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向來說北方民風彪悍,南方人風流俊雅。北方多豪俠,南方多文人墨客。但是,也不盡然,當今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大俠就生在了南方。提起江南大俠“天道”南宮意容,整個武林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從販夫走卒到各派宗師,說起他來,無不是把大拇哥豎得高高的。
不過,大俠可不是誰想作就能作的,作爲一個大俠,武功高強自然是最基本的條件,南宮意容十六歲出來闖蕩江湖,以一套家傳的“天道掌”縱橫整個江南武林。當年江南有一瘸二聾四盲七人,號稱“江南七殘”,身體上的缺陷導致了他們心理上的變態,這七人以濫殺無辜爲樂,姦淫擄掠無所不爲,提起他們來,能有讓小兒止啼之效。然而他們又確實在武功上有獨到之處,尤其是七人合力使的一個“天殘地缺”陣法,更是江南武林無人能破,死在他們手上的豪俠數不勝數。
南宮意容十八歲生日那天,他給“江南七殘”下了一張挑戰書,七殘知道單打獨鬥誰都不是他的對手,可若是就這樣避開一個小輩,顏面何存?於是,他們商量許久,最後決定約南宮意容前來破陣。南宮意容毫不畏懼,以一套“天道掌”,與七人苦苦纏鬥了近兩個時辰,終於被他找到空隙,破了他們的陣法,廢了七人的武功,讓他們以後再不能爲害江湖,以此事作爲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此戰過後,“天道掌”的名號響遍了整個武林,大家都知道了南宮家出了這麼一個少年高手,而這一戰,更是爲江南武林廣爲傳頌,單是南宮意容的長相就傳出了幾百個版本。
此後三十餘年,南宮意容盡除江南黑道,奸邪之輩盡避江南,江南大俠之名當之無愧的落到了他的頭上,“天道掌”也變成了“天道”,取替天行道之意。到他三十歲的時候,江南大俠的名頭已經響遍整個武林,與漠北大豪“逆邪”萬雲天南北呼應,民謠傳:“江南天道,漠北逆邪,惡人遇之,難逃一劫。”
江南向來山青水美,人傑地靈,是無數文人墨客嚮往的地方,白居易曾有詩云:
江南好,
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
在江南最繁華的杭州府的最繁華的大街上,一個偌大的宅子坐落在那裡,原本作爲商業街道,這裡是很少有人居住的,更別提這樣大的宅子,宅子建在這裡,簡直就佔了三分之一的街道,門口兩個碩大的石獅子戳在那兒,與這條商業街道格格不入,然而,這個宅子卻正是周圍的百姓建起來的,“江南大俠”南宮意容的府第。
南宮意容救苦扶貧,仗義耿直,不僅在江湖中受人尊重,在民間更是被百姓愛戴,每隔一段時間,南宮家就會分發糧食、衣物給周圍的窮苦百姓,百姓們恨不得把他當作菩薩一樣供起來。三年前,南宮家被仇人一把火燒成了廢墟,百姓們自發的湊錢湊物,把新家建在了這裡,正如“鴻福樓”老闆朱大富所說:“南宮大俠住在這裡,我們都很有安全感啊,這樣就能感覺到他老人家時刻都在保護着我們,大夥心裡都很踏實啊。”
南宮家的內院,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正在苦練武功,周圍六個青年,身着勁裝,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爲首的一個不斷的點頭道:“小師弟果然是天生的練武的好材料啊,十四歲的年紀就能有如此成就,實在是天縱奇才啊,這套長天掌法,已經練至爐火純青了,你們幾個可要加緊練功哦,不要被小師弟超過去了就好。”
其他幾個人笑道:“呵呵,被小師弟趕超,那是早晚的事了,我們哥幾個資質平庸,註定了這輩子就沒什麼出息了,倒是大師兄你,可要小心哦。”
那大師兄笑罵道:“呸,你們幾個還資質平庸?這幾年‘江南五傑’名頭正響呢,人家都說就算是少**當的傑出弟子也比不過你們啊?你這不是將兩大門派都罵進去了?”
那幾個人趕緊擺手,一副怕怕的樣子,“大師兄,你可不準給我們找事啊,要是讓人家聽到了,可就不得了了。我們再有名,也比不上‘筆定乾坤’周化昀啊,江湖新一代俠少的偶像,萬千女子癡迷的白馬王子啊。”
周化昀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腳,“臭小子們,還敢調侃起你們師兄我來了?回頭讓師傅罰你們每人抄二十遍‘瀾蘊心經’,看你們還敢不敢調皮?”瀾蘊心經是南宮家武功的入門心法,講解十分詳細,長達十幾萬字,對不聽話或做錯事的弟子,南宮意容經常用的懲罰方式就是抄寫瀾蘊心經。
幾個人嚇得趕緊求饒,“師兄,我們再也不敢了,你知道我們最怕讀書了,一提起抄書來就頭疼,可不像師兄您老人家,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你就饒了我們吧。”
周化昀雙手抱在胸前,煞有介事的說道:“嗯,看你們還挺乖的,就饒了你們吧,聽說鴻福樓來了個揚州的廚子,手藝還不錯哦,這個嘛……”
“師兄,你也太過分了吧,鴻福樓?天啊,一頓飯下去,我們半年都不用在吃飯了。”
“嘿嘿,總得付出點代價嘛,我想師傅是會很喜歡看你們抄書的哦。”
五個人一起商量了一下,一個穿白衣的站了出來,顯然是被推舉出來的代表,他“嘿嘿”笑了幾聲:“師兄,那你就別怪師弟我心狠手毒了,嘿嘿,揚州的白姑娘……”
周化昀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白姑娘對我說的話,你們是怎麼聽到的?”
白衣人奸笑道:“你們說話那麼大聲,我們一不小心就聽到了啊,哎呀,這個對白要是被師嫂聽到的話,這個月可能就沒有搓衣板用嘍,”其他四個人配合的問道:“爲什麼啊?”
“當然都被師嫂拿去給師兄跪了啊。不過呢,我們本着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方針政策,只要今天某人請我們嚐嚐揚州師傅的手藝,再喝上幾壺上好的紹興花雕,說不定一時間腦子糊塗了,就忘了哦。”
周化昀苦笑道:“唉,你們這幾個小鬼,不過,咱們可得說好了,你們可不能言而無信,這件事可千萬不能讓你們師嫂知道。”
“師兄,你放心啦,那說好啦,就今天晚上嘍。”
少年聽到了他們說話,停下手來,狡猾的笑道:“大師兄,我也聽到了,是不是我也有份啊。”
周化昀照着他頭上拍了一下,“連你也不學好,還學會蹭吃蹭喝了?”
少年笑道:“還不是師兄們教得好?”
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了過來,“師兄們教你什麼了?”一箇中年人走了進來,面相和藹可親,但卻透着一股子威嚴,令人不敢直視。此人正是“江南大俠”南宮意容。那少年是南宮意容的獨子,南宮無劍,此子資質不在南宮意容之下,年僅十四歲,武功就已經直逼衆位師兄,南宮家人人都把他當作一塊寶貝一樣呵護着。
“筆定乾坤”周化昀是南宮意容的首徒,不過二十六歲,生性風流不羈,自視甚高,他效仿文人,在武功之外還勤習琴棋書畫,文武雙全,使得一對判官筆,點穴功夫極其了得。儼然已經成爲武林新一代俠少的領軍人物,去年六月份得娶蘇州府“震天筆”胡風的女兒“俏羅剎”胡晶爲妻,胡晶貌美如花,但是對夫君管束極嚴,結婚後,周化昀再也不敢有其他什麼想法,整天乖乖呆在家裡做模範丈夫。
另外五個同是南宮弟子,五個人一同闖出了點名號,“江南五傑”說出去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他們分別是潘曉易、路曉銘、程曉治、趙曉隆、林曉程。南宮意容收徒極嚴,總共也才收了十一個弟子,不過個個都是把好手,除了最小的第十一個弟子,都在江湖中都闖出了不小的萬兒。這十一個人就算是武當少林的名宿也豔羨不已。
周化昀等幾個人看到南宮意容,紛紛上前行禮。
南宮意容笑着點了點頭,道:“昀兒,你們幾個師兄可要給劍兒帶個好頭啊。”
周化昀不好意思道:“師傅,這個……”
南宮無劍上前扯着南宮意容的衣服撒嬌,“爹,師兄他們要帶我出去玩呢,劍兒今天的功課都做完了,您老人家說的,功課做完了就可以玩的嘛。”
南宮意容道:“哦?功課做完了?那讓大師兄指點你一下吧。”
南宮無劍吐了吐舌頭:“爹,我哪裡是大師兄的對手啊?”
南宮意容笑道:“你要想能到大師兄那種程度,起碼還要十年呢。就這樣好了,你要是能打中大師兄一掌,爹就準你出去。昀兒,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要不然就有人今晚要跪搓衣板了哦。”
衆人皆驚,原來他們剛纔說的話都被師傅聽到了,可以他們的修爲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四周有人在,不禁心裡都想:“師傅的武功顯然已經到了與天地交融的境界,他的一舉一動都融於整個天地之間,看來,當今武林大概沒有人是師傅的對手了,唉,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這種地步。”
周化昀道:“師傅有命,徒兒不敢不從,可是,師傅,劍兒的基本功早就已經都完成了,就連進階的長天掌法都已經快要完成了,您老人家的要求會不會太低了?”
南宮意容劍眉一聳:“哦?這才幾天沒見啊?進步這麼快?那看來……”
南宮無劍叫道:“爹,您老人家可是教過我的,言出必信,您可不能出爾反爾。”
南宮意容笑道:“好了,爹不會反悔的,唉,最近太忙了,都沒有時間檢查你們的進度,易兒,你們五個活寶怎麼樣了啊?可不要成天貪玩,被小師弟趕上了可是很沒面子的哦。”
潘曉易等五人在師傅面前可不敢把那副嘴臉露出來,恭恭敬敬的答道:“師傅,弟子五人進度沒有小師弟快,弟子們也只是初學了天道掌而已。”南宮世家的武功以掌法爲主,輔以精妙的內功,主要還是修習內家功夫。掌法從入門最粗淺的凌風掌法開始,後來到碎玉掌、驚濤掌,再然後就是長天掌,最後是最高的天道掌,內功分爲入門的瀾蘊心經,中階的隨雲勁,以及最高階的道心勁,搭配不同時期的掌法使用。
南宮意容點了點頭,道:“嗯,還算是不錯了,你們竟然這麼快就開始進入天道掌的學習了,爲師還真沒有想到,本來以爲你們玩物喪志了呢。”
潘曉易垂首道:“弟子不敢,無論何時,弟子們心中都緊記師傅教誨,不敢懈怠。”
南宮意容道:“那就好,爲師就擔心你們幾個人,你們五個天性浮躁,要你們安下心來還真不容易。我門中武功,入門是很容易的,只要是資質中等偏上的人,頂多有個二十年左右的苦工,就能練成長天掌法,這樣在江湖中也算是一個好手了,可是,若心存雜念,很難踏到了天道掌的門檻上,我門中弟子的武功得來甚易,不像少**當等門派要苦修幾十年,才能略有小成,但是,天下沒有那麼容易的事情,開始修習天道掌之後,稍加不慎,便很容易走火入魔。天道,乃天下大道之理,所以心境上的修爲至關重要,少林、武當的弟子誦讀經書也是爲了這一點,這一點你們要切記,所以爲師纔要你們在練功的同時還要勤習詩文,就是要你們修身養性。”
衆弟子齊道:“師傅的良苦用心,弟子定當緊記。”
南宮意容道:“好了,你們都是好孩子,這一點爲師還是確信的。劍兒,向大師兄請教一下吧,可要小心哦,你大師兄的功力現在連爹都看不透了,呵呵,昀兒,你的天道掌已經快要突破中階了吧?”
衆人聽了這話都是一驚,中階?開玩笑!那簡直就是第一流的高手了。程曉治道:“大師兄,你太狡猾了,你肯定是偷偷的練功了,竟然不叫上我們。”
周化昀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道:“誰叫你們那麼懶啊?我可是不到四更天就起牀練功的,作爲你們大師兄,肯定得加油啊,要不然叫你們幾個師弟超了過去,我怎麼好意思啊?”
潘曉易五人嘟囔着:“哼,我們也得加緊練功了,不要到時候被小師弟超過了,大師兄該看我們笑話了。”
南宮無劍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着周化昀,“爹,你知道師兄那麼厲害,你還……完了,差得太多了,怎麼可能贏嘛。”
南宮意容少有的也露出了一絲頑皮的表情,那意思就是在說“小樣,我就陰你了你能怎麼着吧。”
南宮無劍無奈的道:“好啦,不比了,我認輸了,你們出去玩吧,我在家裡練功。”
南宮意容笑道:“認輸了?好吧,這回一個月內不許出門,每天四更天就起牀練功,上午練習掌法,下午修習內勁。”
南宮無劍哀號了一聲:“天吶,一個月?爹,你也太狠了吧?”
周化昀等幾個師兄的都在一旁偷笑,嘿嘿,這下你可慘了吧。
南宮意容整容道:“聽好了,兩個月之後,在武當山有一個大會,江湖各門各派都會派出自己的得意門生,一方面是各大門派的友好交流,一方面也是後輩露臉的機會,你大師兄就參加過八年前的那屆大會,你其他的幾個師兄都去參加過後面的大會,今年,武當掌門凌虛道長特意給爲父發了一封信,爲父打算派你二師兄帶着你和南兒去,你們就是南宮家的臉面,可不能給爲父丟臉啊。”
南宮無劍聽了,高興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太好了,爹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練功的,噢,終於可以出去嘍。”說罷,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
周化昀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師傅,難道只是讓小師弟去見世面嗎?”
南宮意容嘆了一口氣,道:“倒是差不多,劍兒也不小了,總讓他侷限在一個小地方,難免讓他自以爲是,出去見見世面,讓他知道世上高人多得是,稍稍打擊一下他的自尊心,對他日後的修爲有好處。但這只是次要的,這次凌虛道長這麼鄭重其事,其實是有原因的。咳,易兒,你們幾個也去練功吧。”
潘曉易五人知道師傅要跟師兄說些重要的事情,於是,躬身道;“是,師傅,徒兒告退了。”
南宮意容點了點頭,看着他們幾個人離開了。
周化昀低聲問道:“師傅,是不是選武林盟主的事情?”
南宮意容點頭道:“昀兒,還是你最瞭解爲師,正是此事啊,本來爲師對這件事情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所謂的武林盟主,不過是個虛名罷了,爲師倒也不貪圖這個,但是,這幾年崑崙派逐漸壯大了起來,崑崙掌門謝東亭居功至偉,此人野心勃勃,做事心狠手辣,完全沒有正道風範,倒像是邪教中人一般,他對這個武林盟主的位置窺視已久,一旦被他成功,怕是他拿着雞毛當令箭,整個武林會陷入一片腥風血雨之中啊。”
周化昀道:“那您派二師弟去武當,就是爲了與凌虛道長商談此事?”
南宮意容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爲師不好親自出面,不管怎麼說,崑崙派也是名門正派,不好把事情鬧僵,正好有這麼個機會,讓你二師弟去與凌虛道長說明我們的意思,應該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周化昀道:“師傅所言極是,二師弟辦事沉穩老練,正是辦理此事的不二人選,但是您派小師弟一起,不怕會出什麼事嗎?”
南宮意容微笑道:“這倒不用擔心,崑崙派畢竟不敢冒着得罪我們的危險亂來,再說,別看老二整天忙得亂轉,他的武功比你也差不到哪裡去了,除非各大門派掌門名宿親自動手,其他人倒也奈何不了他,不管怎麼樣,出什麼事情,逃跑總是不成問題的,我量謝東亭也不至於親自出手對付一個小輩。”
周化昀感慨地說:“難爲二師弟每天處理那麼多雜務,武功還沒有丟下,我這個做大師兄的真是慚愧啊。”
南宮意容笑道:“你們幾個師兄弟都是爲師從小看着長大的,你們在爲師心裡就和劍兒沒什麼兩樣,你們十一個人無論是資質還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選,這一點爲師是不用擔心的。昀兒,你整天看起來遊手好閒、浪蕩不羈的,可是,別人不知道,爲師還不瞭解你嗎?前幾天的採花大盜花雲非是怎麼被擒的?半年前的烏林五虎是被誰擊敗的?這幾年江湖中不少黑道高手紛紛被擒,你道師傅不知道是誰幹的嗎?”
周化昀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師傅,什麼都瞞不住您老人家的法眼。我還以爲我做得挺隱秘的呢。”
南宮意容笑罵道:“臭小子,跟你師傅還來這一套?不想想你小時候尿布是誰換的?你還想瞞過師傅?”
這時,一個青衫青年走了進來,身材中等,一臉的精明強幹之相,正是南宮意容的二弟子“驚瀾手”步淵,南宮府內的大小事項都是由他來打點,周化昀這個大師兄一切都撂了挑子,事情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幾年以來,所有的事情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是所有的十一個人中最能幹的。
他向南宮意容和周化昀微微行了個禮,道:“師傅、大師兄好,揚州霍步青求見。”
南宮意容聽後微微一怔,“哦?他來找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