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疾的羊，靈魂融合？
一瞬間，那人的話讓我心裡一陣的驚愕，不知道他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羊羔從一出生的時候就是畸形，它的兩條前腿是瘸的，只能跪着走路。”那人說話間，深吸了一口氣，神情似乎有些憋悶，隨即繼續道：“你知道這樣一來，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嗎？”
“出現什麼狀況？”我不解地問道：“那羊羔跑不快了，是嗎？”
“那都還是次要的，”那人嘆氣道：“它前腿站不起來，最大的影響就是吃不到奶，一來高度不夠，夠不着****，二來它也擠不過其他的羊羔，而且，那母羊似乎對它這個畸形的孩子也不待見，基本上不會給它開小竈，所以那羊羔纔會奄奄一息，那不是病的，那是餓的，它快要餓死了。”
“物競天擇，畜生就是這樣，你不能指望他們像人類一樣，”我搖頭道。
“只要是有缺殘的孩子，人類父母也不一定會待見他們！”那人打斷我的話道。
這話刺痛了我的心，因爲我想起了小糊塗，當下不覺是默然無語。
“當時那遊魂附體到那個羊羔的身上之後才發現它的情況，不過它也沒有辦法，雖然那軀體很糟糕，但是起碼可以讓它暫時躲過大地回陽的衝噬，所以它也只能勉爲其難地在那羊羔的體內停留下來了。”那人繼續道。
“那靈魂融合又是怎麼回事？”我忍不住問道。
“那也是迫於無奈的做法，”那人又嘆了一口氣道：“當時天光大亮，太陽越升越高，羊羣早已離開了羊圈，只剩下那個羊羔躺在太陽下曝曬。它的呼吸越來越弱，最後終於有點支撐不住了，腿腳抽搐着要離魂。”
“離魂？”
“生靈在死亡之前，如果不是暴斃而亡，一般來說，三魂七魄是逐個離去的，”那人解釋道。
“嗯，我明白了，然後呢，”我點點頭，追問道。
“後來那遊魂見到這個狀況，心裡就非常着急，因爲它知道一旦那羊羔離魂完畢，那羊羔就會變成一具屍體，而一旦那羊羔變成了屍體，就無法再給它提供任何庇護，它就要被陽光曬散，就要魂飛魄散。所以當時它情急無奈之下，只能是拼命抓住那羊羔的最後一縷生魂，不讓它離開。”那人說到這裡，搖了搖頭，苦笑道：“但是他的力量畢竟太弱了，壓根就攔不住那羊羔的生魂，最後它甚至被那生魂拖拽着從羊羔的身體裡面探出了半個身軀。”
“這麼一來，他的魂魄也就遭到了陽光的照射，立時就散了一魂。”那人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道：“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由於他正全力抓拽那羊羔的最後一縷生魂，於是那生魂就猛然反彈回來，填充到了他所散掉的那道靈魂的位置。如此一來，他便和那羊羔的靈魂融合在了一起，並且代替了羊羔的靈魂，徹底支配了那羊羔的軀體，說白了，就是他變成了那隻羊羔。”
“奇妙，精彩！”我打着響指讚歎道，但是那個人影卻默然無聲，他似乎並不是很喜歡這個故事。
“之後他才真切感覺到那羊羔的痛苦，它飢餓、乾渴、虛弱至極，”那人沉默了好半天才繼續道，“不過他咬牙堅持着，甚至掙扎着站起來，用它的瘸腿爬到了羊圈門口，然後他發力叫喚，希望有人來幫他一把。”
“誰救了他？”我問道。
“沒人救他，世界是殘酷的，那羊圈的主人也不喜歡這個殘疾的羊羔，當時那傢伙見到他躺在地上慘叫，知道他已經活不久了，於是就把他拎起來，準備扔掉。”那人恨恨地說道。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我無語，禁不住問道：“後來呢？”
“後來那羊圈的主人提着那奄奄一息的羊羔一路走到了村口，正準備把它扔到臭水溝裡面去，結果正好一個小女孩路過，見到那羊羔很可憐，就從那羊主人的手裡把它救了下來。當時那羊主人還告訴小女孩說那羊羔是養不活的，但是那女孩還是把它抱回家去了。”那人講到這裡，禁不住問我道：“你知道那女孩是誰嗎？”
這個梗太好猜了，所以我當下禁不住對他道：“是那個三陰處子。”
“不錯，就是她，事情就是這麼巧啊，”那人一番感嘆，隨即繼續道：“她把那羊羔帶回去之後，不但給它餵了食，把它救活了，而且還一點都不嫌棄它的殘疾，把那羊羔照顧地很好，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做黑月，因爲那羊羔的背上有一塊圓形的黑毛。”
“黑月？”聽到這裡，我大約有點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不自覺對着那人的背影道：“是你？”
“聽我講完，”那人打斷我的話，繼續道：“她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要知道她那個時候也才六七歲，但是她還是盡一切所能照顧那羊羔，比如她看到它的前腿膝蓋在地上磨出了血，就幫它縫了一副護腿兒，雖然那護腿兒縫得很粗糙，但是卻真正保護了那羊羔的膝蓋。還有，比如那羊羔在外面吃草的時候，因爲行動緩慢，經常被一些野孩子和野狗欺負，每當這時，她都會挺身而出保護它，爲此甚至經常被那些野孩子打哭。不過，即便她很愛護那羊羔，但是她畢竟不能時時刻刻陪在那羊羔身邊，所以很多時候，那羊羔還是會被一些野孩子踢來打去，折磨地痛不欲生。”
“呼——”這故事聽得我眼淚都快下來了，心情很壓抑，禁不住使勁兒喘了一口氣。
“後來呢？”
“後來她想到了一個辦法，在那羊羔的脖子上繫了一對鈴鐺，這樣一來，只要鈴鐺的響聲出現異常，肯定就是有什麼東西在欺負那羊羔，那樣的話，她就會第一時間趕到。”那人說到這裡，停下話頭不出聲了。
“鈴鐺？”聽到這個詞彙，我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衣兜，禁不住攥着了那對陰陽鈴，感覺這個故事裡所說的鈴鐺，應該就是這對陰陽鈴。
“再之後呢？”見到那人不說話了，我禁不住催促道。
“再之後，羊羔長大了，有肉了，”那人的聲音開始哽咽，我也沉默下來，不忍再問。
“他們，他們把它捆了起來，準備宰掉，得知消息的那天晚上，那女孩哭了大半夜，後來在天快亮的時候，她偷偷把那羊給放了，她抱着它一路跑，當時天很黑，她跌了好幾跤，但是每次她都咬牙爬起來，抱着它繼續跑。”
“她一直跑，一直跑，最後不知道跑了有多遠，總之是來到了一座大山下面，到了這裡，她實在跑不動了，只能停了下來，然後她跪在地上，把那羊羔脖子上的繩子解了，告訴它說：黑月啊，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回來了，知道嗎？千萬不要回來了！”那人說到這裡，肩頭聳動起來，嗓音粘滯。
“她以爲那羊羔聽不懂她的話，爲此她還特地打了它，目的就是把它趕得遠一點，想讓它找不到回去的路。她當時一邊打一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