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朝家中,雲青青房間裡。
湛藍色的牆壁繪着礁石海岸,捲起雪白的浪花躍起月光般的碎片。一個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帶着淺黃的遮陽帽,背對着他們斜坐在礁石上,望向清澈的海浪,典雅而嫺靜。
頂上是蔚藍色的天空,浮着些許白雲作爲點綴,白雲微微卷起,似有一股若有還無的風吹。
這裡的一切都是藍色,純淨而雅緻。
偏偏雲青青的牀鋪是淡粉與純白相間,兩個孩子脫了鞋,雲青青內八字地坐在牀上,小未雨則箕坐一旁。
雲青青拿出最後一塊拼圖,拼在了大象鼻子下面。
一幅整整齊齊的卡通大象與小鹿的相見便呈現出來。
“未雨,你看,我很厲害的,很快就拼好了這幅拼圖。”雲青青小心翼翼地將拼圖捧起,獻寶似地笑着遞給小未雨。
小未雨歪着頭看了看,接過拼圖,倒扣在牀上,卡通大象和小鹿剎那間支離玻碎。
雲青青呆呆地看着這一幕,似是感到了委屈,眼睛有些微紅。
小未雨沒有理她,只是自顧自地撿起拼圖碎片。
一塊,一塊,又一塊。
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小未雨就已經完成了全部拼圖。
他拿起拼圖,炫耀着對雲青青說道:“青青,我拼得比你快多了。”
雲青青扭過小臉,抱着枕頭,不想理這個討厭的男孩。
小未雨嘿嘿笑着爬了過來,湊到雲青青面前,腆着臉說道:“青青,我把我拼好的拼圖送給你好不好。”
雲青青擡起頭,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小未雨詫異地說道:“雲青青你不喜歡我送你的拼圖嗎?”
雲青青轉過身子,小手在拼圖上比劃着什麼,忽然說道:“不是的,未雨。拼圖太大了,我放不下的。”
“放不下?”小未雨疑惑地問道:“什麼放不下。”
雲青青嘟着嘴拼命搖着頭,一把推開小未雨,衝到牀下,穿上鞋子,跑到門口才回頭明媚地笑着,“纔不告訴你呢!等你以後真的對我很好很好,我纔會告訴你。”說着,帶着銀鈴般的笑聲,跑到了客廳。
小未雨有些茫然,林未雨也有些茫然。
什麼放不下?雲青青從來沒和我說過什麼放不下啊?
“未雨,吃東西啦!”雲青青手扒住門框,探出頭來笑道。
小未雨心中一陣歡喜,雲青青的東西都超級好吃的。
在美食的引誘下,小未雨不去想,也懶得去想什麼放不下了。
只有林未雨一直皺着眉頭。
自己和雲青青相處二十多年,她還有什麼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嗎?
她最羞澀地時候,連胸罩都是我給她去買的。
可以這樣說,林未雨是看着雲青青一步步從A到C的。
她到底瞞着自己什麼?
林未雨想着,他忽然有一種衝動。他想像小偷一樣在房間裡大肆翻找一番,看看雲青青到底有什麼是不想自己知道的。
可,轉念一想。林未雨還是放棄了。
這裡是雲青青的房間,即便她看不到自己,自己也沒辦法觸碰她的東西,但她就是捨不得這樣去做。
在無人見的時候,羞恥心是可有可無的。但,在愛和愧疚的人面前,良心卻會隱隱作痛。
“魏姨再見,青青再見!”小未雨從雲朝家吃完飯,恰好林顧我下班回家。
這幾天童兮外出有事,只能拜託魏時歌照看一下小未雨。
魏時歌倒是蠻樂意的,畢竟小未雨除開“覬覦”自家的閨女不談外,單從外表上看,繼承了童兮美貌和林顧我臉龐的小未雨像極了一個瓷娃娃。
無論年幼還是成年,從沒有人說過林未雨難看,但喜歡林未雨的人除了雲青青、時夏再加上一個歐陽明外,確實沒多少。
“未雨再見。”魏時歌拉着雲青青和小未雨道別,說完笑着看了看林顧我。
林顧我也回了一個感激的微笑,拽着小未雨回到了家中。
“未雨,今天在魏姨家玩得開心嗎?”林顧我一邊繫上圍裙做飯,一邊隨口問道。
小未雨坐在沙發上無聊地拍着手,也隨口答道:“還好啊。”
林顧我係圍裙的動作一滯,回頭望了望在沙發上亂爬的小未雨,忍不住開頭道:“未雨,乖乖坐着。爸爸一會做完飯就陪你玩。”
小未雨趴在沙發靠背上,仰着頭看着林顧我,吐了吐舌頭。
林顧我無奈地笑了笑。
自從童兮出去後,林顧我的手藝直線下降,也可能是勞累了一天,沒時間搞什麼四菜一湯,隨便用昨天的剩飯炒了些蛋炒飯,切上些火腿丁、黃瓜丁和胡蘿蔔丁。
小未雨吃得倒也蠻開心。
“未雨,吃完飯去我包裡取點東西。”林顧我給小未雨夾了一大片雞蛋,囑咐道。
小未雨一愣,忽然開心起來,“爸爸你是不是給我帶禮物了!”
說着,飯也不吃了。徑直跑向放在鞋櫃上的包。
“未雨,你慢點!”林顧我喊了一聲。
小未雨翻開林顧我的包,找了半天,最後手上拿着一個芭比娃娃,茫然地望着林顧我,“爸爸,我的禮物呢?”
林顧我笑了笑,吃了口飯,這才說道:“你手裡的不就是嗎?”
小未雨看着手中的芭比娃娃,他再次擡起頭,“爸爸,你這不是給我的。”
“爲什麼?”林顧我想跟童兮似地逗弄一下小未雨。
小未雨不假思索地說道:“電視裡只有小女孩纔會喜歡這種東西呢!”
說着就舉起芭比娃娃往地上扔。
林顧我見狀,大吼一聲:“林未雨,那是給雲青青的!”
小未雨本就要撒開的手忽然攥緊。
他沉默了一會,這才擡頭看着林顧我認真地說道:“是爸爸給雲青青的,還是未雨給雲青青的?”
林顧我趕緊走過來低下身子,把住小未雨的胳膊說道:“這有什麼區別嗎?小未雨這幾天總在魏姨家吃吃喝喝,難道爸爸不應該給青青買些禮物嗎?”
小未雨堅定地搖了搖頭,“不一樣的。媽媽說,如果要送雲青青禮物。不能把爸爸媽媽送的轉送出去,更不能讓爸爸媽媽去買,因爲只有自己買的,纔是最能表達心意的。”
林顧我一愣,他無奈地笑了笑,“那就是未雨送給雲青青的好不好。”
小未雨再次搖頭,“不可以,媽媽說不可以騙人,尤其不能欺騙雲青青,那是很不好的行爲!”
林顧我有些抓狂,“小未雨,爸爸不會告訴別人的。媽媽也不會知道的。再說,小未雨現在還是孩子,那有錢買禮物啊,你就拿着爸爸送給雲青青的禮物當成自己送的不就好了。”
小未雨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他低着頭緩了一會,才沉聲說道:“如果爸爸不告訴媽媽,那麼媽媽不會知道的。”
林顧我點了點頭,笑道:“對啊。”
“如果媽媽不告訴雲青青,雲青青也不會知道的。”
林顧我皺了皺眉,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剛想說什麼。
卻見小未雨猛地擡頭堅定地看着林顧我說道:“可是,我知道!我不要欺騙雲青青!”
林顧我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道:“對不起,未雨,你是對的。爸爸剛纔做錯了。可是未雨還沒長大,不能賺錢的,暫時用一下爸爸媽媽的錢,這不是騙人也不是羞恥的行爲。”
“我不要!”小未雨大吼一聲,“我要自己賺錢給雲青青買禮物!”
說着,他把芭比娃娃塞到林顧我懷裡,徑直衝向臥室。
自己被小看了,自己和雲青青都被小看了。大人都是壞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用自己賺來的錢給朋友買禮物到底意味着什麼。
只有媽媽知道,可是媽媽出去了。
壞爸爸!
小未雨沒有哭,他只是躲在被子裡極度地委屈着。
林顧我推開房門,沒有進屋,只是眼神複雜地看着這一幕,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決定求助一下專家。
“小兮……我好像……把小未雨弄哭了……”林顧我小聲地說道。
他默默聽了一會聽筒裡童兮傳出的聲音,隨後將手機離遠了點。
過了一會,手機又貼上了耳朵。
“林顧我,你聽着,現在你去……”童兮交代了幾句,直接掛斷了電話。
林顧我恍然大悟。
正躲在被窩裡委屈地微微發抖的小未雨,忽然聽到林顧我的聲音。
“未雨~”
小未雨用被子矇住頭,不想理他。
“未雨~要不咱們這樣,從今天起,你做一次……你做一天的家務,比如掃地、洗碗之類的事情,爸爸就給你一塊錢,然後你就可以用你自己賺得錢去給青青買禮物了。”
小未雨扯開被子一下子坐起來,看着林顧我,有些猶疑地問道:“……這……這樣可以嗎?”
“當然,這可是媽媽說得。”林顧我笑了笑。
小未雨剛想下牀,忽然又轉頭問道:“那爸爸,一個娃娃需要多少錢?”
林顧我“啊”了一聲,裝作無奈地說道:“大概要一百塊錢吧。”說着,他看着小未雨垂頭喪氣地樣子,忍不住笑着開口,“不過這一次就算爸爸借給你的,未雨要用勞動來償還啊。”
說着,手從背後伸了出來。手上赫然拿着那個可愛的芭比娃娃。
小未雨高興地歡呼一聲,迅速跑過去,一把搶走林顧我手中的芭比娃娃,又跑向沒有收拾的餐桌。
“雲青青,我要用自己的錢給你買禮物啦!”小未雨很開心。
林未雨嘴角扯出了幾縷苦笑。
他羨慕曾經的自己,也痛恨現在的自己。
但他現在最想說的是。
“林顧我……你聽我說,你讓未雨洗一次碗給他一塊錢,這次就先把芭比娃娃借給未雨。反正五六十塊錢的東西,差不多兩個月未雨就可以還完了。”
爸爸,你這樣騙孩子真的好嗎?林未雨眼神複雜地看着洋洋得意的林顧我,默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