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未雨搞不清楚爲什麼在雲青青關心自己的時候,自己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感激涕零而是覺得沮喪和失落。
要知道,一百多次家務並不是一個小數目,尤其是對於他來說,他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能完成。
他願意爲了雲青青的笑容而付出這些努力。
但,萬萬想不到,他即便付出了很真誠的努力,也得不到雲青青第一時間的笑容。
整天的時間,小未雨都有些悶悶不樂。即便和雲青青一起玩着有趣的遊戲,他心中總有一種鬱郁之情。
雲青青看出來了,她有些疑惑地問小未雨怎麼了。小未雨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明明不是雲青青的錯,明明雲青青是對自己好的。
但自己爲什麼不開心。
別說三歲的小未雨了,即便是二十六的林未雨面對此情此景,又能說些什麼?無論說些什麼都會給人以不識好歹的印象,如果過分了,說不得還要惹來別人嘲弄與侮辱。
既然如此,不如不說。
雲青青只當做小未雨不喜歡這個遊戲,於是她又想盡辦法逗小未雨開心。
小未雨看着慌亂而焦急的雲青青,看着她笨拙地拿出一個又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玩具。
他終於還是笑了,他跑過去拉住雲青青的手,認真地說道:“青青,以後我要送你東西的話。你一定要開心,不要去考慮我的事情。好嗎?”
雲青青有些納悶兒,難道小未雨不開心的原因是因爲這個嗎?她不理解,但還是糯糯地回答:“好啊!下次未雨送青青禮物,青青一定會開心的。”說着,眼睛笑成了月牙。
明明說出這番話,小未雨應該感到釋然和開心。可當他看到雲青青笑起來的模樣,那麼可愛,那麼美麗,但就是覺得缺少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他想不出是爲什麼,乾脆也不想了。就這麼高高興興地和雲青青玩了一天,等待林顧我下班回家。
晚上,林顧我隨意做了些飯,和小未雨在飯桌上聊了起來。
“未雨,今天把芭比娃娃送給青青了嗎?青青開心吧!”雖然用得是疑問地語氣,但林顧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小未雨默默扒了幾口飯,低着聲音說道:“爸爸,雲青青第一反應不是開心,她說她很心疼自己爲了給她送禮物而這麼辛苦……她說……”
“是嗎?”林顧我打斷了小未雨的話,他眉開眼笑地說道:“這說明青青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小未雨的,那小未雨一定要好好對待青青啊。”
小未雨一愣,擡起頭,怔怔地看着林顧我,“所以,雲青青這樣說是對的嗎?”
林顧我皺了皺眉,鄭重地說道:“未雨,你要知道女孩子能夠說出寧可自己不要也不希望你勞累的話,是很難得的。未雨,你不要胡思亂想。青青是個好女孩,你如果決定了愛她就要好好對他,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
小未雨又低下頭默默扒拉幾口飯,只是拿着筷子的手攥得緊緊的。
雲青青是好孩子,她說的話是對的。所以我這種想法是錯的,林未雨是壞孩子對嗎?
扒拉幾口飯,又看向林顧我,發現林顧我也在低頭吃飯,小未雨千思萬緒的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伴着簡單的小菜,他將一肚子話吃進了肚子裡。
正在兩個人默默吃飯的時候,家裡的房門忽然被敲響。
“咚!咚咚!”節奏感極強。
林顧我聽到這熟悉的敲門聲,
眼睛猛地睜大,嘴角的飯粒都來不及擦掉,趕緊起身去開門。
“小兮!”林顧我高興地叫道。
童兮穿了一身黑色風衣站在門口,即便特意選了寬鬆的衣服,風衣依舊玲瓏有致地突顯着裡面女孩的優美和偉大,褲子灰灰的,卻不是那種塵土般的難看與髒亂,而是斜陽晚照,在最後的光芒和最初的黑暗間,天邊那一抹泛着靛青灰濛濛。腳上是一雙合腳的小皮鞋,雖稱不上方便奔跑,卻也不會成爲行動的阻礙。
“顧我,我回來了!”童兮憂鬱而清冷的神色如同雲開月明般綻放出最美麗的光輝,她從“黑幫”大佬的女王又變成了可愛清純的鄰家高中生,隨着一聲嬌滴滴的稱呼,童兮一下蹦到林顧我身上。
林顧我“哈”一聲,笑着托住了童兮翹翹飽滿的臀,他低着頭,用自己的鼻尖去觸碰童兮的瓊鼻,“小兮一下子去了三四天,都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童兮臉上洋溢着笑容躲着,“小顧我……小顧我不乖哦。誰說小兮沒給小顧我打電話,昨天不是剛通電話的嘛!”
林顧我作出一幅委屈的樣子,“那是我給小兮打的電話,而且是說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難道這也要算嗎?”
童兮“嘿嘿”一笑,用力摟着林顧我,“好了好了,這幾天小兮去拯救世界了,沒有顧得上最愛我的小顧我,小兮錯了。小顧我過來,小兮要給小顧我一個甜甜的充滿歉意的親親。”
小未雨轉頭剛想歡笑着去迎接童兮,看到這一幕,他又默默回到座位上,低頭扒拉着米飯。
林未雨坐在沙發上,剛剛站了起來,看到這一幕,他又默默坐回沙發上,大口吮吸着空氣。
林顧我和童兮在門口好好地膩歪了一陣,直到林顧我覺得童兮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才小心翼翼地將童兮放了下來,牽着童兮的手,悠悠地走到飯桌前。
童兮看到飯桌上擺放的幾個菜。
涼拌黃瓜……香油鹹菜……小蔥拌豆腐
她詫異地回頭望向林顧我。
林顧我摸着腦袋尷尬一笑,“小兮你等會,廚房還有一個紅燒排骨沒出鍋呢,我一會……”
童兮沒有理林顧我,徑直走入廚房,過了一會兒,她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衝着林顧我質問道:“排骨呢?”
林顧我扯了扯嘴角,“馬上做。”
看着匆匆想要衝進廚房的林顧我,童兮一下子擋住了他,眼睛眯了起來,“我是問,排骨呢!”
林顧我一下子低下頭,嘎巴幾下嘴,小聲地說道:“超市呢……”
童兮瞪着林顧我,大聲說道:“林顧我!先不說你這麼吃飯自己的身體會不會吃壞,未雨剛幾歲啊!還在長身體呢!我不在,你就敢這麼欺負我兒子!”
小未雨吃完了飯,默默拿着自己的碗筷走向廚房,他從林顧我和童兮間的夾縫中穿了過去。
剛剛到廚房門口,又面無表情回頭看向童兮和林顧我,“麻煩你們兩個一會吃飯快點,我還要洗碗……擦桌子……掃地……收拾屋子呢!我不想再像昨天一樣收拾到十一點多才睡覺了。”
說完,他徑直搬出昨天放在廚房裡的凳子,“艱難”地爬上去,中間還掉下來幾次,“哎呦哎呦”的痛呼了幾聲,這才站到凳子上,打開冰涼涼的水,小手笨拙地擦拭着碗上的油漬。
月光透過窗戶,半灑在小未雨身上。
他是那麼弱小……可憐……而無助。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兒寶……”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一幕無比心疼的童兮,腦海中浮現出一首經久不息的旋律。
她轉過頭,看向林顧我的目光中充斥着怒火。現在的童兮,宛如一頭被觸怒的母老虎!
“林顧我!你敢欺負我兒子!”
那一天,被碾壓的回憶又出現在林顧我的眼前。
當林顧我被摁倒在沙發上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小未雨洗着碗,透過門看着一米六幾的童兮將一米八的林顧我扭着胳膊摁在沙發上,膝蓋狠狠地壓着林顧我的後背。
哼~爸爸,我很小,但我不傻。
林未雨揣着胳膊默默地看着這一幕。
哼~爸爸,欺負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媽媽萬歲!”兩個林未雨同時在心裡歡呼着。
一場家庭風波在小未雨的攛掇,林未雨的漠視,童兮的暴怒和林顧我的哀嚎中順利落下帷幕。
童兮將林顧我治得服服帖帖的,這才走到廚房,心疼地想要替小未雨刷碗。
小未雨看着童兮很認真地搖着頭,“不要,這是我給雲青青買的禮物。而且,我已經答應了爸爸。媽媽說過,男孩子是不能言而無信的。”
童兮一愣,忽然展顏笑道:“那小未雨未來都會很忙很累哦。小未雨不怕嗎?”
小未雨低着頭想了想,又擡頭仰視着童兮雙眼,堅定地說道:“我要用自己的錢給雲青青買禮物,這是男孩子應該做的。而且我已經答應爸爸了,我不可以食言。只不過是一百多天,我可以堅持下來的。”
童兮一愣,皺了皺眉,“一百多天?小未雨做一次家務爸爸給多少錢啊?”
“一塊錢!”小未雨豎起一根手指,大聲地說道。
童兮深吸了幾口氣,俯下身子,讓小未雨從之前的仰視變成了平視。她輕輕颳了刮小未雨鼻子,溫柔地笑了起來,眼睛彷彿是一彎彎的月亮,和雲青青溫柔的樣子極其相似,“小未雨是一個能夠守護青青的男孩子了,而且還是一個信守承諾的男孩子。媽媽爲你感到驕傲!但,小未雨。如果媽媽一會變得很暴躁很暴躁,小未雨會害怕嗎?會不喜歡媽媽嗎?”
小未雨嘴角幾乎察覺不到的扯了扯,他笑着前傾身子,猛地親了童兮一口,“不會的,未雨最愛媽媽啦!”
童兮趕緊扶住小未雨,小心翼翼地將他擺正身子,囑咐道:“那小未雨以後要小心地刷碗,千萬不要摔下來。媽媽一會就回來啊~”
小未雨狠狠地點着頭。
林顧我正在沙發上不斷繞着自己被扭得生疼的胳膊,看到童兮面露兇光地從廚房裡走出來,不斷趨近自己。
他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不斷向沙發另一邊挪動着屁股,“小兮……我可以解釋……小兮,我是個男人……你再這樣我會反抗的……童兮!你不要再過來啦!”
“啊!”全樓棟都聽到了一聲淒厲的男人慘叫聲。
童兮一手扭着林顧我胳膊,膝蓋壓在林顧我背上,另一隻手摁着林顧我的臉。
林顧我的眼鏡就在離他不足半米的地上,與他相看淚眼、無語凝噎。
“林顧我。你剛纔說什麼!”陰影遮住了童兮的半邊臉,她隨意地壓在林顧我身上,冷聲問道。
“我說我錯了……”林顧我含糊不清地說道,他嘴現在有些歪。
“大聲點!你這是認錯的態度嘛!”童兮吼道。
林顧我心中十分憤怒,他一個堂堂八尺男兒竟然被一個女孩三番兩次摁在身子,他很羞怒,他很懊惱,他決定不再沉默,他決定大聲迴應身上壞透了的女孩。
“童兮!”他大吼一聲,“童兮姐姐~我錯了~你放了我吧。”
林顧我的聲音一下子軟了下來。
一旁觀看大戲的林未雨撇了撇嘴。
爸爸一點都沒有男子氣概,你怎麼也要說點硬氣的話啊。
他忽然想到了硬氣的自己,時夏沒有媽媽的力氣,不過,她是學過武術的……該死的歐陽明。
他是怎麼回答的?非常有男子氣概!
“時夏!時夏!你放開我,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咬舌自盡!”
想到這裡,林未雨又不由鄙夷地看向林顧我。
爸爸……慫透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