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翎的語氣過於冰冷, 讓屋子裡面的人，聽着都有些不好受。
“小翎，怎麼說話的？”
賀明封沉下臉, 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劉醫生, 再發現他的臉色沒有變化後, 他才放下心來。上一次孫醫生的話, 他和老二考慮很久之後, 還是決定把劉健請過來。劉健這個人別的不說，單說他的醫術，在B市乃至全國都是排的上號的, 多少人求着他看病。小翎要是肯讓劉健給他看看，他的臉色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蒼白。
“大哥, 你把我從醫院叫回來, 就是爲了見這個人。”
賀明翎對於大哥突然拔高, 有些生氣的語氣，並沒有放在心上。要他突然面對一個自己恨了那麼多年的人, 他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眼前人的形象真的和當年的差太多了，現在的他只不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和當年那個會在上下學的路上，騎着三輪車，一路給自己講笑話逗自己開心, 身體倍棒的老帥哥, 有着天壤之別。
這種情況下, 報了仇又有什麼意思。
曾經有多麼喜歡, 現在就有多麼的討厭！
賀明翎扭過頭不在看劉醫生,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他眼中有些稍顯複雜的情緒泄露了, 他此時的心情。
“小翎，趕緊給劉醫生道歉。”
賀明乾驅動輪椅走到賀明翎的身邊，扳開他垂在一邊緊握的右手。在賀明乾說請劉醫生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這個局面。即使知道會出現這個情況，他們也不得不把劉醫生請來，給小翎看病。
本來他可以像上一次一樣，想辦法先讓小翎睡着，再讓劉醫生給他看病。
賀明乾一根一根的扳開自家小弟的拳頭，把賀明翎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他知道要是自己真那樣做了，小翎恐怕會十分生氣的。他不想讓小翎生氣，所以纔有了今天二人久違的碰面。真算起來，還是劉醫生先聯繫的他們。
事情後面的一切，賀明翎都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對於他而言，很不好。他不怪大哥和二哥，他知道大哥和二哥找劉健來的用意。知道是一回事，他心裡面對於這個結果下意識的去抗拒。
二哥出事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想過找劉健這個名醫來。有一次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給劉健打電話，眼看都要把電話打通了，誰想卻被路過的大哥給掛了，大哥告訴自己，二哥的情況沒有那麼差，用不着找劉健幫忙。
那麼現在，大哥和二哥，卻找劉健來幫自己。這是不是說明，他病的比二哥還重？
一瞬間，賀明翎心裡面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他習慣性的握緊拳頭，卻發現自己的右手被另一隻溫暖的手，握住。
賀明翎抿着嘴脣，看向別處，一句話都不說。
道歉的話，賀明翎是萬萬說不出來的。
“劉醫生，小翎就這樣的性子，您不要見怪。”
“沒事。”
人們常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劉醫生是看着賀明翎從那麼小一點長到八歲的，賀明翎什麼性子，他會不知道。
當年的事情，也是他一時鬼迷心竅，溺愛女兒導致。如果，當年他從一開始就能夠阻止事情的開端，如今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聽到沒有，他說沒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趙瘋子還在醫院等着我。”
賀明翎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向別處，他努力維持着自己的表情，他有些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露出自己的不忍心。
“那正好，小翎有一個朋友生病住院，劉醫生您可以幫忙看一下，小翎朋友的病情。”
賀明乾感受到自家小弟手心處的溼潤，有些心疼。他看的出來小翎，是不想呆在這裡。他開口提出讓劉醫生和小翎一起去看趙瘋子，其實只是一個客氣的說辭，這種情況下，小翎怎麼可能會和劉醫生一起走，怕是多在這裡待一刻鐘，小翎都不願意。
“不了，那裡有柳叔叔。我還有事先走了，賀甲幫我準備車。”
賀明翎抽出被二哥抓住的手，轉身向門外走起。除了最開始他看了一眼劉醫生外，後面全程都沒有看劉醫生一眼。
劉醫生從賀明翎一進來，就在觀察他，賀明翎眼中的憤怒和悲傷做不了假。他知道賀明翎恨他，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自責中度過，沒有一天是安心的。
現在他年紀大了，過一天少一天，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無用的自責中。上一次，他從好友孫醫生那裡知道，賀明翎的病情後，他心裡面就有了一個想法。
他不顧自己老婆的反對，獨自回到了闊別已久的B市，爲的就是能夠看看賀明翎，看看這個由自己接生，養大的孩子，卻又一不小心害了得孩子。
此刻，站在賀家的劉醫生，如願以償地見到了那孩子。按照他當年的設想，他應該看着這個孩子由嬰兒長成孩童，在一步一步的長成如今這樣俊秀挺拔的青年。
十五年，就這樣過去了，再次見面，記憶中的孩童已經長得比他高半個頭。
這些年他到底錯過了多少事情？
今天，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他就後悔了。
“靖羽，我跟你一起去。”
他想在多看看這孩子，告訴他，自己當年，錯了。
“等等，您喊我什麼？”
賀明翎聽到劉醫生的聲音，停住了腳步。已經有十幾年，未有人喊出來的名字，如今被當日給自己取名字的人喊了出來，恍惚間，賀明翎似乎看見了，站在校門口，使勁揮着手，呼喊着他名字，怕他看不見自己的那個老帥哥。
“不對，現在我該喊你‘明翎’。這名字可比原來那個好聽多了。”
劉醫生見賀明翎要走人，當下有些心急，一出口，喊的竟然是小時候的名字。發現自己錯後，劉醫生立刻改正過來。這孩子，現在的名字可比以前的好聽，至少他應該不會再被同學喊錯名字。
“記住，現在的我叫賀明翎，不是你認識的那孩子。”
賀明翎說完，不給劉醫生說話的機會，快速的走人。他覺得自己呆的時間越長，自己的心裡面就越難受，他的記憶力很好，小時候的事情，他大部分都記得。
賀明翎出門後，一下子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醫院他不想去，公司去了更煩。
“三少，吃飯的時間快到了。”
賀甲出聲提醒賀明翎，該找去找個地方吃飯。
正愁沒地方去的賀明翎，聽見賀甲的話，突然間想到了一個地方。
“去姜華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