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夏之凌的聲音隱約可聽見。
宋卿芸和絕塵對視一眼,從另外一旁的側殿開窗飛了進去,然後悄然再關上了窗戶。
一進大殿,撲鼻而來的淡淡藥香讓絕塵的眉宇微微蹙起,宋卿芸見他毫不避諱地站着,立刻上前把他拉到了一旁,迫使他彎下身子,這才勉強被前面的盆栽遮住身形。
夏之凌說話間覺得哪裡不對,朝後頭望了望,又沒覺得哪裡不對,便又轉過頭去,對着倚靠在牀榻上的太妃娘娘道:“您倒是快起來啊!”
太妃娘娘一臉的病容,可是卻笑意堆上臉頰,有些氣虛地道:“哀家都明白,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還怕什麼呢?你快些走吧,方纔打破瓷碗的聲音已經引得外頭人的注意,別再鬧出什麼事兒,傳了出去,你母后該埋怨你了。”
夏之凌見怎麼也勸不動,便“哎呀”一聲,直接上前拉住太妃娘娘的手欲往外拽。
宋卿芸沒有看懂發生了什麼,連帶聽得也是隻言片語,見夏之凌突然對太妃娘娘又拉又拽的,柳眉輕輕一擰,剛要上前,身後一陣勁風起,絕塵比她更快的上前,然後便聽到夏之凌傳來一聲驚呼。
這一切的變化都讓宋卿芸始料未及,她忙從盆栽後頭出來,一上前,就見夏之凌被絕塵一甩衣袖,摔在了地上,在看知太妃娘娘無恙之後,宋卿芸便伸手把夏之凌扶了起來。
夏之凌顯然比宋卿芸更加錯愕,一臉茫然地在宋卿芸和絕塵身上來回掃視着,脫口問:“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
絕塵漠然看着夏之凌,清冷的目光中隱隱透着不快,然後一瞥牀榻上的人,直到確定太妃娘娘沒有大礙之後,面色方纔有些好轉。
宋卿芸沒有回答夏之凌的話,這讓夏之凌的心莫名揪了起來,她也忘了來福康宮的本意,更忘了還有太妃娘娘在場,身子仍有着宋卿芸扶着,直直地看着她道:“你又怎麼會和他一起出來?你們怎麼會在一起的?”
人一旦不知所措,便會反覆得重複着自己的話,現在的夏之凌便是如此。
宋卿芸從來都不想引起夏之凌的誤會,她也覺得這是夏之凌和絕塵之間的事,她一點兒也不想插手,可是看見夏之凌難以置信和無法接受的神情,宋卿芸又忍不住出聲解釋。
“公主殿下莫要誤會,卿芸只是帶着神醫想來給太妃娘娘診脈,先前不是公主殿下也想找神醫進宮嗎?所以卿芸便自作主張,讓王爺幫忙,帶了神醫進宮。”
夏之凌頗爲不信,眼眸一直盯着宋卿芸的臉,試圖看出些什麼,卻是無果。
夏之凌便轉而看向一旁一直淡然看着她的絕塵,面色忽的一紅,本來一身的氣焰頓時沒了大半,低眉抿了抿脣,問:“真的是這樣嗎?”
絕塵冷漠地瞥了一眼夏之凌,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轉而看向宋卿芸,“你幫我看一下……她身上還有哪裡不舒服的。”
宋卿芸知道絕塵說的是太妃娘娘,她方纔瞧了一眼,也委實嚇了一跳,不多日的工夫,太妃娘娘竟然消瘦德這般快,甚至面色蠟黃,病容重重,這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在恢復身體的人所該有的氣色,便應允着往太妃娘娘的牀榻走去。
夏之凌見絕塵全然忽視她的存在,只和宋卿芸說話,心底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來,雙手緊握成拳,在宋卿芸經過自己的面前時,伸出手臂把宋卿芸攔了下來。
宋卿芸不明所以地擡眼看向夏之凌,就見她看着自己,努力剋制着說到:“本公主在這裡,不需要任何人來伺候太妃娘娘,尤其是外姓人氏。”說着,夏之凌用眼神瞪了一眼宋卿芸,攔着的手完全沒有要放下的意思。
宋卿芸不知道她是哪裡得罪了這個公主殿下,可以說自從她認識夏之凌到現在,自己已然把情緒控制得極好,如果說是絕塵的緣故,她解釋也解釋了,避嫌也避嫌了,夏之凌還想怎麼樣?
一想起夏辰賀和太后的所作所爲,以及夏逸寒現在的下落不明,宋卿芸隱忍下的情緒驀地騰了上來,不再畢恭畢敬,正色道:“太妃娘娘的病情不容耽擱,我知曉公主殿下身份尊貴,但是誰人沒有病痛頑疾?所以還請公主殿下讓開,以免讓太妃娘娘的病情加重。至於伺候,就更加不敢勞煩公主殿下了,我呆在宮中時常侍奉於太妃娘娘左右,知曉太妃娘娘的習慣,斷不會對一個病人又拉又扯。”
夏之凌從未見過宋卿芸這般和她說話,震驚之餘更多的是憤怒,想着絕塵還在一旁看着,自己的顏面就這樣蕩然無存,便愈加擺出公主架子,整個身子都擋在了宋卿芸的面前。
“我偏不讓,你能奈我何?”
即便夏之凌知道宋卿芸會一些武功,但是公主的身份讓她從不習慣屈服於別人,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人的面前,夏之凌的面子就變得異常尊貴。
宋卿芸要麼好脾氣到底,要麼一旦生氣,十匹馬也拉不回她的氣焰。
就在宋卿芸即將要生氣的時候,絕塵適時的出現在她們二人之間,不着痕跡得把宋卿芸護在身後,然後居高臨下地淡淡看了一眼夏之凌,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讓開。”
這是絕塵第一次對夏之凌說話,可是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話語,不禁讓夏之凌覺得渾身的力氣被人抽乾一般,可僅一瞬間,夏之凌就又堅強了起來。因爲公主的身份,讓她不允許自己在外人面前出洋相。
“這裡是皇宮,不是者樓府,你憑什麼對我發號施令?”
站在絕塵身後的宋卿芸,突然發現到夏之凌的變化,不禁油然產生一絲敬佩之意。宋卿芸很清楚夏之凌對絕塵的執着,可是如今,夏之凌面對絕塵這樣冷淡的神色,竟能依舊保持她公主的風度,確實不易。
絕塵清冷地看着夏之凌,目光並無起伏,這讓夏之凌更加無法接受,卻執拗地強迫自己看着他,不顯露半分退怯之意。
絕塵看了夏之凌半晌,然後道:“夏辰賀都是這麼教你的麼?還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你……”夏之凌聽見有人敢直呼皇兄的名字,驚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而後一句話,她完全沒懂得絕塵的意思,卻明白他話中諷刺意味極強,饒是再堅強的目光也垮了下來,淚光漸漸充斥在眼眶之中。
宋卿芸輕拉了一下絕塵的衣袖,低聲道:“該做正事了。”
宋卿芸知道絕塵亦不想傷害無辜的夏之凌,就如夏逸寒一般,可是夏之凌終究是夏辰賀的胞妹,是太后的女兒,任他們其中哪一個也無法做到真正的毫無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