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柳月生已經和趙勻攤牌，今日趙勻面上不辨陰晴，雖說他以往也是沒有什麼表情，但明歡感覺的出，趙勻今日或許有些心煩。
趙勻例行問完明歡手裡的生意，沉默一會後，道：“柳月生說他有了中意的女子。”
果不其然。
“他鐵了心要娶人家進門，你要是去了，就只能做個妾室。”
明歡沒想到柳月生看起來不着調，但竟如此堅持。
她知道，自己是絕對不會做妾的。趙勻也不會讓她這麼委屈，更何況還有何家。
要是明歡真的成了商戶的妾室，何家想必會把柳家趙家的人都給收拾一遍。趙勻也知道不可能，對明歡道：
“你已經快十七歲，我會讓你姨娘再留意留意。”
明歡實在想不通，趙勻爲什麼非得把她嫁出去，趙家是容不下她了嗎？
明歡突然跪下：“父親，女兒的各項產業足夠女兒一生溫飽無憂，懇請父親不要再爲女兒的婚事盤算。”
趙勻皺眉，明歡一向懂事聽話，到了婚姻大事上居然和他對着幹。
“你現在已經是適婚年歲，早早尋個好人家嫁了也讓我放心。”
放心？可明歡覺得自己不嫁出去也不會讓趙勻擔心。
明歡據理力爭：“可是何家表姐也沒有許親，況且當年母親嫁給您的時候也已經十八歲。”
提到何玉，趙勻眼神一暗。
“你不明白，我這是爲你好。”
趙勻頗感疲倦地揉揉眉心：“你是趙家的大小姐，將軍府的表小姐，又是顧家的外孫女，京中多少人留意着你，你若是不早許親，怕是將來更由不得你做主。”
明歡抿脣，這些她都知道，及笄之後有不少人上門提親她也知道，她更知道自己的身份最容易遭人利用。
可是，她並不想就這麼草草結親，將自己的一生平白葬送。
明歡莊重地朝趙勻叩首：“父親，女兒只願和母親一樣，若非所愛，終身不嫁。我既身爲趙家何家的女子，就應當繼承兩家風骨，不可辱沒門楣。”
趙家隨心，何家忠貞。
趙勻怔怔。
遙遠的回憶傳來。
“我何玉從來只要自己喜歡，萬不能屈於世俗，若是爹爹孃親不許，我自降爲庶人再來嫁你！”
如此相似，趙勻想，阿玉，明歡不愧是你的女兒。
但是，我已經失去了你，絕不能再讓明歡離我而去。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現在不去許親，再過不久皇上納妃，你就是不去也得去了。”
再有不久就是皇宮大選，聖上納妃，皇子娶親。
明歡一時不知該怎麼辦，讓她放棄自由去那幽深皇宮，去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日日只盼着夫君能來看自己一眼，生活毫無樂趣，這樣的日子，生不如死。
趙勻看明歡臉色不好，也知道她明白其中利害。
“素秋我倒是不擔心，她畢竟是個平民，但你呢？你是將軍的女兒，逃不開的。”
那怎麼辦……明歡毫無頭緒，她不想就這樣隨便地嫁給別人，也不想入宮，一時間左右爲難。
“或許……或許我入不了聖上的眼，被打發回來……”
明歡越說越小聲，她明白，不可能的。憑她的身份，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落選。何沅立志從軍才得聖上開恩，她卻完全沒有辦法。
“你既明白，就知道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爲你好。”趙勻頓了頓，狠下心道：“離大選還有幾個月，我也不再逼你，現下你想出門結交好友也行，只一點，大選之前找到婚嫁之人，且萬不能是權貴之家。”
明歡面如死灰。
趙勻又道：“如果到時候你還是沒有辦法，我綁也要把你綁去江南，柳二公子不行就他家大公子。”
柳家大公子，現在的柳家實際掌舵人。要不是他性格木訥無趣，又日日事務繁忙，怕和明歡難以相處，趙勻也不至於找了柳月生。
出了書房，明歡碰見了奉孫姨娘意思來給趙勻送點心的趙素秋。
明歡訕訕地往旁邊走。
可能是她看起來實在不對勁，趙素秋破天荒地喊住她。
“他又逼你了？”
明歡呆了一下，才尷尬答道：“也沒什麼，父親就是問了幾句。”
趙素秋知道昨日明歡去見了江南來的柳家小公子，也知道趙勻昨晚和柳家公子談完話發了火。
看着明歡蔫頭耷腦的，趙素秋道：“你不喜歡柳家的小公子？”
明歡搖頭。
趙素秋想了下，說：“但你們可以先定親。”
定親之後，可以等大選過後再想辦法取消。
明歡老實回答：“但是他有心上人。”
趙素秋一怔，盯着明歡道：“有心上人又如何？反正你們也不是真的成親。”又道：“而且我聽說柳公子並無妻妾，你和他定親，沒有任何道義上的不對。”
明歡震驚於趙素秋的想法。
“但是，柳公子會不高興，要是他的心上人對他有意，那該多難過。”
趙素秋不再說話，一會之後若有所思地問明歡：“那你呢？”
明歡疑惑：“嗯？”
“你有心上人嗎？”
明歡無奈：“我要是有，也不至於這麼爲難。”
“那如果有人心悅於你，你會考慮他嗎？”
明歡不知道素秋哪來的猜想，但還是回答道：“還是兩情相悅好。”
若是對方一廂情願，明歡是萬萬不能答應的，明知對方有意，自己卻不能迴應，強行在一起只會害了別人。明歡不會做糟踐別人心意的事。
見趙素秋不說話，明歡猶豫地看着她：“你……還討厭我嗎？”
趙素秋身形一滯，複雜地看着明歡。半晌方纔輕輕嘆氣。
“我從來就不討厭你，我只不過……”
只不過是嫉妒你罷了。
明歡還想和趙素秋說些什麼，趙素秋卻提着食盒走了。
明歡只好作罷。
不過，素秋肯主動和她說話已經很好了。明歡想着一定要把握機會，和素秋重歸於好。
她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明歡自認爲素秋還是會和小時候一樣黏着自己的。
現在的冷淡不過是女孩子家的彆扭而已。雖然她也不知道素秋在彆扭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