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腳上的鞋子,是她熟悉的花紋,她早上給秦夙束腰帶的時候,不經意間瞥見他腳上的鞋子,與這花紋是一樣的。
所以……
明媚的眼眸訝然的揚起,長廊的燈光,映出一張俊美絕倫的輪廓來,只是,此時的那張臉,線條比平常更加冷硬,周身更是散發出森冷的氣息,讓人不敢接近他。
但是,這個人不包括柳雪顏。
她向來不怕他的冷臉,早就已經見慣不怪了魍。
不過,今天的秦夙較平常更加冷戾了幾分,她的心臟不免因之一顫。
四周遍佈着大內禁衛,石平和王明兩個正在組織他們離開,凌亂的腳步聲令整個地面都有些震顫。
“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嚴陣以待的模樣,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她在廢棄宮殿裡待了這麼長時間,與世隔絕,外面的事情她一概不知,她擔心的看着他:“發生什麼事了嗎?檎”
而秦夙仍然只是盯着她沒有說話。
狹長的鳳眸,黑瞳漆黑如墨,如同黑洞一般,能將人吸進去,卻探不到底,卻又如黑曜星般熠熠生輝。
這兩種感覺讓柳雪顏不禁有些錯覺,眼前的秦夙,是不是有雙重人格,此時是兩個人站在她面前。
“你怎麼不說話?”柳雪顏想起雪冰曾說過見到了白衣男子的事情,美目上下打量他:“是不是有刺客?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說着,她還上了手去掀他的衣袖,看他的手臂上有沒有受傷。
她的手指還沒碰到他的衣袖,秦夙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扯進懷裡,用力抱緊。
她的臉硌在了他領口的紋理處,而她的後腰被他緊緊的勒住,身體緊緊貼着他,令她的臉無法挪開。
“疼~~”她聲音在他懷裡悶悶的。
秦夙似乎沒有感覺到她的聲音般,低聲在她耳邊說:“以後不準隨便消失不見。”
她哪裡是消失不見,她只不過散散心而已。
這個不是關鍵。
她被他勒在懷裡,快要喘不過氣了。
“曜王,秦夙……”看他不理她,她掙扎着仰起小臉:“曜王大老爺,我快要喘不過氣了,你能放開我了嗎?”
因爲柳雪顏的這一聲,秦夙終於放開了柳雪顏,從他的懷裡離開,鼻尖還充斥着屬於他的味道。
剛纔的寂寞,在這一瞬間被暖意驅趕開。
“對了,我剛……”
柳雪顏嘴角彎彎,打算解釋自己剛剛的去處,因爲秦夙是她的丈夫,是她決定要過一生的人,她不打算隱瞞他任何事。
雪冰的事,也該告訴他,夫妻嘛,要互相坦白才能互相信任。
然,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發現秦夙盯着她的目光倏變,冷不叮握住她的手,邊將她往雪央宮的方向扯,邊打斷她的話:“先跟我回雪央宮。”
他的力道有些大,大的讓柳雪顏吃痛,腿長腳長的他,步子邁的有點大,跟在她身後的柳雪顏被他的大力,扯的踉踉蹌蹌的撞到了他的後背。
柳雪顏甩了甩他的手沒有甩開,反而讓她的肩膀處的骨頭扭了一下。
“疼,曜王,你幹什麼?你弄疼我了。”柳雪顏疼的大聲喊着。
大約是因爲她的喊聲,秦夙的腳步比之前小了一些,但是,仍然沒有鬆開她的手腕,她就這樣被他一路拉着。
今天的秦夙讓柳雪顏感覺到陌生,特別是他拉她時的力量,彷彿他們只是陌生人,不!陌生人還不如,更像是仇人。
雖然他的腳步小了些,她肩膀處的疼痛卻沒有減輕。
“姓秦的,我說疼,你到底聽到了沒有?”柳雪顏怒了。
平時秦夙他喜怒無常也就罷了,偏她今天的心情不好,他突然鬧起了他的曜王性子。
不過,秦夙的腳步還是沒有半分停頓。
路過一個長廊時,旁邊有宮女和太監經過,看到秦夙和柳雪顏兩個人經過,宮女和太監們嚇的慌忙爲秦夙和柳雪顏二人讓路。
等他們走過的時候,柳雪顏聽到了身後的議論聲。
“聽說了沒有。”說話的是一個小太監。
“聽說什麼?”
那小太監聲音稍尖的傳來:“禁衛軍的令符失竊,令幾名刺客闖進了王宮,聽說,有人看到盜令符的人——是王妃!”
“你說什麼?王妃盜令符,不會吧!”
“這是我聽說的,聽說刺殺陛下的刺客……是華南國的人!”
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秦夙恰好拉着柳雪顏拐了彎,後面的話她便沒有再聽到。
可是,僅那幾句話,已經讓柳雪顏明白秦夙今天態度反常的原因。
禁衛軍的令符失竊,刺客闖進王宮,刺客是華南國的人,還有人看到盜令符的人是她。
這一切說明了什麼?
秦夙在懷疑她偷了令符。
“你懷疑我!”她盯着秦夙寬闊的肩膀和冷酷的後腦勺質問,說話的同時,她用力扯住他的手,扯得他停了下來。
秦夙轉過臉來,謫仙般的俊容似掛上了一層寒霜,那雙狹長的鳳眸中,漆黑的瞳孔如古井般幽深不見底,那就樣沒有任何表情的盯着她。
只是一個眼神,柳雪顏的心已經一陣寒涼,她火熱的心,被一寸寸的凍成了冰塊。
旁邊有一名宮女經過柳雪顏似未看到般。
“你懷疑我!”柳雪顏再一次重複剛剛的話,裡頭夾雜着的,是失望。
“難道不是你嗎?”秦夙淡漠的嗓音不帶有任何溫度。
一句話,令她感覺如萬箭穿心。
難道不是你嗎!
原來,他已經確定是她了。
柳雪顏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突然仰頭朝天大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兒,笑的眼淚幾乎都出來了,她方停住了笑,然後認真的盯着秦夙的臉,一字一頓的問:“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自始至終,都覺得我是一個本性難改的賊?”
又一名太監經過,秦夙深邃的鳳眸盯着她的眼睛,目不轉睛的吐出了一個字:“是!”
堅硬的心,在瞬間碎成了渣渣,米分成了沫。
很好!
柳雪顏很平靜的聽着秦現的話,嘴角扯出淡然的弧度自嘲一笑,沒有像往常那樣,被他激怒了就跳起來指着他的鼻子罵。
柳雪顏很佩服自己,在這個時候,居然能保持鎮定。
因爲在乎一個人,心情會隨着那個人的話而波動,可是,不在乎一個人的話,不管那個人說什麼,也不會有什麼感覺。
此時,她的心死了。
爲了他,她不惜改變自己,喜歡自由,嚮往藍天大海、碧草山河的她,甘願折斷了自己的翅膀,留在深宮裡陪他。
甚至……已經決定放棄回到屬於她的時代,留在這個沒有任何親人的異域國度。
那是因爲她愛他。
爲了他,她不再偷盜,只爲了洗白自己,每次她完成他做好的事情,也只想得到他的一句稱讚,一句肯定。
結果呢?
他把她的尊嚴全部踩在腳底,如果她柳雪顏還趴在他的身上哭着求他相信她,那她就太沒臉了。
她柳雪顏不會爲這樣的男人屈辱自己。
她笑着迎向秦夙冰冷的眸:“曜王陛下,尊貴而又高尚的曜王陛下,在你眼裡這麼不堪的我,你是打算怎麼處置我?將我囚禁或是處斬?”
秦夙盯着她的眸光不變:“你是孤王的王妃,孤王不會處決你,你在雪央宮裡好好思過。”
思過?
這兩個字,在柳雪顏的腦中轉換成了‘軟禁’兩個字。
他要把她關起來。
她立刻警覺的看着他,預備找機會逃走。
可惜,秦現已經看出了她的動機,在她逃走之前,突然將她扛在肩上。
身體突然懸空,柳雪顏驚了好幾秒鐘沒有反應過來。
待她反應過來,立刻在他的肩上掙扎。
“你放開我,放開我!”柳雪顏大聲喊着。
可惜,秦夙根本就不理她。
柳雪顏看他不理她,她改爲撕扯他的衣服,咬他的皮肉。
她是有武功的,牙齒也尖的很,她嚐到了他血液的腥膩味道,但是,她也沒有鬆口,秦夙的腳步也沒有半分停頓,好像她咬的只是別人的皮肉一般。
秦夙終於停了下來,卻是已經帶到到了雪央宮內。
在雪央宮的四周,早已圍了密密麻麻幾圈禁衛,將雪央宮內內外外全部圍住,停住後,秦夙總算將柳雪顏從肩頭放下來。
等秦夙將她放下,柳雪顏下意識的往雪央宮外逃去,秦夙沒有追上來。
然,她纔剛到門外,四把雪亮的冷劍出現在柳雪顏的眼前,阻住了柳雪顏出去的動作。
她險險的停住身體。
差一點,她的心臟就被劍尖刺穿了。
她生氣的回頭怒向秦夙:“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想去院子裡轉轉也不行嗎?”
秦夙站在她的身後。
“從今天開始,你只能待在雪央宮的宮殿裡,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許去。”冰冷的嗓音,無情且冷酷,沒有半點溫度。
這是紅果果的囚禁。
“如果我想去方便呢?難道你要我在這殿裡上茅廁不成?”
“方便的話,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就是說她以後什麼都要在雪央宮裡?
呵呵,她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高估自己在秦夙心裡的地位,只要有一點什麼事,他會毫不顧念他們昔日的情分。
柳雪顏冷靜了,淡淡的問:“你打算把我關多長時間?”
“等你什麼時候反省夠了!”秦夙語氣有些不耐的回答,然後便出了門。
也就是無限期的意思。
出門時,他叮囑門外的守衛:“你們在這裡看守王妃,不許王妃出宮半步,必要時,使用武器,若因王妃反抗導致她受傷,孤王赦你們無罪,除每日送膳的人之外,其他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
剛纔用劍指着柳雪顏的守衛,讓開身子給秦夙讓開了一條路,等秦夙走了,那幾人再一次用劍指着柳雪顏。
其中一名守衛衝柳雪顏厲聲喝道:“退回去,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柳雪顏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就這樣看着秦夙的背影從她的眼前消失,他背影的消失,也帶走了她眼中的最後一絲溫度。
一個男人,若是絕情起來,果然夠絕情,她甚至來不及回味,就已經被丟進了冰冷的深淵。
看着外面層層守衛,柳雪顏眼睛裡一陣不舒服。
她走到門窗旁邊,把所有的門和窗戶全部關緊,她推上最後一扇門,身子無力的靠着門癱坐在地上。
在今天,她終於認清了自己在秦夙心裡的地位,也將她最後一點愛情的幻想打破。
心……很痛!
因爲愛,所以纔會痛。
她的愛情幻夢,該清醒了。
猶記得他離開時說的話:“若因王妃反抗導致她受傷,孤王赦你們無罪。”
他殘忍到讓那些手持利劍的禁衛看守着她,不在乎她受傷,他當時應當還少了一句,應當是即使性命有危,也在所不惜吧。
因爲他不在乎她,所以,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安好。
如果她當真出了什麼事,恐怕他還會拍手稱快。
因爲那樣會給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她已經被人‘看’到偷盜,他爲什麼不乾脆點直接判她的刑,這樣不簡單、更快?
或許,他還打着別的什麼心思。
秦夙這個人深不可測,一轉眼繞一個彎子,她根本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什麼事,然後,她就掉進了他的陷阱裡。
即使他深不可測,至少以前他對她是好的,現在她發現,他以前對她的那些好,都是陰謀。
看着四周嚴密的牆壁,她自嘲的笑了,難道……她真的要被軟禁在這裡嗎?
不!她不能,她必須要出去,如果她一直被軟禁在這裡她會瘋的。
爲了不愛自己而且又恨自己的男人,放棄自己的一切,果然是錯的,既然她是雪冰拉來這個時代,她就該有辦法再送她回現代。
她要去找雪冰!
所有的想法,只匯聚成了一個念頭:她要出去。
正想着間,殿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誰呀!”柳雪顏冷冷的一聲喝。
“王妃娘娘,奴婢奉陛下之命來給您送晚膳!”
這麼好心,怕她被餓死在這裡,還派人來給她送晚膳。
“我不想吃,拿走吧。”剛說完,柳雪顏忽然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改了口:“等等,我突然又想吃了。”
她將門開了一條縫兒,讓那名送晚膳的宮女進來。
那名宮女惶恐的端着托盤進來,上面幾道菜,都是柳雪顏愛吃的。
不一會兒後,宮女給柳雪顏放完了晚膳之後,便低頭走了出去。
※
從雪央宮出來的宮女,沒有直接回膳房,而是一路走向了御花園,到了御花園一處無人的角落,那名宮女直接將手裡的托盤丟到了草叢中。
那名宮女丟下托盤,在月光下微仰起下巴,露出一張漂亮的巴掌小臉來。
她是打昏了送膳宮女,換上了宮女衣裳從雪央宮裡逃出來的柳雪顏。
看着四周無人,柳雪顏打算悄悄的去往北邊的廢棄宮殿找雪冰。
去北邊的廢棄宮殿,從御花園穿過最方便了,北邊幾乎無人會去,所以,這邊沒有燈,路也較黑些,依着月光,柳雪顏小心翼翼的從小路中穿過。
還未穿過御花園,冷不叮的聽到旁邊的草叢裡傳來了一陣女子的輕吟聲。
那種輕吟柳雪顏自然不會陌生。
那是女子在那種時候,身體格外愉悅纔會發出的聲音,這裡……難道有侍衛和宮女在苟且?
她本打算不予置理,直接通過的。
然,她在路過之時,目光不經意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草叢中。
果見兩條紅果果的身體纏在了一起,其中女人的臉……
柳雪顏眼睛驟然瞠大,不敢置信的望着草叢裡那張迷醉的臉。
那是……太后?
爲免自己認錯,柳雪顏又盯了兩秒鐘,確定那張臉就是太后無疑。
太后……居然與男子在苟且。
就在御花園的草叢裡,散落一地的衣裳,有太后的華貴衣裙,還有一名太監服。
原本沉醉在其中的太后,冷不叮的在月光下對上一雙漆亮的眼睛,一下子驚醒起來。
“什麼人?”太后大聲喝道。
她身側不遠的草叢裡有一道人影向她這邊過來,柳雪顏認出過來的人是齊嬤嬤。
而伏在太后身上男人的臉沒見過,他一臉惶恐,是個年輕男子。
柳雪顏本來是想躲的,撞到這種尷尬的畫面,是個人都會不舒服,更何況,對方還是太后。
此時此刻,柳雪顏卻不打算躲了,乾脆直接面對了衝過來的齊嬤嬤。
看到對方是柳雪顏,齊嬤嬤的氣勢一下子降了下去。
另一邊,太后和地上的小太監已經穿了衣服過來。
“怎麼不把她抓起來?”太后稍大了一些道,她身上仍是衣衫不整。
因爲是出來苟且,太后只帶了齊嬤嬤一人,並沒有帶其他任何人,因爲怕被人知曉嘛,太后還是很愛面子的。
另外一點。
太后與曜王的關係不和,如果傳出污事,難免會怕秦夙會不顧母子情誼。
“太后娘娘,是柳雪顏!”齊嬤嬤慌亂的提醒太后。
“你怎麼在這裡?”太后的臉色倏變,如果是普通的宮女就罷了,柳雪顏可是個練家子。
柳雪顏沒在看向太后,而是直勾勾的看着齊嬤嬤:“齊嬤嬤,綠蘿也是撞見了太后與男人偷晴,所以你纔會逼的她跌下涼亭?”
面對柳雪顏咄咄逼人的氣勢,齊嬤嬤嚇的脖子縮了縮,嚅囁着脣說:“是……是她,看到我就跑,我追上去,她自己跳下去的,我沒有逼她。”
很好,她現在總算知道了真相。
柳雪顏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齊嬤嬤,夜路黑,看不清路,你以後走路的時候千萬要當心些,要是有個萬一……”
說罷,柳雪顏便轉身離開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秦夙就會發現她逃離了雪央宮,她必須儘快離開。
她剛出了御花園,準備拐向廢棄宮殿,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意外的人。
---題外話---明天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