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被子給她蓋上,雨點自己掖好被角,對我說:“之雅阿姨,你快去喊爸爸,不能讓爸爸覺得我們都沒在他身邊。”
“好。”
“等你累了,就換你來睡覺,我來陪爸爸!”
“嗯!”我點頭,轉身走去病牀邊。
病房外人影晃動,端木鳳和沈懷鈺回來了。
端木鳳怒容滿面,來勢洶洶,但終究礙着這裡是重症監護室,不敢喧譁,不敢捶門,只能在外邊站着,隔着透視玻璃狠狠瞪着我。
我沒有理睬端木鳳和沈懷鈺,在牀沿坐下,俯身在以南耳邊呼喚他。
但我也着急,我和雨點總是得出去吃飯,還有醫生不時要進來查房,門總是要開的。
端木鳳進來,最少不會對以南下毒手,我就怕沈懷鈺心術不正。
小晴和大偉都還在外地,趕回來最少得晚上,我無論如何得堅持到晚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端木鳳和沈懷鈺一直守在外邊,和我對峙,端木鳳的面容越來越惱怒了。
以南的心電圖突然出現異常,嚇得我心臟亂跳,趕緊按了呼叫鈴,一邊呼喚他,一邊跌跌撞撞跑去開門。
雨點被我嚇醒了,掀開被子,從沙發跳了下來,跑到牀邊,哭着喊“爸爸”。
門剛拉開,端木鳳便衝了過來,擡手給了我一巴掌,打得我兩眼發黑。
“你這個喪門星,以南若是有什麼事,我跟你同歸於盡!”端木鳳把我推在門上,凶神惡煞般掐我的脖子。
沈懷鈺淡淡睇我一眼,徑直走往病牀。
我掙脫開端木鳳,盯着她說:“現在以南傷成這樣,求你不要胡鬧好不好?有什麼話,等以南醒了再說!”
端木鳳狠狠拽着我往走廊推搡,一邊罵罵咧咧:“等什麼等?以南就是你克成這樣,你克父母克丈夫克孩子,所以樑珺瑤死了,振宇死了,以南生死難料,你肚子裡的孩子也流了!你就是個掃把星!喪門星!你給我滾遠些,或許以南還能活過來!”
我眼看着沈懷鈺俯身靠近以南,擔心他做什麼小動作傷害以南,狠心使出最大的力氣,推了一把端木鳳,端木鳳被我推得往後摔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一聲,站不起來。
醫生護士們趕過來了,別開我們跑進病室,對以南施救。
我顧不上端木鳳,跑回以南身邊,心急如焚地看着他,看着那些我看不懂的儀器。
端木鳳在外邊被人攔住了,不少圍觀的人在指責她,兒子傷成這樣,她還有心情鬧。
端木鳳隔着玻璃指着我罵,說我克父母剋夫,被人又是一通指責,說她迷信。
以南的心電圖顯示總算正常了,我繃着的神經緩下來,軟綿綿地往地下坐。
“沈太太!”一名護士扶住我。
“沈太太,你休息一下,你應該去吃點東西,血糖很低,會撐不住呀。”護士扶着我在沙發坐下來。
沈懷鈺轉頭看着我,說道:“你去吃點東西吧,我來守護大哥。”
“之雅阿姨,我給你去買吃的,你在這坐着休息。”雨點和我一條心,也提防着沈懷鈺,趕忙過來說。
但是我不敢讓她一個人出去,我對護士說:“拜託你幫個忙,幫我請位護工,替我和孩子買份飯菜過來。”
我從包裡拿了錢給護士,她接過錢,點頭同意了。
沈懷鈺睇着我,陰翳的目光別開。
醫生和護士們相繼出去,在外邊把端木鳳批評了一頓,不允許她進來病室吵鬧,如果再吵鬧,就要喊保安過來轟走她了。
端木鳳不敢再嚷嚷,她一瘸一瘸地進來,狠狠盯着我。
我和雨點坐着,雨點緊挨着我,眼裡充滿畏懼。
我攬着雨點,淡淡和端木鳳對峙,用我的隱忍告訴她,我絕不會退卻。
端木鳳走到牀邊,坐下來哭着呼喊以南,以南剛平穩的心電圖顯示又開始紊亂。
我一躍而起,跑過去按呼叫鈴,大聲喊了幾聲“以南”,他的心電圖神奇地平穩下來。
我高興地揚脣,看上去毫無感知和反應的他,其實應該對身邊的聲音有感覺的!
也是是他突然聽到我和雨點的聲音變成了母親的,擔心我和雨點被母親欺負,所以着急了吧!
端木鳳狠狠瞪我一眼,想罵我,但嘴巴動了動,終究沒敢罵出口。
沈懷鈺站在端木鳳身後,淡淡地觀察着一切,不動聲色。
我繼續呼喊以南,小雨點也過來呼喊爸爸,以南的喉嚨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我精神頓時振奮了,在他耳邊大聲問:“以南,你聽得到是嗎?你一定要堅持住,要撐過去危險期,我和雨點不能沒有你!”
“爸爸!我愛你!爸爸——”雨點抓緊他一隻手,把臉埋在他手心裡,哭着大喊。
沈以南沒聲音了,他安靜地睡着,胸脯欺負,心電圖也平穩。
端木鳳坐在牀沿,冷沉着臉,不說話也沒離開的意思。
她走不走沒關係,畢竟以南是她兒子,我知道她是擔心兒子的,只要她不趕我走,不在這裡又吵又鬧就行。
護工給我和雨點把飯送來了,我讓雨點先坐在沙發去吃飯。
“之雅阿姨,還是你先吃吧,你低血糖。”雨點替我把飯盒端過來,把筷子遞到我手裡。
“雨點……”
“你快吃,我再陪一會爸爸,你吃飽了我就去吃。”雨點又趴到爸爸耳邊去了。
小丫頭的懂事,讓我鼻子發酸,我忍着淚,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雖然毫無胃口,但是我必須多吃點,我要保持體力照顧好他,我不能垮下去。
我把碗裡的飯吃完後,雨點幫我接過去飯盒和筷子,自己乖乖地坐到沙發吃去了。
端木鳳在一旁白眼看着我們,冷哼一聲,嘀咕說:“偏偏你們還吃得下去。”
我沒理睬她,繼續在以南耳邊呼喚他,我今晚還得這樣堅持一晚,直到他脫離生命危險。
夜晚了,端木鳳有些撐不住了,不斷打哈欠,但又擔憂着兒子,不願意回家去。
沈懷鈺淡定的臉色也有幾分疲乏了,他終於開口問母親:“媽,我回去歇會再來好嗎?睡一覺再過來換你。”
“你哥哥傷成這樣,你還睡得着?”端木鳳不悅地呵斥他。
我倒是希望沈懷鈺走,他那樣陰冷地站在這裡,我總是提心吊膽。
“哥哥傷成這樣,我也沒辦法,我站在這裡毫無用處,不如回去休息好,明天公司的事物,都得落在我身上呢。”沈懷鈺皺眉嘀咕。
“好吧,你去吧。”端木鳳有些不耐煩地揮手。
沈懷鈺睇我一眼,轉身走了。
“您去沙發睡會吧。”我儘量溫柔一點,對端木鳳說。
端木鳳冷冷瞅我一眼,說:“我得在這鎮着你這個掃把星,我怕我一轉身,以南就被你剋死了!”
“你不覺得白鷺故意在挑撥我們嗎?什麼神算子,根本就是她花錢買通,讓那人和您胡說八道的!”我和她對視。
“但是你至親的人,的確沒有一個好下場!”端木鳳恨恨說。
“怎麼能這樣說,我媽可是你逼死的!而公公是您的丈夫,要說害死,那是白鷺害死的,要說剋死,那也該是您剋死的吧。”我和她小聲爭辯。
“你!你胡說!”端木鳳忍不住提高聲音。
我做了個噓聲,小聲說:“我和您都在胡說!”
端木鳳狠狠瞪我一眼,說不出話。
“您去休息一會吧。”我淡淡說。
端木鳳也是疲倦至極,她哼一聲,轉身走到隔壁房間,在陪護小牀躺下。
雨點趕緊站起來,走到我身邊,她大概最怕的人就是這個“巫婆”奶奶。
我手機震動,趕忙拿出來查看,是小晴的信息,小晴告訴我,她和大偉在高速堵車了,還要遲點才能趕到。
我回了信息,讓她別急,暫時局面我還能穩住。
端木鳳很快睡着了,我和雨點陪着以南,雨點眼皮晦澀,困頓得不行的樣子。
“雨點,你去睡會。”我說。
“可是你撐得住嗎?之雅阿姨?”雨點皺着小眉頭看着我。
“我能撐住!”我想我無論如何也要撐住這24小時,等他脫離生命危險。
小雨點聽話地去躺下了,我很快聽到她均勻的呼吸。
病房裡就剩下我陪着以南,我看看時間,已經過了零點。
九號了,明天就是我生日,也是我們原定結婚的日子,如果不是徐潤害我們,我們一家三口,這會已經踏上科爾沁的旅程了吧。
徐潤爲了仕途,鋌而走險,結果落到跳樓自殺,害人害己。
早上,他一定是跳樓的時候,打落陽臺的花盆,花盆原本是砸向我的頭,也許當初他只想砸死我,卻不料以南會推開我。
“以南!以南!我在,你一定要醒來,醒來和我說生日快樂,帶我們去科爾沁騎馬……”我在他耳邊,喃喃地說着。
“你還要給我熬藥,王姐沒你熬得好,等我病好了,我們要生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我們的女兒叫什麼名字呢?和詩雨的名字要差不多的,一聽就知道是姐妹。”
“還有兒子,兒子叫什麼呢?以南,你來想,我想不好。”
……
我絮絮叨叨地說着,前晚奔波勞累一晚,已經是疲倦了,今天又是一整天繃緊神經,我感覺現在頭彷彿有千斤重。
門被輕輕推開,沈懷鈺緩緩走進來,反手鎖了門。
我打起精神,擡眼看着他。
“你累了嗎?”他挨着我,在牀沿坐下,輕聲問。
“沒事,我撐得住。”我說,我身子往前移了移,和他坐得這麼近,我很不自在。
他卻又靠近我一點,溫言說道:“你歇會吧,我來照顧大哥。”
我對他這種溫存很不受用,皺眉冷冷說:“不用……”
然而我還沒說完,他突然擡手,手掌輕輕捂住我的口鼻。
一陣奇異的香味,我都被迫呼吸進去,沒來得及叫出聲,嘴被他捂得更緊了。
我睜大眼睛盯着他,這個混蛋,他終於還是出手了!
“唐之雅,你太累了,你睡吧,你放心,我不會對大哥怎樣,不會動這裡的任何儀器,也不會傷害你,我只是看你太累,我心疼,想讓你睡一覺。”
我昏迷之前,聽到沈懷鈺最後一句話。
等我甦醒過來,我猛地坐起,大喊一聲“以南”,不顧一切往地下跳。
小晴跑過來,扶住我說:“姐,你醒了!”
“小晴,先生怎樣了!沈懷鈺昨晚要害他!”我一邊說,一邊頭重腳輕往房間外跑。
“先生脫離生命危險了!”小晴說,“姐,你別急,我們過去看先生!”
“脫離危險了!醫生說的嗎?”我精神頓時振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