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些人餵了一顆會使人忘記過去所有記憶的藥，然後帶去了死亡之地，那是一個沒有陽光，只是殺怒和死亡的地方。在那裡的還有很多孩子，每天都會有人死去，再有新的孩子來，要想活下去就必須要殺死其他的孩子，因爲你如果不殺她那麼下一刻死的將會是自己。
沒有一天身上不會帶傷，幾乎每一天都是從死亡的邊緣上爬回來，那個時候的日子除了生不如死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詞來形容。很多次在別人的劍下，我告訴自己就這樣吧，死了以後就可以見爹和娘，再也不用受這種苦了。那些人以爲我沒有了記憶，但是我卻從來沒有忘記過過去，我清楚的記得那些人殺我爹孃時的場景，那個時候仇恨是我活下去唯一的目標。
我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能死，因爲我要爲爹孃報仇，終於在九歲那年我殺死了身邊所有一同訓練的夥伴，和一個同伴被送到了死亡之地的另一個地方，那裡是在各個地方訓練中活下來的孩子。
有一次我受了重傷昏迷，那些人以爲我死了就把我扔進了海中……”
“泠姐姐是在那次中逃了出來是嗎？”北冥馥兒緊張的拽着自己的衣袖。
“傻丫頭，海中只有那一個島嶼又能逃到哪裡，若是能逃我早就逃了，在海中我遇到了鯊魚，那個時候我的身上只有一把匕首，靠着那把匕首我從鯊魚口中逃過一劫，最後還是回了死亡之地，因爲那個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靠着心裡唯一的信念我活了下來，最終走出了死亡之地，成爲一個殺手。”
“那是什麼地方，泠姐姐你告訴我，我讓皇叔爲你報仇。”北冥馥兒怒氣衝衝的說，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地方。
爲什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在泠姐姐身上，她失去了父王母妃，又失去了嗓子還不能站起來，以爲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可是泠姐姐比她還要可憐。
“那個地方現在應該已經不存在了。”冷泠表情淡淡的，十幾年她一直活在仇恨中，可是當仇報了之後她卻沒有任何的開心的感覺。
她的心早已傷痕累累血跡斑斑，也許前世的死亡是她最好的結局，但是重生一次，也是她最大的幸運。
北冥冽眸中殺氣騰騰，那些人還好已經死了，不然他會讓那些人生不如死，死有些太便宜他們了。
“馥兒，姐姐的經歷你可能會同情，但是姐姐並不認爲這就是不幸，一個人可以不幸，但是卻不能放棄希望。”如果在給她一次同樣的機會，她還是會如此選擇。
“泠姐姐，馥兒是不是很沒用，不能爲父王母妃報仇，反而還想要尋死。”北冥馥兒失落的說，她真的很沒用連一點打擊都受不了。
“馥兒，你都知道什麼？”報仇，小丫頭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父王母妃是被太后害死的，就連我的腿也是太后設計陷害才站不起來的，泠姐姐，我一定要站起來。我要像姐姐一樣爲父王母妃報仇，泠姐姐我求求你幫幫我。”她不要向現在這麼沒用，她一定要站起來。
北冥冽差點就闖了進來，馥兒竟然知道這麼多？
冷泠聽了北冥馥兒的話，溫婉的臉上充滿了嚴厲，“馥兒，我今天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去報仇，更不是讓你生活在仇恨之中，如果有可能，姐姐更想快樂的活着，那纔是爹孃最希望看到的畫面。”
她何嘗不想簡單快樂的活着，可是她根本沒有那個機會，她連活着都不能又去哪裡找快樂，如果不報仇，她根本沒有可能脫離組織，永遠只能是一個殺人機器。
前世她在海邊買了一套連筱竹都不知道的房子，準備報仇之後，去那裡過着一盞清茶一卷書閒看雲捲雲舒的日子。
可是卻沒有那個機會，只能留給筱竹了。
“馥兒，想想你父王和母妃最希望看到的是什麼，永遠不要讓自己後悔。”她不能讓馥兒向她的前世一樣活在痛苦之中，自己那個時候是沒有其他的選擇，可是馥兒卻不一樣。
北冥馥兒緊緊咬着脣，小手握成拳頭，倔強的望着冷泠。
“你的心裡可以有恨，爲父母報仇天經地義，但是你的心裡卻不能只有恨，你剛纔還在告訴姐姐你想成爲像你父親那樣的人不是嗎？你的父親曾經是東夌的儲君，他的心裡裝的是愛，是對東夌百姓的愛，是寬容與博愛。”
她也想成爲像爸爸媽媽那樣的人，可是她註定了做不到，十幾年的黑暗她的心已經麻木了。
她的手染了太多的鮮血，即使是迫不得已，也無法原諒自己，她可以暗中協助那些特工去完成任務，卻無法接受叔叔的建議去做一名特工。
“馥兒，泠姐姐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不過如果你站起來只是想報仇，我是不會讓郭太醫爲你治腿的，免得白白丟了性命。”冷泠揉了揉太陽穴，她真怕自己會弄巧成拙。
本來是想用自己過去的經歷讓她有更大的信心在治療中挺過去，結果卻激發了她心裡的恨，若是這樣，就是她能撐過去站了起來，以後也不會快樂。
小丫頭還是一個孩子，一個孩子……
冷泠再次留北冥馥兒一個人在房間裡，將門輕輕關上，見北冥冽站在門外有些意外。
“你……”北冥冽開口不知道怎麼說，知道了她的過去本來想安慰她，卻又覺得她並不需要。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冷泠知道他聽見了自己和北冥馥兒的對話，也並不在意，莞爾一笑，臉上雖然帶着笑意，眼睛卻依舊是一潭沒有漣漪的深水。
北冥冽的經歷雖然她和不同，但是作爲一個質子，能夠在異國活下去，想必一定很艱難，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有些話何必再多說。
北冥冽苦笑，是呀，他們都是一樣的人，雖然經歷不同，可是處境卻都是一樣的，都曾經在地獄中掙扎求生。
倒是有一種天涯知己的感覺……
唯一的不同就是眼前的女子已經完全放開，而他還一直生活在地獄裡，並且永遠都無法離開直至死亡。
“我來的時候遇到郭太醫了。”石榴爲兩人奉茶之後就悄悄退下，除非有需要，冷泠不喜歡身邊有人跟着。
“你不同意？”冷泠端起茶杯看了看裡面的茶又放下杯子，雖然是上好的普洱，可是她更喜歡淡一些的茶。
微苦，卻清香，就像人生……
“是，我不同意。”北冥冽如冷泠所想的一樣，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
“北冥冽，你覺得能永遠保護的了馥兒嗎？”
“你跟蹤我……”
“你活着的時候都無法保護她，死了之後，又如何去護她周全？” 冷泠看着北冥冽的目光有些挑釁。
本來還坐在椅子上的北冥冽，如鬼魅般瞬間移動到冷泠的面前，“我記得我告訴過你，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是嗎，希望你能活到那天。”冷泠吃過幾次虧，自然不會在讓他碰到自己，轉身離開星璨宮。
北冥冽卻沒有去追冷泠，也沒有問她是怎麼發現的，獨自一個揹着門站着，外面的陽光灑進屋子，可是他卻並沒有覺得絲毫的溫暖。
冷泠說的沒錯，自己活着的時候都無法護馥兒的周全，更別說是死後了。
一股腥甜涌上喉嚨，紅色的血帶着烏黑從嘴角流下，時間竟然又提前了，上一次應該是三個月前。
一個多月前的夜裡，月明星稀，冷泠又夢到了前世，醒來後便再也沒有睡意，看着牀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有些奇怪，那隻狐狸一般這個時間應該都已經回來了，可是今天好像還沒有回來過。
雖然奇怪，不過冷泠並沒有在意，北冥冽的神出鬼沒她早已習慣。
在地上翻來覆去，索性冷泠披上衣服沒有驚動外面守夜的宮女，一個人悄悄出了芳華宮。
可是沒想到這一出來，倒是讓她發現了一個秘密，那天晚上她離開芳華宮之後去了後面的竹林。
“還是沒有找到他嗎？”
“是，不過前幾日有人在望月城見過百里兮凌和一個女子在一起，我想親自去看看。”
“這個時候你不能離開。”
“你知道望月城只能我親自去，讓南宮留下幫你，我會小心的。”
“不行，這次機會我們已經等了很久。”
“失去了這次機會還有下次，可是你的毒不能在拖了，先是兩年才毒發一次，後來是一年，現在是半年，下一次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時候。”
“正是因爲我的毒拖不了了纔不能錯過這一次機會，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不能在錯過任何一個機會。百里神醫只是江湖上的傳言，有沒有這個人還不知道，找了他十多年都沒有找到，這次說不定又是空跑了一趟。”
“說不定這次是真的。”
“慕風，我北冥冽不會這麼容易死，你放心，一個多月前剛毒發過，應該還能在撐上一段日子。”
“你……”靜謐的竹林裡只留下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