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

泰安八年春,明明已經是三月底的天氣,卻還是冷的出奇,再往北的地方還有大雪封山的。可即便是再冷的天氣,受難的也都是窮苦的百姓和下人,貴人們自然是在溫暖的車廂內,或看書或休息或指點江山罷了。

“周內侍”,周傾掀開馬車的簾子看到一個小內侍被風吹的臉頰紅紅的說“殿…公子說讓您過去一趟”

此時的周傾已經是內侍省的常侍了,待人溫和知禮,沒有其他內侍的奸猾樣,反倒像個帶些書卷氣的士子。

周傾立刻前往“公子”所在的馬車,在車旁躬身問“公子有何吩咐?”

馬車內傳來一道年輕的男聲:“幾時能到奉縣?前面可都安排妥當了?”

周傾打小伺候宮中各位主子,自是細心又周全的。

“回公子,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前面的人也都提前安排好了,想來聶太傅府上此時也候着了”

這一次周傾陪太子出行是太子的老師聶太傅歸鄉後病重,太子自幼受聶太傅教導,特向聖上求了恩典看望老太傅。

只是這陪同太子的擔子落在周傾的身上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自聖上登基至今八年間,內廷一直都是以兩位內侍監爲首分爲趙宗山一派和高秉燭一派。

兩派分庭抗禮多年,只是近來趙內侍身子愈發不好,趙派稍顯式微。幸而周傾跟着趙宗山這些年,外人看來親如父子,因此趙派還有周傾這個指望,倒也沒有太被高派欺壓。

按照親疏,高秉燭一派與太子更親厚些。太子身邊的內侍也大多是高秉燭的麾下。

但周傾聽說是皇上直接下令讓她陪同,周傾分析:要麼是高秉燭一派近日於朝政有牽扯,惹了聖上對此不滿;要麼是聖上出於某種考量,要她這個趙宗山的繼承人露露臉,畢竟如若內廷只剩高秉燭一派,於皇帝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管是哪種可能,對周傾來說都沒有明顯的壞處。

“唯一的壞處就是…車內的人了吧” 周傾心道。

車內人倒是沒有半點被定義爲壞處的自覺,與皇帝年輕時的魁梧不同,太子李文琅更像其母,也就是當今的皇后娘娘。

長相清秀,身材高挑,只一雙丹鳳眼不知像誰,倒更有幾分讓人看不出深淺的意味來。

到了聶太傅府上,聶老太傅的獨子——聶大老爺等人已經恭候多時了,聶大老爺沒能像老太傅一樣躋身京城,只在這奉縣做一方父母官,具體是聶大老爺志不在朝堂還是聶老太傅的考量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倒是有一位引起了周傾的注意,那女子立在聶大夫人身旁,身穿鵝黃色齊胸襦裙,淺色披帛,梳着螺髻,整個人看起來高挑又清新,與京中隨處可見的滿頭金釵的貴女相比真真是素雅又靈動,讓人眼前一亮。

周傾注意到了旁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

太子李文琅掃了一眼略做停頓後便移開了,倒是李文琅的跟班吳爲看了眼自家主子的反應,心中不齒:原以爲這聶家守在這縣城應當是不垂涎於廟堂之高,現下看來,怕還是禁不住權力地位的誘惑。

不過不得不說,這路子走得是對的,這一位美人確實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至於能走多遠就看她的造化了。

周傾心中想的卻不是這些,看年紀這女子與她相仿,如若家中未發生這些變故,她是不是也似這聶小姐一樣,爲了嫁得高門郎君將自己打扮得清新脫俗,卻如同花兒一樣供人觀賞品鑑,再由那郎君決定是否採擷。想到這,周傾心中倒是升起一絲憐憫。

不曾想這點憐憫正巧被李文琅瞧見,見他未曾有什麼示下,周傾便轉頭整理了心緒,安排後續事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