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去一趟！”劉衛東叫上韓祚興，兩人往外走，隔着窗戶玻璃，韓殿臣看着遠去的大外甥，笑着搖搖頭。
小兔崽子！
還跟我倆畫迷魂陣呢！
三十多歲就當了副廠長……我這個外甥將來前途無量啊！
老頭喜滋滋的又捲了根菸，哼着小曲趿拉着棉鞋下地，“老婆子，把那隻老母雞殺了吧！”
黃龍府糧庫，劉衛東終於見到了糧庫張主任，段股長坐在一旁，端茶倒水，謹小慎微的伺候着。
“聽說你要買陳化糧？”張主任個子不高，尖嘴猴腮，或許因爲常年伏案工作的緣故，肚子卻是異常的大，往凳子上一坐，派頭十足。
劉衛東不由得想起了一種動物——碩鼠。
“我是阿魯科爾沁的，我代表我們那三十多個畜牧點要購買一批陳化糧作爲精料，您看……”劉衛東笑問道，張主任把臉一沉，“批文呢，介紹信呢？啥也沒有就要買糧食，你不知道現在最缺的就是糧食嗎？”
“來得匆忙，這些手續以後給您補齊行不？”
劉衛東深知這幫人都是吃軟不吃硬，多說幾句好話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不過站在身後的韓祚興不幹了，他擼起袖子，一雙虎眼盯着張主任那張留着小鬍子的嘴，只等他說出半個不字，就要衝過去狠狠教訓他一頓！
“行吧，看在你是老韓的外甥，我就破一次例，正巧前段時間撥給大泉源的陳化糧還沒發出去，就先供給你們，一共是二十噸，千六百塊，給你便宜一百塊，你就給一千五吧！”
一千五……
劉衛東眼珠一轉，這個張主任如此爽快就答應了我的要求，看來這二十噸糧食裡面貓膩不少啊！
等等，二十噸糧食一千六百塊，合着四分錢一斤，和新糧的收購價一樣了！
這是把我當傻子耍呢！
“二十噸有點多啊，我們的牛羊根本吃不了，要不這樣，我就買兩噸咋樣？”劉衛東故意找彆扭，張主任果然不樂意了，把耗子臉一耷拉，翻着白眼，從口袋裡抽出一根菸，一旁段股長急忙湊過來給他點菸。
“小夥子，我是看在老韓的份上纔跟你說這麼多，你要買就買，不買拉倒！”說完他起身要走，劉衛東一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拍在桌子上，“張主任您先等等，我覺得這件事咱們還可以再商量商量。”
張主任盯着信封，嘴角一抽抽，衝段股長和韓祚興擺擺手，“你們先出去，我們倆好好嘮嘮！”
這就對嘛！
糧庫裡哪有不偷糧的耗子？
張主任一把搶過信封，眯起一隻眼，往裡邊看了看，滿意點點頭，“小夥子懂事，不過你也知道，糧食上頭一直盯得很緊，我也只能在職權範圍內幫你個小忙……”
“我們那有幾千萬畝大草原，養着十幾萬頭牛羊，以後咱們有的是合作機會，只要張叔您敞亮，晚輩我絕對不會差事的。”劉衛東笑道，張主任皺着眉頭把信封塞進口袋裡，拍拍手，“你這糧食是給牛羊吃的吧？”
“對！”
“那就用不上陳化糧了，我們這有篩選機篩下來的破爛苞米，你拿回去再過一遍篩，牛羊照樣吃。”張主任嘿嘿一笑，“都是好糧食，兩分錢一斤，要多少有多少！”
“一分五！”
“成！”
劉衛東心中冷笑，這個死胖子，也是個見錢眼開的主。
不過對於這種人並不難，只要錢彈開道，通通拿下！
就怕碰上唐新民那樣堅持原則油鹽不進的傢伙，雖然用來管理企業再好不過。
當劉衛東看到那堆“破爛苞米”時，也是嚇了一跳！
這哪裡是一堆，簡直是一座糧食山！
巨大的篩選機下，被刷下來的碎顆粒玉米堆得足有十米高，這種高標準糧庫對糧食的篩選極爲嚴格，畢竟這些糧食是要拿去無償“支援”友邦的，必須選最好的！
劉衛東看着糧囤裡那些顆粒飽滿，金黃髮光的玉米，啐了一口。
劉衛東把大卡車開過來，韓祚興到現在才知道自己這個表弟竟然還是個司機！立刻羨慕得眼珠子都綠了！
他找來幾個工友，幫劉衛東把這些碎玉米裝進麻袋裡，然後取過一條長木板搭在車廂上，韓祚興一馬當先，哈下腰，拍拍肩膀，“老程，上貨！”
“接着！”兩個工友一人擡着裝滿糧食的大麻袋一角，喊了聲號子，將兩百多斤的麻袋放在他的肩膀上。
“小韓咋樣，再來一袋？”
“來！”韓祚興身強力壯，區區兩百斤根本不在話下，他嗯了一聲，兩人又擡起一麻袋糧食給他壓上！
“走！”
韓祚興咬着牙，右手按在麻袋上，腳踩着長木板，健步如飛，幾下就竄到車上，彎下腰，將麻袋一一放下。
劉衛東看得連連豎起大拇指！
三哥雖然腦子簡單，但這一身力氣可不是吹出來的！
衆人齊上手，很快就裝了足足一萬斤糧食，劉衛東開付了糧錢後，又請幫忙的幾人去國營食堂，見有肉菜，就點了幾大盤子，買上幾瓶本地產的燒酒，款待他們，算是感謝。
“大家辛苦了！”劉衛東又給每人一塊錢的“勞務費”，看着擺在桌子上的錢，老程、小崔等工友臉都是一紅。
“大兄弟你這……不就是幫忙擡了幾個麻袋嘛！至於給這麼多……拿回去拿回去！”
“大傢伙要是把我當兄弟，就都收着！”劉衛東也不傻，人家出苦大力幫了你的忙，你兩瓶酒幾個菜就給打發了？
咱們又不是做的一錘子買賣，以後少不得要經常用到他們。
財聚散人，財散人聚，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這是我弟一番心意，大傢伙別客套了，都收着吧！”韓祚興帶頭，把自己的那一塊錢塞進口袋，衆人見他拿了，也都紛紛把錢收起來。
“大夥辛苦，來走一個！”劉衛東酒量不行，他乾脆來了個以進爲退，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衆人紛紛豎起大拇指，好酒量！
接下來這一幕險些驚掉他的下巴！
這幫人喝白酒，直接對瓶吹！
這頓酒從中午一直喝到下午，菜都吃光了，這幫人就用筷子蘸菜湯幹剌，六個人足足幹掉十三瓶酒，一個個喝得五迷三道，相互扶着回了糧庫，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呼呼大睡。
一個個的，咋都這麼能喝！
所謂東北虎，西北狼，喝不過內蒙小姑娘，自己這點酒量，北方是甭想混了，自己以後只能去兩廣欺負欺負那些小綿羊了。
韓祚興捏着那一塊錢，去供銷社買了半斤大白兔奶糖，寶貝似的揣在口袋裡，拿回家給王蘭花吃。
“呦呵，三哥學會疼媳婦了！”劉衛東笑，韓翠嵐也笑，笑得兩口子怪不好意思的。
王蘭花俏臉緋紅，悄悄搗了他一拳，“以後省着點花錢，不準亂買東西！”
“嗯哪！”韓祚興悶哼一聲，“以後錢都歸你！”
王蘭花臉又是一紅，心裡卻甜滋滋的。
怪不得老輩人都說緣分天註定，姻緣一線牽，要不是家裡揭不開鍋出來要飯，也不能碰上三哥……
三哥沒啥心眼，對我是掏心掏肺的好……
糧食，是劉衛東商業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有了足夠的糧食，就可以提高奶牛的產量，將奶粉產業做大做強，也可以減輕對草原的破壞，保護生態環境，實現牧區的可持續發展……
至於釀酒的高粱，這邊也有，由於高粱不是主糧，所以張主任沒咬得那麼死，同意以兩分五一斤的價格賣給他。
“三哥，走，跟我去趟草原！”
劉衛東開着車，帶着韓祚興，從黃龍府往西過八百里瀚海，穿過白城進錫盟，直奔阿魯科爾沁而來。
車子緩緩行駛在通榆鎮賚一線，看着窗外的漫天黃土，劉衛東也是搖頭。
這地方，還不如草原呢！
“到了洮南府，先吃二兩土，白天吃不夠，晚上再來補……嘿嘿！”韓祚興撓撓頭，手扒着窗戶看外邊的景色，他姥姥家就在這嘎達。
“三哥，你在糧庫能轉成正式工嗎？”劉衛東問道。
提及這個問題，三哥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層憂愁，他搖搖頭，“我在糧庫就是個扛大包的臨時工，一個月二十塊錢，想轉正……做夢吧！”
臨時工……
“要不這樣吧，我送你去京城學開車，將來讓你當汽車隊的副隊長，你就負責從黃龍府給我運糧食咋樣？”
劉衛東提議道，三哥頓時眼睛一亮，“能行嗎？”
“行，有啥不行的。”
“我聽人說學車可不是誰都能學的，不給人送禮都不讓摸方向盤，我是說你能行嗎？”
劉衛東笑着搖搖頭，合着五妹是沒跟你說吧！
那我就再說一遍吧！
“我是京城冷軋廠的副廠長，安排個人進汽車隊的權力還是有的。”
“你這人不實在，你不是說你是放羊的麼？”沒想到劉衛東報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後，三哥把眼珠子一瞪，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騙！
“我那不是……”
“甭說了，撒謊撂屁的傢伙，我還當你是啥好人呢，停車，我要下車！”三哥氣壞了，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騙我說你是放羊的！
給我脆弱的小心靈造成多大傷害你造嗎？
你造嗎！
“下個屁車下車，這都到了白城子了！”劉衛東一瞪眼，“下車你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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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和心思單純的人做朋友最好了，他不會算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