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上的顏色很鮮豔,但畢竟經過了多少年的氧化,不可避免帶着些暗沉,就像一個錦衣華服的絕世美女,在時光的悄然磨損下,一點一點斂去那些鋒芒畢露,變得神秘而低調了起來。
譚琰順着宮牆慢慢地走,速度控制在能把壁畫完整地看下來的程度。
只是她走到一半,眼前的宮牆詭異地一個轉角,消失在岩石後面,卻在岩石底下露出一點點斑駁的顏料,顯示岩石後面還有乾坤。
譚琰左右看了看,覺得自己應該暫時找不到可以把巨石撬開的工具,只能聳了聳肩,轉身往回走。
她把這個壁畫反着看了一遍,覺得有些糊塗。
從壁畫啊的內容上看,應該講述的是一個關於情愛家國的故事,但是這要是順着看和反着看,就是兩個全然不同的意思。
從譚琰第一次走的方向來看,這個故事講述了一個女子——應該還是古代女王那種位高權重的的女子——和一個英俊的男人成親,卻在成親那天被殺害,並且被活人獻祭,最後整個國家都隨之覆亡的故事。
但是反過來看,卻成了那個女子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和子民做獻祭,用詛咒把那個英俊的男子給留在自己身邊的故事。
說實在的,譚琰即使喜歡過那麼多的人,卻從未經歷過真正意義上、可以稱爲生死與共、至死不渝的感情,因此以她有限的人生經歷,根本無法理解壁畫中展露出來的感情。
不管是哪種感情。
就在譚琰對着壁畫低頭沉思還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高高的宮牆忽然發出輕微的震動,一點一點,就像要裂開來一樣。
譚琰嚇了一跳:臥槽!該不會老孃的運氣這麼差,剛進來就遇上地震了吧?
只是很顯然,她之前的壞運氣也算是到了頭,隨着宮牆的震動,一個缺口快速地在宮牆上形成——全然不同於她看見的、純粹作爲裝飾性作用存在的拱門,這是真正能讓她進入宮牆內部的入口。
譚琰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身邊亂七八糟的碎石和剛剛進來這裡的、黑洞洞的洞口,深吸一口氣,別無選擇地進入了那個缺口。
譚琰原本還有些掙扎,看要不要弄塊石頭之類的東西擋住那個缺口,免得自己到時候想出來都找不到地方。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就看見,那個缺口在她眼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閉合起來,之前因爲她的動作滾落到缺口中間的石頭,被輕巧地夾成了碎片。
“我勒個去……”譚琰倒抽一口氣,讚歎,“真是好暴力,姐喜歡!”
等到進入了宮牆之後,譚琰才發現,這真的是一個地下宮殿啊。
擡頭是金碧輝煌的宮殿頂部,四四方方的,很典型的中國古代建築,但比起明清時代的建築,卻還要多了些難以言喻的粗狂味道。
就像是有人突發奇想把新石器時代的裝飾用到了紫禁城一樣。
譚琰先是靠着宮殿的牆壁走走停停,走了一段路之後,發現並沒有什麼危險,空氣也充足,膽子就大了起來。
她開始離開宮牆,走在宮殿的內部,並且走到宮殿中擺放的各種裝飾用品——那些精美的花瓶、精緻的玉如意以及一些譚琰都說不上名字的瓷器,都安安靜靜地放在它們應該放置的位置,完整如新就像時時有人來養護它們一樣。
譚琰有些驚歎,同時也疑惑。
她雖然不是考古專業的學生,但基本知識還是有的。
按道理來說,這些瓷器和玉石這樣硬度不夠脆度很明顯的東西,應該是最不容易保存下來的,隨便一個小震動,都能讓它們遭遇滅頂之災。
這座山的位置雖然偏僻,卻畢竟還屬於中國環印度洋火山地震帶上,沒理由不經受一些衝擊。
譚琰這麼想着,穿過大廳,眼前就出現了一條長廊。
真正意義上的古代長廊,建築風格應該是秦漢時期,漂亮的青銅器一溜兒一溜兒地擺着,即使被時光打磨沒了光澤,也能一眼看出它們曾經的精美和輝煌。
譚琰走着走着就有些停不下來了,她看着眼前緊緊關閉着的大門,甚至有種衝動——她要推開門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
或許是一具屍體呢,或許是滿屋子散亂的珠寶呢,或許,還有什麼不世奇書呢?
這麼想着,譚琰在走到下一個房間的時候,就停了下來,把揹包放在身前,抽出雙節棍握在手裡,用左手一點一點地推開房門。
“吱呀——”木門摩擦的聲音輕輕地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宮殿中沒有帶出來一絲回聲,就像一切都被這個巨大的空間給吞噬了一樣。
在門打開的過程中,譚琰又緊張又恐懼,握着雙節棍的手都被汗弄得滑溜溜的,她深吸一口氣,後退了小半步,直接擡腳踹開大門。
於是,她一下子就跟一個錦袍華服的俊美男子面對面。
譚琰的驚叫在喉嚨裡滾動了兩下,才終於被壓制下去,化作一聲模糊的抽氣聲。
鎮定了心神,譚琰這纔看清,那驟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過是畫中人。
那是一幅被掛在門樑上的畫,纔會在譚琰打開門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確定了事情的真相,譚琰邊安撫着砰砰亂跳的心,邊繞過這幅畫,打量着這間房間。
這明顯是一間男人的房間,甚至應該是一個習武之人的房間。
房間很整潔,東西也很簡單,一張牀、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還有一些堆在一起的書,以及掛在牆上的一把劍。
譚琰想了想,從揹包中取出來一次性手套,把雙手全副武裝之後,才上前去取那把劍。
很重。
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打不開。
這是她的第二反應。
譚琰看着手中像是被鎖住了一樣的長劍,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好像在什麼時候,它是能夠爲自己所用的一樣。
她輕嘆了一聲,並沒有強求。她現在身處一個詭異的地方,所能做的就是儘量規避風險保全自己。
她的揹包中有全球定位系統,在進入山洞的時候就已經被打開了,譚琰相信,只要信號出的去,父親一定會找到自己,哪怕千辛萬苦也會。
實際上,此時已經成功混入考古隊並將黑蠍謝燕等一羣人也帶了進來的譚琰爸爸,看着手機上不斷閃爍的紅點,再看看考古隊教授最終勾畫出來的目的地,心中默默地——斯巴達了。
女兒啊,你究竟是怎麼悄無聲息地就跑到人家的目的地去的?難道你還自帶危險定位系統的嗎?哪裡情況糟糕你就往哪裡跑!
只是現在的譚琰完全無法明白譚琰爸爸內心的苦逼,她在那間房間轉了一圈之後,正要離開,但心中卻突然涌現出濃濃的不捨,好像拉下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譚琰不解,又轉回去把房間細細搜尋一遍,確定自己什麼都沒有落在這裡,只是這一次,她的目光在掠過那柄長劍的時候,移不動了。
半晌之後,譚琰到底還是抵抗不過心中的那點渴望,心一橫,也沒有戴手套,上前直接就拿起那柄長劍,轉身快速離開房間。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陣風,譚琰轉身的時候看見那個掛在門樑上的畫晃了下,畫上清俊
得不似真人的男人似乎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譚琰愣了一下,離開的腳步有些遲疑,但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麼,那幅畫像忽然就燃燒了起來,點點幽藍色的火焰憑空出現,不一會兒就把那幅畫燒了個乾淨。
譚琰有些驚訝,站在門邊確認了下門不會突然關上,就走上前去,那畫像燃燒之後落了一地的灰燼,現在還有星星點點金色的火光。
她遲疑了一下,在那些灰燼中似乎看見什麼閃亮亮的東西,套着手套在灰燼中尋找,在耐心耗盡之前,終於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似乎是碎玉之類的東西。
她把那東西撿起來,放進隨身攜帶的密封袋中,再也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出了房間。
她關了房門,確認了自己並沒有什麼東西落下,才提着長劍繼續往前走。
也因此,她並沒有發現,那間房間中的灰燼快速融合起來,又變成了一副完整的話,但是那個美麗的男子的胸口,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破洞。
譚琰爸爸這個時候已經跟考古隊長商量好了,自己和一隊爆破組的人先上了山,從定點的位置打開缺口,再用射線尋找可以突破的地方。
他們畢竟掛着考古的名義,而不是盜墓者,該有的保護措施還是要做。
但是黑蠍謝燕卻有些按耐不住了,她皺着眉頭看了看他們,將那張掃描出來的地形圖給收進懷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想先離開。
譚琰爸爸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們的異動,只是這一次他也沒有通知考古隊的人,甚至制止了警衛員想要預警的動作,帶着人,貓着腰跟了上去。
依照考古隊現在的速度,真正打開地底宮殿的時候,估計要等到兩三天後了,那個時候譚琰該是個什麼樣子,誰都沒有把握。
譚琰爸爸這兩天睡覺都在做夢,夢中譚琰遇見了各種各樣的危險,可是他明明就在譚琰的不遠處,卻無法過去救她。
自己女兒那種恐懼的神情和受傷時血肉模糊的傷口,刺激得譚琰爸爸連軍紀都顧不上了。
雖然已經不在一線上工作十來年了,譚琰爸爸曾經身爲特種兵的優秀素質卻並未消失,他帶着警衛兵,緊緊咬住轉身尋找另外的、更加快速的入口的黑蠍謝燕一夥人,以便摸清楚他們的目的,並且最後能趕在考古隊之前,順利救出譚琰。
被衆人擔心着的譚琰,現在是真正陷入了麻煩中。
長廊中的房門都差不多,她隨即挑了一個房間打開——這次是一個女子的閨房。
譚琰覺得有些好奇,就在房間裡多走了兩步,看看古代女人的牀和梳妝鏡,正對着鏡子做鬼臉呢,卻看見黃銅鏡子突然起了漣漪,讓她本來就模糊的面容更加看不清了。
譚琰皺眉往後退了兩步,誰知道本該是空無一物的背後突然撞上了一個溫熱的身體,她嚇得連忙轉身,順手把雙節棍打開,卻只擊中了一團空氣。
看着身後空空如也的地方,再回想一下剛剛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觸碰到的溫熱軀體,譚琰整個人都要不好了——特麼的該不會也有人掉了下來正好被老孃碰上吧?不然鬼不是冷冰冰沒有實體的嗎!
就在她考慮要不要在房間裡喊叫着讓人出來的時候,那黃銅鏡子上的漣漪越來越明顯,簡直就像要整個融化掉一樣。
譚琰皺眉,反應過來就往房門跑去,但很可惜,在她的前腳剛剛夠到門檻的時候,房門“嘭”地一聲,緊緊地關上了。
譚琰頓時有些毛了,她用力踹着門,那扇薄薄的、裝飾性大於實用性的木門瞬間變成銅鐵澆築的那樣堅固,任譚琰怎麼衝擊都紋絲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