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蔚伸手似想去摸他的身體,但又怕觸了他的傷,只得扶住他的胳膊,“要不要坐下來?”
風暮寒堅決地搖頭,低聲道。“坐下便再難起來了,你扶我去那邊。”
葉芷蔚扭頭見風暮寒指的方向竟是那具閆程鳴的無頭屍。
“你想做甚?”她緊張道,心忖這腹黑的傢伙莫不是心恨難解。要想碎屍泄憤吧?
她正胡思亂想,忽聽風暮寒道:“他身上有二皇子傳與他同夥的信件。”
她這才明白,原來他是想去從閆程鳴的身上搜那封信出來。不由急道,“我去便是,你莫要再亂動了。”
風暮寒看了看閆程鳴那具破碎的不堪入目的屍體,終還是搖了搖頭。
“放心,他都死得透了,還會詐屍起來咬我不成!”她知道他是怕自己害怕,所以纔想自己動手,可是他傷了肋骨,剛纔又從嘴裡溢出血來,想必是斷掉的肋骨向內傷到了肺部,她不敢讓他再亂動。於是讓他靠在一旁的石頭上,自己順着巨石邊緣滑下去,往閆程鳴那邊去了。
雖然剛纔她那話說的毫無畏懼,可是真要到了跟前,她才知道,這果然不是普通人敢做的事。
先不說血氣沖天。光是看一眼就讓人頭皮發炸。
她閉住呼吸,硬着頭皮伸手去翻閆程鳴的衣裳。
哆哆嗦嗦,好不容易纔從他身上找到那封信,信紙上面早已被血水浸透了。
葉芷蔚拿了信小心的避開那隻被風暮寒射死的棕熊,就算是知道它死了,她也不敢離它太近。
突然,她看見英王扶着身邊的石頭坐起來,轉頭正向她這邊看過來。
葉芷蔚心中不由得一凜。
雖然前世她死於英王手中,但眼下這情況,她不由心中有些糾結。
他剛纔分明是幫了她,她若裝作沒看見……只怕連她自己心裡都過不去吧。
她自認從不是什麼聖母,也絕非好人一類,不過她向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微微一頓,她走過去。伸手幫着英王坐起來,靠在一邊的石頭上。
英王撐起身,背後被棕熊抓破的位置血肉模糊,一陣劇痛襲來,他咬緊牙關,才幾個動作,鬢角上已浮出一層冷汗。
“可有傷藥?”葉芷蔚問,眼下只有先簡單處理下傷處,不然待血跡幹後便會與那傷口粘連在一處,更難處理。
英王側靠在石頭上略略喘息,好像平復了些力氣,目光不錯的盯着她,“你爲何會在這裡?”
葉芷蔚挑了挑眉,沒好氣道,“你以爲我想麼,這鬼地方……”語氣裡竟帶着些孩子氣。
英王看着她,半晌嘆了口氣,“……你沒事便好。”系役央劃。
他伸手入懷,摸出一隻瓷瓶,葉芷蔚知道這是傷藥,於是接過去。
她剛想讓他將外袍脫下來,忽聽頭上傳來風暮寒的聲音:“讓開。”
她微微一愣,與英王同時擡頭,只見風暮寒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手中的金纏弓已經換成了佩劍。
葉芷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的,她站起來,想要說些什麼。
“讓開。”風暮寒吐出兩字,鳳眸內看似淡如輕風,可實則卻如悽風冷雪,分外蕭瑟。
短短兩個字,便將葉芷蔚的話逼了回去,她遲疑的望着風暮寒,又看了看英王,一時間,周遭陷入駭人的死寂當中。
半晌,終是英王最先打破了沉默,苦笑一聲,“事已至此,本王已無話可說,生死自當隨威武侯之意。”
風暮寒倒持佩劍,緩步上前,若是外人不知道的,根本像想不出他此時身上肋骨斷了兩根。
葉芷蔚眼見風暮寒周身殺氣四溢,劍刃倒映出面色如霜,一雙鳳眸如同利刃一般,氣勢逼人。
“……暮寒。”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
風暮寒側目向她看過來,雖無半句言語,但那一眼中已是寒氣透骨。
葉芷蔚完全能明白他此時此刻的想法,與他們僵持了這麼多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現在他得了機會,必定要斬草除根。
可是……不知爲何,她的心裡有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剛纔英王若不是替她擋了那一下子,她現在只怕是……
“你不能現在……”葉芷蔚把心一橫,上步攔在兩人之間。
“你讓開。”風暮寒手中佩劍揚起,劍刃直指英王。
“算了,蔚兒。”英王忽地輕笑出聲,“本王命該如此,你且退開。”
葉芷蔚心中糾結萬分,理也不理英王,卻是對風暮寒道:“就算你想動手,可否改日,我不想欠他人情,不然我會內心不安……”
“你並不欠他。”風暮寒冷冷道,“你自己知道,你並不欠他。”
她何曾不知,前世自己是因何而亡,可那只是前世,她做不到對此無動於衷,而且剛纔來時,她在巨石後面曾偷聽了他與閆程鳴的對話。
英王當時如果毅然接受了閆程鳴的主意,那麼現在她也絕不會再對他心慈手軟。
“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再談恩怨。”她上前一步,迎着風暮寒的劍刃,“好不好……”她輕聲勸阻,“求你,就這一次……”
風暮寒鳳眸冷凝,“你想護着他?”
“你冷靜些,我們先想辦法出去。”葉芷蔚看出他眼底迸出的滔天怒意與傷痛,軟聲細語,“若是山上的炸藥引燃,我們誰也不需再談什麼恩怨。”
風暮寒手中劍刃微微一晃,葉芷蔚趁勢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胳膊。
風暮寒反手扣住她的肩頭,力量之大,讓她覺得好像骨頭都要碎了似的,可是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就算她知道也許此時正是除去英王的大好時機,可是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她無法漠視英王爲救她而死在風暮寒的劍下。
突然,石壁後隱隱傳來轟鳴之聲,地面也跟着顫抖起來。
“取箭來。”風暮寒推開她。
葉芷蔚去將他的金纏弓與箭壺取了過來。
只見風暮寒從袖子裡取出一枚袖箭,將它綁在箭簇頂端,深吸氣,彎弓搭箭,瞄準離剛纔轟鳴聲最近的一處石壁上的洞口。
兩指一鬆,一道白光準確的自那狹小的洞口衝出,袖箭隨之炸開,在空中揚起一道紅色的煙塵。
“在這裡!”洞外的川明等人立即發現了風暮寒發出的信號。
“快些!”暴風雪中,川明指揮暗衛將少量炸藥埋在地穴的一處洞口外。
與此同時,在地穴的另一邊,同樣有暗衛將炸藥埋好,只待川明一聲令下。
暴風雪肆虐着山林,川明就算擡頭也看不清山上的景象,可是他知道,只要炸開洞口,很可能就會再次引發山上的雪崩,他們要做的就是在雪崩衝進洞口之前找到他們的主子,然後從另一側炸開的洞口衝出去。
不過若是慢了半拍,只怕就連他們也要葬身於此。
所有暗衛全都緊張的盯着川明。
川明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動手吧!”
第423章 溫暖彼此,皇帝遇襲 加更,楊_溫馨 一輛南瓜馬車
兩輛馬車沿着山路,冒着暴風雪前進。
馬車周圍,騎馬的護衛身上已經被白雪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連同馬的背上也俱是凝結的冰殼。
葉芷蔚背靠着軟墊坐在車裡,腦子裡仍不時閃過他們逃出來時的那驚險一幕。
雪崩如浪潮般洶涌而至。若不是川明等人行動迅速,只怕他們所有人便會葬身雪海。
她輕輕挑起厚厚的車簾,外面刺骨寒風立時撲面而來。
英王此時正在他們後面的馬車上。聽川明的意思他們是要先去一處風暮寒提前安排下的莊子休整。
風暮寒躺一旁,昏暗的車廂裡只點着一盞油燈,微弱的光線裡他的臉色看起來分外蒼白,每當馬車隨着山路顛簸之時,他的眉頭便會猛地蹙緊,不過從始至終。他一聲不吭。
葉芷蔚立即放下車簾,伸手將搭在他身上的狐裘向上拉了拉,馬車準備的有些倉促,而且他們距風暮寒的暗莊還有很遠的路程,聽川明的意思是要連夜趕路。
她的手從他身上掠過時覺得有些涼。於是毫不猶豫的將自己身上的狐裘脫了。
“你這是做甚?”風暮寒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雖然精神不濟但眼中暗含的沉穩與警覺從未消失過。
葉芷蔚也不理他,直接將狐裘蓋在他的身上。
“穿上。”他的聲音裡帶着怒意。
“我又不冷。”她故作輕鬆道。
風暮寒略顯吃力的用手撐起身體,竟然打算坐起來。
葉芷蔚不由得一驚,連忙伸手想將他按住,不料卻被他一把反手將手腕握住。
“你輕着些。”她假意嗔道。
“把它穿上。”他命令道,明明是在關心她,可是語氣卻帶着冷意,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勢。
葉芷蔚心中無奈,這傢伙要是倔起來,還真是令人頭痛。
“要不我陪你躺躺吧。”她軟語相勸,也不管他那如霜的臉色,撒嬌似的靠過來,鑽進了狐裘裡,緊貼着他的身子躺下。
風暮寒緊崩身體終於還是放鬆開下。與她靠在一處,呼吸漸沉,不過抓着她手腕的手卻一直沒有鬆開。
隨着馬車的搖晃。葉芷蔚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突然間肚子一陣抽痛,嚇的她一下清醒過來。
風暮寒也似感覺到了什麼,同時睜開眼睛。
“怎麼了?”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
“沒……沒事……”她縮起身子,不想讓他再增添一份憂心。
“可是哪裡不舒服?”她的一舉一動哪能騙得過他,她感覺到他的手指順着她的手腕,滑到了她的脈門處。
“我都說了,沒事……”系妖醫巴。
“勿動!”他輕聲呵斥,閉目感受她的脈象。
葉芷蔚知道他前世久病成醫,定是沒辦法再隱瞞下去,於是小聲道:“就是剛纔肚子疼了一下。”
她聽見他的牙齒間發出“咯”的一聲,感覺到他的怒意擴散開來。
“我錯了,別生氣好麼?”有了以前的經驗,她明白現在唯有主動承認錯誤纔是正途,於是她主動抱住他的胳膊,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要是她身後長着尾巴,這時定然搖得飛快。
“彆氣彆氣,全都是我不好,等你傷好了怎麼處罰我都行,軍棍?殺威棒?打屁股我也認了……”
風暮寒剛剛醞釀出的那些怒氣就像突然遇到了三月的春風,看她瞪着那雙無辜的大眼睛,他咬了半天牙,心裡裝着的那些不痛快,竟連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剛纔只是疼了一下子,我保證,以後一定會乖乖聽話,再也不亂跑,按時吃藥……所以,別生我的氣……好麼……”
原本她是假裝的成份多一些,可是不知怎麼,她想起前些日子失去了他消息時的那種絕望的心疼,再加上懷了身子的人心比天嬌,她抱着他的胳膊,竟然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淚。
風暮寒沉默半晌,長嘆一聲,慢慢將她攬進懷裡。
“都是有身子的人了,當心哭壞了眼睛。”他伸手覆住她的小腹,將半成真氣徐徐注入她的丹田。
原本微涼的腹部立時暖了起來,葉芷蔚舒服的放鬆開身體,蜷縮在他身邊一動也不想動。
昏昏欲睡間,她似乎聽到他嘆息的聲音,“薇兒……爲夫早晚會被你氣死……”
那種無奈的語氣令她有些覺得好笑,可細聽着又覺得心酸。
她小嘴不滿的翕動幾下,終不敵漸漸襲上來的疲勞,靠在他的身邊沉沉睡去,全然不知在他暖了他們女兒的同時,她也溫暖了他的身子。
馬車直到第二天晌午時分纔到達山中一處隱秘的暗莊。
待到葉芷蔚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晚。
她發現自己躺在臨窗的大炕上,身下的錦被熱呼呼的,窗外時不時傳來雪片敲打窗櫺的沙沙聲。
她剛動了動,突然發現自己的手仍被風暮寒握在手裡。
風暮寒身上換了素白緞的中衣,不過即使隔着中衣,她也能隱約看到他身上裹着的層層繃帶。
她緊張的伸手過去試探的摸了摸,沒有血的氣味,想來是用來固定剛接好的斷骨之用。
風暮寒睡的很沉,就連她伸手去摸他的臉,他也沒有醒過來。
她輕輕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心裡退出來,剛坐起身,忽聽院裡傳來腳步聲,緊接着門口響起通報聲:“侯爺,急報!”
還未待葉芷蔚開口,忽見風暮寒睜開眼睛,眉宇間隱見疲憊之色,不似平日那般凌厲,“進來。”他開口道,聲音微啞。
有暗衛渾身裹雪自外面進來,拱手立於門口,“啓稟主子,皇上回宮途中遇襲。”
葉芷蔚一愣。
風暮寒躺在那裡,神色淡然,鳳眸深處帶着常人無法企及的沉穩,“可有人傷了?”他問。
“三殿下爲護駕受了重傷,二殿下也傷了……不過情況不明,皇上被敵方擄去,至今未有消息。”
葉芷蔚只覺背後竄上一股寒意。
皇帝竟被敵方抓了去……這怎麼可能!
狩獵隊伍就算留了部分人手在雪山尋找英王他們,禁衛軍也應有足夠的兵力保護皇帝,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
“可知是什麼人劫持了皇上?”風暮寒濃密的睫毛垂了下來,隱住眼底的光華,讓人喜怒難辨。
“那些人自稱山賊。”
風暮寒忍不住冷笑一聲,不想卻牽動了傷處,疼的他連連蹙眉。
山賊?
開什麼玩笑,哪裡的山賊敢做這種劫持當今天子的事情,不想要腦袋了麼?
朝廷怎麼可能放過他們,不管他們是哪座山頭的,只怕轉眼間就會大兵壓境,就連山頭都會被削平。
“再探,有事速速報來。”風暮寒吩咐道。
第424章 宮亂,皇后重掌大權 加更,楊_溫馨 一輛南瓜馬車
暗衛通報過後,葉芷蔚頓時睡意全無。
滿腦子都是這些亂頭事,偷眼去看風暮寒,卻見他靜默的凝望着桌案上的一盞宮燈,妖冷的容顏漸漸褪去冷漠。眼底竟依稀浮上駭人的殺氣,如同銳利的利刃,令人望而生畏。
葉芷蔚覺得有些心疼。這些年他始終隱忍,一直在暗中佈局,也不知此事對他來說是幸是禍。
她伸出手去,輕輕撫在他的眉心。
風暮寒恍然回過神來,轉過頭,便見一雙烏黑的眸子與他近在咫尺。帶着疼惜與擔憂,猶如午夜廊下的懸着的一盞燈火,靜靜的,只是爲了照亮他醒來的瞬間。
一直緊崩着的神經漸漸釋然,薄脣間掬起一抹笑意。他柔聲問,“肚子餓麼?”
葉芷蔚這才覺得肚子裡餓得慌。系見廣巴。
風暮寒讓人拿了飯菜進來,又讓人按照崔先生以前開的方子,熬煮了保胎藥,也不管葉芷蔚願不願意,逼她一口氣將藥喝了纔算饒過她。
“你說……他們會把皇上救回來麼?”放下藥碗,葉芷蔚苦着臉問。
風暮寒微微冷笑,“不會。”
葉芷蔚吃驚道,“不是吧,難不成三皇子跟二皇子就這麼回京去?”
風暮寒默默點了點頭。
葉芷蔚越發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等了一會,她沒等到風暮寒開口,轉頭去看他,發現他竟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她靠在一邊發呆,不到半個時辰。外面先後來了報事的暗衛。
“啓稟主子,狩獵隊伍繼續向京城進發。”
“三皇子傷情嚴重,二皇子傷情不明……”
“宮中皇后去了麗妃娘娘處……上十二衛各有調動……”
十二衛屬於親軍。負責護駕左右,以及護衛宮禁的皇帝的安全,那些軍士都是通過精選後,經嚴格訓練而入選的身材健壯、武藝不凡的將士。
“十二衛動向如何?”
燈光下,風暮寒略帶瘦削的側臉,神色從容,語氣雖緩但其蘊藏的氣勢卻讓人不敢違逆,彷彿只在他翻手間,便可成風布雲,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暗衛將宮裡事情稟明,風暮寒逐一對暗衛的下一步行動做出指示。
來來回回,不斷有暗衛回來報信,直到三更,院裡方纔安靜下來。
葉芷蔚望着窗外漸小的風雪輕輕嘆了口氣。
“我已派人將母親連夜接出城。”風暮寒突然道,“你城外莊上的人,我也差人給他們送信,讓他們暫時躲避一下風頭。”
葉芷蔚心裡略有緊張,“你覺得有人會趁亂鬧事?”
“何止是鬧事這麼簡單。”風暮寒冷笑,“只怕是要奪宮。”
葉芷蔚倒吸一口涼氣。
回京的皇子中,只有三皇子的勢力最強大,英王本有希望與之抗衡,但他此刻卻跟他們在這莊上,所以無法在京城及時安排下接應。
二皇子身後有皇后撐腰,也難保不會另有所圖。
“我們要怎麼辦?”她擔心道,“回去救駕,還是在這裡等消息?”
“自然是等消息,他們想鬥便讓他們鬥去,咱們在這裡先好好休養幾日,外面一切自有爲夫安排,你只需再胖上幾斤,等他們鬥出個結果來,我們再去回。”
葉芷蔚其實有些不太明白風暮寒爲何要這麼安排,不過她大致能猜到三皇與二皇回去後,必定有一番惡鬥。
誰能先把十二衛控在手裡,誰便能掌握宮裡的主動權,而那些大臣們除了幾位忠臣外,大部分都是見風使舵,誰的力量大些就會依靠誰。
京城,皇宮。
麗妃已經睡下,外面守夜的宮女困得不行,頭一點一點卻不敢睡。
就在這時,外面匆匆忙忙跑進來一名內侍,急道:“快些叫麗妃娘娘起來!”
宮女醒來後不滿道,“娘娘早就睡了,有事明天再說,吵了主子你有幾條命都不夠賠。”
內侍急得跺腳,“哎呀,你可快着些,出了大事了,你快去喚娘娘起來,我有要事回稟!”
兩人正在爭執,忽聽屋裡響起麗妃的聲音:“什麼人在外面……”
宮女嚇的白了臉,忙道:“是承德殿的公公,說有要事稟報。”
屋裡半天沒有動靜,就在兩人以爲麗妃重新睡了的時候,房門卻開了,麗妃披了外衣坐在牀上。
“什麼事,半夜三更的……若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本宮絕不輕饒!”
內侍連忙上前一步跪下道:“回娘娘,狩獵的隊伍已到城外。”
麗妃漫不經心攏着長髮的手不由得一滯,“嗯?”她奇道:“怎麼這個時候入城?”
“回娘娘,這次回來的只有三殿下跟二殿下,英王殿下與威武侯在狩獵場失蹤,至今未有消息,皇上在半路遭遇山賊,已然被那些歹人捉了去,皇后娘娘召見了呂氏一族的幾位近臣,十二衛也各有調動……”
麗妃驚的目瞪口呆,“明鋯他……”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響起內腳步聲,麗妃等人擡起頭來,只見殿外來了一隊宮人,清一色點着宮燈,幾名內侍走在最前面。
“皇后駕到!”內侍尖細的嗓間在夜裡聽得尤爲刺耳。
麗妃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皇后身着正紅鳳袍,威風凜凜的跨進殿裡來。
麗妃這時才終於意識到,縱然她掌握了後宮的大權,可是終不過是一個替代品而已,皇后終究是皇后,在這個時候,她沮喪的發現,自己完全不是皇后的對手。
“麗妃。”皇后向她微笑着。
麗妃身起,不情不願的向她行禮:“深夜不知皇后娘娘到此有何貴幹。”
皇后揚着臉,坐在上首位置上,“你可知皇上出事了?”
麗妃的心底不由得一揪,“臣妾剛聽到消息……”
“聽說英王那孩子也失蹤了,真是可惜……那麼優秀……”皇后的聲音裡隱隱帶着笑意。
麗妃只覺得全身的血都衝向了頭頂,皇后雖話語不多,但卻惡毒的暗示英王不再是她的依仗,言外之意,他已經死了。
“聽說英王失蹤時與威武侯在一起,臣妾覺得他們定會平安無事歸來,皇后娘娘還應以鳳體爲重,不要爲這些瑣事憂心勞神。”
皇后微微冷笑,“既然麗妃能放寬心,最好不過,宮中最近事務繁雜,依本宮看,你還是多多爲英王祈福,盼他早日歸來纔是。”說罷皇后站起身來,大紅鳳袍在麗妃面前掃過,衣袖上繡金線的部分掠過麗妃的臉頰,掃得她臉生疼。
“本宮還要召集重臣連夜商議如何救回皇上之事,就不多陪你了。”
望着皇后離去的背影,麗妃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一下暈倒在地上。
第425章 也許,前世你了欠我 加更,橙黃橘綠時_ゝ 兩巧克力
一連幾日,莊上暗衛往來,消息不斷,風暮寒也不避諱她,一方面。他將那日從閆程鳴身上搜出的信件交給暗衛,讓他們去調查二皇子之事,另一方面。京城中不斷有飛鴿傳書,將宮裡的消息源源不斷的傳到莊上。
因着風暮寒身上有傷,不能下牀,所以連帶着葉芷蔚也跟着在屋裡待了三日,可是到了第四日時,她再也坐不住了。吵着要出去透透氣。
這一次風暮寒卻是沒有阻止,而是交給她一封從京城傳來的密信。
葉芷蔚打開一看,不由得一愣,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小字:麗妃病重。
“這是……”
“應是讓英王知道的時候了。”風暮寒面無表情道。
這是要故意要給英王一個沉重的打擊麼?
葉芷蔚心中小人暗暗吐了吐舌頭,略略整理衣飾。風暮寒派了兩名近衛軍跟在她身邊,出了門,前往英王暫住的廂房。
葉芷蔚一路上注意看着院子裡守着的近衛軍,問身邊的兩人道:“爲何這幾日我沒見到川明等人。”
她記得青衣留在北邊後川明便接了風暮寒的侍衛統領之職,可是這幾天她卻沒有看到他,連同那日到雪山上救援他們的暗衛也沒有見到。
“主子罰了川明大人三十軍棍,他現在還在牀上躺着呢。”一名近衛軍道。
葉芷蔚吃了一驚,“爲何要罰他?”
“護主不利。”
“呃……”葉芷蔚一時語噎,想來是因爲那日在雪山自己被雪崩沖走之事,惹了風暮寒動怒。
英王屋裡並沒有下人伺候,平時除了近衛軍會派人來送飯換藥,莊上有一名軍醫時常過來探望外,其餘時間,英王都是一個人待在屋裡。
門上墜着厚厚的布簾,一旁近衛軍幫着葉芷蔚打起簾子。葉芷蔚略一低頭,走進屋去。
英王背上受傷,這幾日只能趴在牀上。偶爾覺得氣悶時纔起來坐了坐。
聽見門簾響動,他向這邊轉過頭來,一隻素手輕扶簾邊,緩步走了進來。
葉芷蔚進了房間,先是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屋裡陳設很簡單,與他們住的那間屋子沒什麼兩樣,只不過英王的牀邊放着幾本書冊,顯然是他讓近衛軍找來打發時間用的。
“怎麼是你……”英王有些驚訝,艱難的坐起身來。
葉芷蔚也沒有故意擺出冷臉色,而是從容坐到椅子上,兩名近衛軍守在門外,寸步不離。
英王微微苦笑,“你是揹着他來的?”
“誰?”葉芷蔚似有不解,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掩口輕笑,“原來你是說他呀。”
殊不知她那一笑,在英王眼中,如煙波浩渺中躍出的晨陽,滿眼都是她不經意間透出的嫵媚之色。
“難道不是麼?本王如今已是他的階下囚,亦或是他讓你來說服於本王?”
葉芷蔚無奈道:“英王殿下想的未免太多了,他留你在此不過是爲了養傷,外面天寒地凍,你現在又有傷在身,就算想回京,這一路上也是千辛萬苦,不如將身子養好些再走。”
“他當真會放本王離開?”英王似有不信。
葉芷蔚點頭,“其實他留你在此,也是爲了救你。”
“此言何意?”
葉芷蔚拿出風暮寒交給她的那封密信,遞到英王面前,“這是暗衛從京城傳來的消息,殿下你可自己看看。”
英王接過,只掃了一眼,臉上神色不由得大變。
葉芷蔚平靜的看着他,“皇上被人在回京路上挾持,至今未有消息,宮中也不見發兵去救,三皇子自回京後便稱重傷閉門不出,二皇子傷情緩解,帶病參與朝政,皇后於他身後輔佐,呂氏一族蠢蠢欲動,麗妃娘娘於昨日突然患急病,生命垂危,這一切,相信不用我說,殿下您應該也能明白幾分吧?”
英王沉默着,屋裡陷入了一片壓抑的氣氛當中。
英王自小於宮中長大,對於宮中的那些陰謀詭計司空見慣,可是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他有些難以接受。
突然間,他擡起頭來,月華般的眸子,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他在騙我!”
葉芷蔚平靜的看着他,臉上微微露出一絲憐憫之意,“他爲何要騙你。”
英王嘴脣翕動幾下,確實,他所認識的風暮寒從不屑於便用這種手段,而且他也想像不出,他使用這種手段對他自己有什麼好處。
“我只是來把消息轉告於你,信與不信,全憑你自己。”
“是他讓你來的?”
“是。”
英王坐直身體,背後的傷突然抻了一下,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的意思是……皇后要與二皇子奪宮?”
葉芷蔚秀眉揚了揚,“難說。”
英王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彷彿想將她看透,“你能否幫本王傳封信出去?”系見住圾。
“可以。”葉芷蔚想了想,點了點頭。
英王眼底似有動搖,“他就那麼放心你?”
葉芷蔚淡淡一笑,“夫妻本是同爲一體,若是他不肯相信我,我的心又怎可落在他的身上。”
“但若是本王要你傳信是爲了害他呢?”
“至少你現在不會。”葉芷蔚歪着頭,思忖道:“那日在地穴中,我聽到你與閆程鳴的對話,不管你以後將如何選擇,我只爲還你那一日的人情而已。”
英王呼吸驟然加重,臉上頓時血色,“蔚兒……本王以前……是否曾做錯了什麼……”
葉芷蔚徐徐起身,她已將風暮寒託付給她的差事辦了,便再也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聽英王如此說,她不由眼底一沉,“或許……是你前世,欠了我。”
英王定定的看着她,這時如有外人在場,定會覺得這位侯爺夫人是在開玩笑,可是看着她那雙烏黑閃亮的眸子,英王卻不得不相信,這是她發自肺腑的真心之言。
葉芷蔚站在那裡,看着英王將信寫好,交到她手上。
轉身出門的一瞬,英王突然道,“若是他有朝一日負了你,你可來尋本王,本王定會護着你,償還前世欠了你的。”
葉芷蔚沒想到他竟說出這樣的話來,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英王似乎與前世相比,有了些許的改變。
不過她只略微遲疑了一瞬,門外近衛軍已挑起了簾子,她低頭出了屋子,只留下英王獨自坐在椅子上,儘管背後傷口撕裂般的疼痛,他的身體顫抖着,臉上難掩那一抹傷感與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