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蘇婉凝正坐在軟榻做女紅,金絲屢線一針針穿過錦布,針法熟練而又細緻。
翠雲在一旁笑着說,“主子繡的這雙龍戲珠荷包,陛下看見了定是喜歡極了。”
蘇婉凝微微一笑,素日呆在殿裡無事,繡個荷包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陛下駕到……”
蘇婉凝聽聞太監傳報,連忙起身迎駕,南宮燁入殿坐下,蘇婉凝連忙放下女紅起身道,“你來了啊,今天怎麼這麼早?”
陛下淡淡道,“今日奏摺不多,便早點過來看你。”
蘇婉凝和南宮燁一同入了座,見南宮燁一臉嚴肅,笑着道,“你這是怎麼了?不高興嗎?”
南宮燁重重喘了口氣道,“良常在自盡了。”
良常在自盡的消息蘇婉凝是知道的,下午慧心已過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了,皇后意下讓蘇婉凝安心。
蘇婉凝的演技很好,眼裡盡是驚愕之色,“什麼?自盡了?”
南宮燁仔細端倪着蘇婉凝,看不出一絲破綻,緩緩頷首道,“冷宮的日子她定是受不了了。”
蘇婉凝隨後轉爲憐惜,“良常在雖犯下過錯,但想想也實屬可憐,陛下可要爲她好好超度纔好。”
南宮燁只是淡漠點了點頭,隨後柔情一笑,“好了,不說這種事了,馬上就到年下了,媛兒是第一次離家過年,可有什麼需求?媛兒提出來便可,朕都允了。”
蘇婉凝看着南宮燁那溫柔的笑容,方纔的憐惜之色早已煙消雲散,彷彿從未提起過良常在的死一樣,蘇婉凝心中不禁悲涼一笑,宮中女子的結局竟如此慘淡。
蘇婉凝附和着莞爾道,“陛下這般疼惜我,我並無所求,也想看看宮中過年是何種氣氛。”
南宮燁提脣一笑,看着眼前的美人,眼裡盡是望不穿的柔情,對於良常在的死,蘇婉凝的那份淡漠、那份憐惜多麼的真實,竟看不出一絲憤恨和爽快,就算自己瞬即一笑而過,她也未露任何端疑。他身邊需要這樣的女子,若是有了皇嗣也需要有這樣的孃親。
“朕吩咐司珍房和尚宮局,給你做些上好的衣裳首飾,過年了也要煥然一新纔好。”
蘇婉凝連忙婉拒道,“今年入冬的衣裳嬪妾還有好些放置着沒穿的呢,你若是再送來我怎穿的過來?”
“怎穿不過來?朕看你平日也就那麼幾件換着穿,新置辦的衣裳該穿就穿,放着有什麼用?即便穿不過來放着留明年穿,你如今病着,也沒有時間料理這些事了。”
“我知道你疼惜我,可是縱然如此也要顧及其他姐妹的心思,我不想因此再生事端。如今熙貴妃有孕,新衣裳還是給她留着吧。”
“誰敢再起端疑?朕想賞給誰,還由得她們?凝兒,日後若是誰再敢冷怠你,朕絕不輕饒!至於熙貴妃那邊,朕自會處理。”
南宮燁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婉凝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有謝恩領命的份兒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在此先謝過陛下恩典了。”
南宮燁此刻滿意的一笑,“凝兒喜歡過年嗎?”
蘇婉凝笑着點了點頭,“喜歡啊,以前我在府邸時,每每將到春節之時,都特別期盼,因爲父親平日忙於朝政,很少能在府邸
見到父親,可春節之時父親不必上朝,可以日日呆在府邸陪着我,而且過年熱鬧極了。”
南宮燁嘴角微微彎起,“怎麼個熱鬧法兒,給朕講講。”
蘇婉凝隨即徐徐道,“過年之時府邸都要放足足三十六掛鞭炮,之後便請歌妓舞妓來家中歡慶,然後到了夜裡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吃團圓飯,別提有多溫馨熱鬧了,到了十五,便可去夜市賞花燈、猜燈謎,好熱鬧的。”
“還請歌妓舞妓助興?”
“是啊,在京城這樣一句話,‘良辰美景奈何天,淚眼裝歡又一年。堪喜歲首無官役,青樓入府奏管絃。’”
南宮燁從小在宮中過年,聽着百姓的過年奇特方式,便越發來了興致,二人相談甚歡,金華殿裡歡笑聲直到近了子時才休止。
日子一天天過去,新年就這樣來了,宮裡處處張燈結綵好不熱鬧,按照宮規,初一早晨滿宮妃嬪和皇帝應去給太后請安敬茶,這是一極爲隆重的禮儀,連懷孕三個月的熙貴妃都來了,以前太后住在壽康宮路途遙遠,妃嬪爲了趕吉時皆不畏嚴寒,早早便要起身,可如今太后居在了福壽宮,妃嬪自然比往年方便些。
此時衆人皆坐在殿前等候太后駕臨,蘇婉凝也坐在其中,和一旁的婉常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自打蘇婉凝病了,就一直都呆在昭陽宮,連皇后省安都沒去,皇后宅心仁厚又是她的嫡姐,自是沒有挑剔的,可其他妃嬪早已心存不滿。
可今日蘇婉凝爲了迎合新年的氣氛,便着了粉紅色飄廖裙襖裹緊綢緞,顯出玲瓏剔透的誘人身姿。藍蝶外衣遮擋白皙肌膚,周旁藍色條紋,細看卻現暗暗藍光,晶瑩剔透的倒墜耳環垂下,搖曳,散落肩旁的青絲用血紅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雲似的烏髮,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彎,額間輕點硃紅,卻似嬌媚動人,纖手將紅片含入朱脣,如血。
如此鮮亮打扮惹來衆人目光,這不,遠處的兩位妃嬪一邊望向蘇婉凝,一邊相互竊竊私語道,“你瞧瞧宸妃那神清氣爽的樣子,怎也看不出得了場大病。”
“聽說她的病早在半月前就好了,可卻遲遲不去給皇后省安,不都說她知書達理嗎?怎麼病好了也不去請安?”
“陛下已讓宸妃好生養病不必省安了,這個月陛下歇在她那裡的次數最多,就連懷有身孕的熙貴妃,只去了兩次罷了,陛下還命司珍房和尚宮局送了好些衣裳首飾,質量不亞於哪個妃子娘娘,你瞧她今日身上穿的這件裙襖,料子怎比皇后娘娘身上的差?如今陛下那麼寵她,自然沒理由把皇后放在眼裡了。”
“哼,不過就是會諂媚罷了,陛下之時一時圖個新鮮,日子久了也就淡了。”
蘇婉凝早已發覺遠處這兩位妃嬪異樣的目光,她全當沒看見一樣,依舊面帶異彩的和婉常在聊着。
這時只聽太監高聲道,“陛下駕到……”
衆妃嬪皆齊齊起身行蹲禮道,“臣妾/嬪妾/姬妾,參見陛下。”
南宮燁大步走進殿內坐下,“都平身吧。”
“謝陛下。”
待衆嬪妃起身後,目光齊齊的落在南宮燁身上,要知道有些妃嬪已好久沒有一睹聖顏了,大家都在等着南宮燁的第一句會說些什麼,或者是會對誰說,陛下難
得在衆嬪妃面前出席,更別說這麼隆重的場合了,若是提起誰或者問向誰,那是頗有面子的。
南宮燁粗略掃了幾個位份比較重的妃子,提脣笑道,“皇后和祥嬪今日着裝真是鮮亮。”
皇后柔和一笑,說道,“謝陛下讚譽,今日乃喜慶的日子,自然要穿的鮮豔些。”
皇后祥嬪都是宮中老人,這些在座的妃嬪都是知道的,所以都等着陛下下一位會說起誰,南宮燁隨後目光直接落在蘇婉凝身上,甚至連中間的妃嬪們連看都不看一眼。
南宮燁端詳後滿意一笑,眼裡滿是柔情,“宸妃穿着這身裙襖真是嬌豔,沒枉費朕不遠千里請了江南繡娘縫製。”
蘇婉凝非常自然的接過讚譽,“嬪妾謝陛下掛心,嬪妾怎能辜負陛下美意,自當要好生襯托了。”
這時一旁的祥嬪笑着說道,“瞧瞧貴嬪這伶牙俐齒,怪不得陛下喜歡宸妃。”
祺貴人也跟着附和道,“陛下特地挑了西域進貢中最好的錦布,請了江南最好的繡娘連夜趕製,如等寵愛真是無人能及呢。”
自打出了良常在一事,陛下在也沒去看過祺貴人,所以即使祺貴人接了話,陛下也不曾看她一眼,這難免讓祺貴人有些失望。
四下妃嬪聽後面容雖未做太大異樣,可心裡早已醋意大發。
隨後南宮燁又溫柔望向系貴人,隨即二人相視一笑,可由於南宮燁的笑意散的太快,不免有些敷衍之意,使得熙貴妃不覺有些尷尬。
“太后駕到……”
太后這時穿着壽辰大典時蘇婉凝爲她繡的禮服前來,坐於正坐之上,衆人又是行了一番繁瑣禮節,才又入了座。
祥嬪這時笑着說道,“如果嬪妾沒記錯的話,母后這件朝服應該是壽辰那日穿的吧?”
太后和善的點了點頭,“是啊,哀家昨夜翻遍了所有的衣裳,不是太過豔麗,就是太過肅靜,就看這件朝服最合適不過了,即顯得莊重,又不失奢華。”
南宮燁淡淡笑道,“那日壽辰喧鬧,兒臣未仔細端詳,今日一見這朝服,果真顯得母后器宇不凡,可是把江南繡娘都比了下去。”
南宮燁話了也不忘瞧向皇后這邊,皇后謙卑一笑道,“陛下真是言重了,臣妾繡制這朝服是爲以表孝心,只要太后喜歡,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太后欣慰的點了點頭,衆妃嬪嫉妒的樣子也被太后收在眼裡,隨後調轉話題道,“好了,開始請安敬茶吧。”
這時一位太監送來一碗茶,陛下和皇后接過後,皆雙雙朝着太后跪下,陛下開了口,“兒臣給母后敬茶,祝太后在新年之際,福壽安康、長命百歲,母后請用茶。”,太后滿意一笑,接過茶盞小酌一口。
皇后然後說道,“臣妾代衆妃嬪給母后敬茶,祝母后新年之際壽比鬆齡、延福百年,母后請用茶。”
即便再過得寵的嬪妃又如何?皇后終究是陛下名正言順的妻子,只有她可以喚太后爲母后,只有她纔有資格登大雅之堂。
太后品過茶麪容喜悅極了,隨後讓陛下和皇后起身,對衆人說了幾句喜賀之詞,語間不時看了蘇婉凝幾眼,眼中那幾分寵溺全被衆人看在眼裡,自然引來衆人醋意,陛下看在眼裡,喜在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