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隊回來咯！”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原本空蕩蕩的辦公樓大廳突然人頭攢同，各個小組的人們都聚集了起來，立刻形成了兩排隊伍，夾道歡迎從總部回來的江上。
“老大辛苦了！”
身爲建築組的組長，方悅出列帶頭喊出口號，建築組的同事們也一起大聲吶喊：“老大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江上搖搖頭，“你們搞搞清楚，咱們這個辦公樓整個兒一個違章建築，你們這麼大聲音，不怕把樓震塌了啊？”
“我們不怕！”方悅站得筆挺，大聲回答。
“說實話。”江上淡淡地說道。
“我們怕！”方悅立刻非常不要臉地改了口，“但是我們更怕沒錢吃飯！”
他這麼一說完，所有人都十分安靜，等着江上宣佈從總部帶回來的消息。
不必說平時就和江上混得特別熟的筱筱，她正帶着醫療組的同事們面帶微笑看着江上，就連平時沉默寡言、向來以網絡交流爲原則的通訊組，也在安琪的帶領之下瞪大眼睛，等待一羣廢柴的領袖能說出什麼讓大家高興的話。
整個部門裡開銷最大的就是通訊組。由於現在的網絡環境過於發達，所以每次想要封鎖消息或者干擾信息的時候，通訊組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至於說上網費……
實際上，辦公樓附近的一些商戶和公司不知道向網絡公司投訴過多少次了，因爲他們總能發現無線網絡被莫名其妙地盜用。令人髮指的蹭網行爲一再發生，卻死活查不出原因。
這當然是因爲安琪他們爲了節省上網費而搞的鬼。爲了不讓周圍的商戶和公司太過於吃虧，部門已經開通了最便宜、最低限度的網絡，剩下不足的部分再去蹭網。雖然關於通訊的超能力比較好用，但真的引起糾紛那可就麻煩了。
可就算是上網費已經節約了很多，通訊組的經費不足也是事實。安琪雖然嘴上不說，但卻經常以斷網爲威脅在各個小組遊說，希望大家能聯合起來給江上壓力，從牙縫裡省出通訊組的經費來。
“有兩個壞消息，你們要先聽哪一個？”江上咧咧嘴，一臉無奈。
“這和劇本寫的不一樣！”方悅一點兒都不愉悅，“江隊，一般不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嗎？”
“我這裡只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更壞的消息。”
“那……先聽更壞消息吧……”方悅挺拔的身姿已經崩潰，彷彿沒有吃飯一樣無精打采。
“更壞消息是獎金什麼的就當我沒說過吧。”
“預料之中……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報銷超了，上頭很不滿意，所以只能按照額度給我們，不會發超了的部分。”
聽到這個，大家一陣沉默。
然後一羣人爆發出驚人的歡呼，整個違章建築一樣的辦公樓甚至開始搖晃。
“不愧是隊長啊！果然老奸巨猾！”方悅奔跑過來，要給江上一個大大的擁抱，“你是大家的大救星！”
這是江上的一貫做法。
假如他需要一筆十萬元的經費，他往往會向總部申請三十萬元。獅子大開口誰都會，但是像江上這樣精打細算、巧立名目的人並不多。他能找出一千個理由去應對十個需要申請經費的地方，然後再給出兩千多條備選方案。總部的審覈部門往往會花很長時間去仔細研究，最終得出來的結論是這筆經費真的非常需要，可不能全給。
特別是不能給這樣的後勤部門，不然真的在前線戰鬥、擁有超強能力的超級英雄們就該鬧情緒了。
於是研究來研究去，總部往往會同意這筆經費，但只會給一部分。
這麼長時間了，他們到現在也沒有反應過來，其實他們給的那一部分纔是江上真正需要的。
“滾滾滾，洗個澡再來抱我！”面對方悅的擁抱，江上趕緊躲在一邊，可是太過於欣喜的大家還是蜂擁而至。
的確，大家已經窮了很長時間了。江上的辦法雖然能要到足額的經費，可壞處在於審覈的時間過於漫長，往往是到了大家青黃不接的時候纔會發下來，要是再晚個幾天，估計就要有人上街要飯。
所以，大家的欣喜完全可以理解。
“我去你們別都來抱我，抱我的人都先把欠我的飯錢還我！”江上大喊。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散開，躲得遠遠的。只有方悅一人沒有收住架勢，還是撲在了江上身上。
“老大，這……這是意外。”方悅彷彿抱住一個炸藥桶一樣，趕緊閃得遠遠的，“老大你是瞭解我的，我窮得很。”
“呵呵你們都哭窮，我怎麼辦？”江上不依不饒，“你的報銷要不要我就扣下了？”
“您就別逗他了，方悅是真窮。”實在是看不下去的老好人筱筱又說話了，“他在攢錢買車呢。”
“買啥車啊……你養得起嗎你。”江上無奈。
大家都是有夢想的，只不過夢想遙不可及。
對於他們這樣從小就生活在聯盟機關的人來說，總是生活在制度的控制之下。如果有人想放棄現在的生活，像普通人那樣活下去，在聯盟機關看來是無法容忍的。
你不可能讓一個超能力者就這樣走上社會，哪怕他的能力再怎麼孱弱。
如果想走，能力就會被剝奪。這對於江上他們來說倒也無所謂，反正能力本來就不強，沒什麼可值得留戀的。可是，聯盟機關的做法不僅僅是要剝奪能力，還要進行洗腦。
凡是在這裡生活過的人，多多少少要知道大量機密。帶着這些機密重回社會，那就是一顆危險的炸彈。
爲了正義的事業，所以總是要有犧牲。這是江上他們從小就被灌輸的常識。
這哪裡是什麼正義聯盟，簡直就是邪惡組織。
雖然江上無數次這麼吐槽過，可這些話也只能憋在心裡。
更何況，他是這一大羣廢柴的頭兒。如果他這個廢柴領導不做點兒什麼，這羣人都會喝西北風。
看着大家高興的樣子，江上也無奈地笑了。在人羣散去、大家又重回工作崗位的時候，江上叫住了好像還有點兒搞不清楚狀況的麥曉飛。他似乎還不適應大家這樣突然這麼激動的樣子，畢竟他剛來，還沒有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窮。
“隊長，你找我？”
幾分鐘後，麥曉飛出現在了江上的辦公室。
“我想了解一下，你那天是怎麼對媒體進行心理暗示的？”江上慢悠悠地問道。
其實在聽到有人寫了唱反調的報道之後，江上曾怒不可揭。因爲這會被總部判斷爲他的部門工作不利，屁股沒擦乾淨。事實上，刀鋒老大說的“不給獎金”，也是基於這個理由。當時他覺得，一定是因爲麥曉飛辦事不利，所以纔出現了這種狀況。
但是，在回來的路上他仔細想了想，好像不太應該是這樣。
其實，現在用來應對媒體的方式也就兩種。第一種，在事件不是特別大的時候，會暗示他們進行正面宣傳，以告訴民衆雖然超級罪犯很囂張，不過有超級英雄的英勇奮戰，所以大家不必擔心。
第二種，就是昨天那樣發生大型事故的，就儘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讓他們渲染炒作，以免引起不良後果。
這雖然看起來像是掩蓋真相，但事實上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還是什麼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幸福生活比較好。
自從實施能力者登記制度以來，也就形成了超級英雄事業，其實普通人早就已經知曉了超級英雄的存在，這沒什麼好掩飾的。問題在於，如果媒體不斷放大災害，就會引起恐慌。而江上的部門就要防止這種情況出現，所以這麼些年和媒體的關係也非常好，不至於有人真的想要和聯盟組織對着幹。
所以，這次的唱反調看起來很奇怪。
簡直就像是有人故意這麼幹一樣。
“我就按照隊長的指示，對他們進行強化暗示，告訴他們這是一場被我們控制住的事故，災害損失都在我們的預計範圍之內啊……而且也給了他們新聞通稿。”麥曉飛有點兒惴惴不安，“不信，隊長可以檢查一下郵箱。”
說完，麥曉飛噼裡啪啦敲了一會兒鍵盤，然後把屏幕亮給江上看。
的確，當時登記的郵箱，麥曉飛一個都沒有遺漏。
“隊長，難道出事了？”
江上沒說話，把刀鋒老大給他的那個網站亮給麥曉飛看，這個新人臉色慘白。他已經經歷了那麼一場惡戰，雖然還是懵懂狀態當中，但也知道這份工作的艱辛了。現在有這麼一份報道出來，影響可謂惡劣。
“這個網頁很快就會失效了，我已經派人在屏蔽了。”
“隊長，我……”
“我可以讓你去背鍋。”江上點點頭，“這個工作是你負責的，我的確可以這麼彙報，然後說責任都應該是你這個新人來承擔，順便抨擊一下總部的選人體制和培訓工作是多麼爛……我已經忍他們很久了你知道嗎？這幫人向來拿錢不幹活兒，簡直就是社會閒散人員。”
見麥曉飛沒有說話，江上繼續補充：“但是，我不打算這麼做。因爲這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根本問題？”
“你仔細看看網頁，再看看你的郵件。”
麥曉飛仔細檢查了一遍，表情凝重：“隊長，寫這個報道的記者並不在郵箱名單上，他根本就不在現場！”
一個不在現場的人，是如何知道現場發生了什麼的？
當時的情況雖然混亂，但是安琪的工作做得很好，她全面封鎖了現場的信息流通，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是不可能通過網絡手段知道當時的情況的。
現場雖然有大量目擊者，但是他們都被施加了心理暗示，他們只會覺得這是一場普通的事故，他們是不可能找媒體爆料的。
“隊長，不是我泄露的信息。”麥曉飛搶先說道。
“如果是你，我就不會找你來談這件事了。”江上笑了笑。
實際上，整個部門的信息流都在江上的管控之中。這個部門雖然是個末端組織，但越是末端越有泄密的危險，這方面他從來不馬虎。
自己的部門裡沒人幹這件事。
那麼……
到底是誰出賣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