣暈頭轉向,緊咬着牙齒不作聲,眼淚嘩嘩嘩的流下來。

周自橫一把提起向小光衣襟,怒喝道:“小畜生,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快說,失落刃究竟藏在什麼地方,否則老子把你丟到河裡餵魚吃!”

向小光聲音哽咽道:“你這壞人,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

周自橫氣得臉色鐵青,喝道:“好,你不說,老子今天就把你扔到河裡餵魚吃。”提起向小光便往外走。

向小光心中一陣絕望,心想:“爹爹媽媽,小光聽你們的話,小光不怕死,小光沒有將失落刃的秘密告訴壞人,小光這就來陪你們了。”

“撲通”一聲,向小光已被周自橫扔到了河裡,只聽周自橫哈哈大笑道:“小畜生,你要是想通了,就來求老子,老子會大發慈悲地救你上來,不然的話,哼哼,你就等着被魚吃吧。”

向小光在河裡時沉時浮,也不知嗆了多少口水,只覺得身子越來越重,神思漸漸模糊,最終徹底沉了下去。

周自橫見向小光寧肯沉入水中被淹死,也不願出聲向自己喊救命,心中只恨得牙癢癢,但又不願真的就這麼讓他淹死了,於是又跳下河去,將向小光救起,心中盤算着其他良策。

向小光經過這一次後,便開始發起燒來,時不時會說些胡話,躺在船中連續幾天都昏迷不醒。這一下週自橫可有些後悔了,瞪着向小光,心中暗罵:“早知這小畜生如此經不起折騰,老子就不把他丟到河裡去了,孃的,現在這小畜生一直昏迷不醒,可把老子給害苦了。”

這幾天下來,他心中一直都在糾結着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帶向小光去看大夫,要是去吧,又不符合他在江湖上的一貫作風,這要是傳了出去,讓江湖上的英雄好漢知道了,那豈不是壞了老子的一世英名,以後在江湖上老子還怎麼見人。人家要是聽說了我半陰山周自橫竟然做起好事來了,那老子豈不是威名掃地,以後誰還會害怕老子。

轉念又一想,要是不去吧,老子辛辛苦苦打拼了幾十年,甚至不惜隱姓埋名,躲避仇殺,爲的是什麼,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得到那該死的失落刃麼。

如果老子得到了失落刃,然後就去縱橫四海,威風八面,到那時,誰他孃的要是敢不服老子,老子就砍他孃的。那樣的日子,纔是老子夢寐以求的生活,總比現在躲在這裡當水賊強上一萬倍。

他這般在心裡不停地做着思想鬥爭,忽聽向小光一聲咳嗽,似乎是醒了過來。周自橫現在聽到這個聲音,簡直要比自己立刻打劫到幾千兩黃金還要高興,他甚至可以發誓,他這輩子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高興過。他想,這小畜生害得自己苦不堪言,等老子從他口中逼問出失落刃的下落後,一定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心中打定了主意,連忙去看向小光,只聽向小光迷迷糊糊地說道:“水……水……”

周自橫一聽,不禁大喜,這小畜生知道要水喝了,那自然是好兆頭,連忙取過水囊,拔了塞子,湊到向小光的嘴邊喂他喝水。

向小光喝了幾口,感覺嗓子不再幹渴,慢慢睜開眼睛看着周自橫,道:“胡大哥,是你麼?”

周自橫見他終於醒轉,不由笑罵道:“孃的,你個小畜生終於醒了,什麼狐大哥,狗大哥的,快給老子活過來,不然老子一個大耳刮子抽死你。”

向小光神智仍是有些迷糊,笑道:“胡大哥,真的是你麼,見到你小光好開心。胡大哥你知道麼,我爹爹媽媽都讓壞人給害死了,小光好害怕,小光真的好害怕。胡大哥,世上除了你,就再也沒有人對小光好了,他們都是壞人,他們不但欺負小光,還欺負媽媽,媽媽也給他們害死了,他們還不甘心,還要來害小光,穆伯伯也和他們一起,他們都要來害小光,胡大哥,小光真的好害怕。”

周自橫聽他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早已不耐煩起來,大聲喝罵道:“小畜生,說什麼瘋話,誰他孃的是你的狐大哥,趕快告訴老子失落刃在什麼地方?”

向小光笑道:“胡大哥,你也想知道失落刃的秘密麼,可是爹爹曾經告訴小光,不讓小光告訴別人的,否則小光就要做小狗了。不過,胡大哥待小光好,小光感激胡大哥,就告訴胡大哥好了。”

周自橫聽了,一張嘴立刻咧成了荷花,喜的眼睛都眯成了一線,連忙將耳朵湊到向小光嘴邊,道:“小光,你說,你說,你狐大哥在聽呢!”

向小光笑道:“爹爹告訴小光,其實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失落刃,那些傳聞都是假的。”

周自橫的耳朵都快要貼到向小光的嘴上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給聽錯了,沒想到向小光語出驚人,竟然告訴自己世上沒有失落刃,這一下週自橫如何能夠接受,跳起身來,大罵道:“小畜生,你竟敢耍老子,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麼,這世上怎麼可能沒有失落刃,怎麼可能沒有失落刃,它怎麼就可能沒有失落刃呢……”他反覆不停地說着,在船艙中來回踱步,顯是十分焦躁。”

向小光道:“胡大哥,你晃的小光頭好暈啊。”

周自橫停下來,指着向小光破口大罵:“小畜生,你休想哄騙老子,你再給老子說一遍,失落刃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向小光笑道:“胡大哥,小光剛纔不是說過了麼,失落刃……”

周自橫氣的直跳腳,大聲喝罵:“小畜生,你給老子住口,快說,失落刃明明就有,明明就有,它就在你們向家,被你那死鬼老爹給藏了起來,你快說,這世上明明就有失落刃,快說快說,不然老子咔擦一刀宰了你!”

向小光道:“胡大哥,小光好累啊,小光好想睡覺。”說着便又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

周自橫衝過來用力搖晃向小光瘦小的身子,大聲怒喝:“小畜生,你不準死,快給老子活過來,聽見沒有,你還沒告訴老子失落刃藏在什麼地方呢,快給老子活過來,聽見沒有!”

向小光被他晃的一陣頭暈,又咳嗽了兩聲,道:“胡大哥,小光不能陪你了,小光這一次可能真的要死了。”

周自橫大吼道:“小畜生,老子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聽見沒有。”見向小光又暈了過去,罵道,“孃的,老子一定要知道失落刃的下落。”說罷飛奔出艙。

不多久,抓回一個大夫來,向那大夫大聲吼道:“快給老子看看這小畜生怎麼樣了,你若敢說沒有救了,老子便一刀宰了你。”

那大夫早已嚇的面無人色,慌手慌腳地查看一番,心下鬆了口氣,顫抖着聲音道:“還有救,還有救!”

周自橫面上一喜,喝道:“那就快給老子救活了。”

那大夫連聲稱是,忙開出一張藥方來,雙手捧着顫巍巍遞給周自橫,周自橫夾手奪過藥方,看了一眼,屁也沒有看懂,“啪”的一個耳刮子將那大夫抽翻在船上,怒喝道:“老子要你把這小畜生給救活了,沒叫你寫什麼狗屁藥方。”

那大夫只嚇得連聲告饒,周自橫越看越氣,抽出刀來,一刀將那大夫了賬,投到河裡去了,可憐一條無辜的生命又給他害死了。

周自橫逼不得已,只得藏過了漁船,帶着向小光去找大夫。由於考慮到自己的“一世英名”,不能因爲救這個小畜生而就此斷送,於是便想了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他帶着向小光找了個荒僻處落腳,然後又去買了一個帶有黑巾的斗笠戴在頭上,以免被人認了出來,這纔拿着大夫開的藥方去藥鋪抓藥。

他想小畜生多半病的不輕,老子索性一次多抓些回去。買好了藥,便一路趕了回去,路上在一戶人家偷了些鍋碗出來,回去生了堆火,熬起藥來。

他生平壞事做了不少,說到好事,這當真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他一邊熬藥,一邊在心裡尋思,只是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做了這件事之後,心裡怪怪的,很不舒服。

對着向小光罵了一陣,又自我安慰道:“孃的,老子發誓,這絕對是老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好事,等到這小畜生醒了之後,老子逼問出失落刃的下落,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砍他孃的一千刀,才能消了老子心中的怨憤。”

他自小不通文墨,西瓜大的字還識不了一擔,更別說什麼數術問題了,自然也不會去想砍他孃的一千刀究竟能將向小光分成多少段。

他心中這樣想着,耳聽得鍋子裡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估計是熬好了,於是便將藥湯倒入碗中,待涼的差不多了,這才喂向小光喝下。

這般過了五六天,直到第七天裡,向小光病情終於漸漸好轉,醒了過來。張眼看時,見自己身處破廟,心中驚疑不定,只道自己已經死了。一轉頭,忽然見到周自橫竟然也在,不由大吃一驚,隨即低頭沉思:“難道這個壞人也死了麼?”

正想着,忽聽周自橫喝一聲道:“小畜生,爲了救你,可把老子給害苦了,你要是再不告訴老子失落刃的下落,老子可就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向小光又是一驚,道:“你……你沒死?”

周自橫一聽大怒,喝道:“放屁,老子武功這麼高,死的了麼,小畜生,你竟敢咒老子死!”

向小光見他鐵青着臉,一副凶神惡煞地模樣,但不知爲什麼,看上去好像比之前瘦了許多。

向小光道:“是你……救了我?”

周自橫一聽這話,一張臉登時掙的通紅,氣得破口大罵道:“放屁,老子一生中從來只做壞事,沒做過一件好事,怎麼會救你這個小畜生,你少臭美!”

向小光見他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知怎的,心中忽然覺得不是太害怕了,說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你救的我,還會有誰?”

周自橫被他說破了真相,心下更是惱怒,臉掙的越發紅了,大喝着衝了上來,罵道:“小畜生,你給老子閉嘴,老子說了不是就不是,你再敢囉嗦,老子便咔擦一刀宰了你。”

向小光見他怒不可當,心中雖有些慌亂,但想他既然救了自己,就不會輕易再將自己殺掉,於是笑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要謝謝你。”

周自橫一聽,腦袋都要氣炸了,大喝一聲,將手中大刀用力往地下一摔,暴跳不止,將他生平所學的罵人的話一股腦全罵了出來,但就是不敢動手打向小光,他生怕自己一時衝動,出手太重,再將這小畜生打得不省人事,那可就更加糟糕了。

向小光見他只是大罵,卻不動手打自己,更加放下了心,然而心中卻又有些奇怪,不明白他爲什麼救了自己,卻始終不肯承認。他又哪裡會想到周自橫是爲了自己的“一世英名”才這麼做的。

只聽周自橫又罵道:“小畜生,你快告訴老子,失落刃到底在什麼地方?”

向小光道:“你爲什麼這麼想得到失落刃呢?”

周自橫罵道:“廢話,只要能得到失落刃,老子就是天下第一,到時候,老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能攔得住老子,小畜生,你快說,失落刃到底在什麼地方?”

向小光道:“你想做壞事,那我可不能告訴你。”

周自橫罵道:“小畜生,你懂什麼,做壞事有什麼不好?你快告訴老子,不然老子掐死你。”

向小光知道他是在嚇唬自己,也不害怕,道:“做壞事的都是壞人,就會欺負好人,有什麼好,我纔不會告訴你呢。”

周自橫見向小光越來越不怕自己了,心想:“真他孃的可惡,老子生平就做了這麼一件好事,這小畜生就不怕老子了,那要是做的多了以後還得了,孃的,老子當初選擇做壞人還真是明智之舉。”心中這樣想着,罵道,“小畜生,你以爲你不說老子就拿你沒辦法了麼,咱們走着瞧,總有一天老子會逼你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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