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早就暗下來了,比以往早了很多。
唐餘站在望雀樓的屋頂,雙眼明滅不定的望着天空。
一層層的烏雲在爭先恐後的攪動、翻滾,如厲鬼的臉一般,深邃而猙獰的變幻着。
“嗤嗤嗤……”一條條紫色的閃電分割着晦暗的天空,但很快又被烏雲吞噬,然後又分割,吞噬……如此節奏般的重複着,讓人眼花繚亂!
風拂過,帶着詭秘的嗚嗚聲,瘋狂的扯着唐餘的長髮。
“爺爺說天降異象必事出有因,看這天象也不像什麼祥兆,難道說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唐餘又望了望天空,忽然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躲着未知的黑暗中,對着你隱晦的笑着……
“哥,好像不大對啊!”唐餘思緒間,屋頂上已經多了一個亮麗的身影。
唐餘默默點頭,忽然他彷彿想起了什麼,“妹妹,快去把小妹找回來,她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哦……好,我馬上去!”唐麗看了一眼一臉擔憂的唐餘,瞬間消失在屋頂。
她並不是一次懷疑自己的哥是不是有雙重人格,平時看起來是個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可一旦他認真起來,卻有一種讓人不可抗拒的威嚴。
……
南陽城往東五百里的地方,有一個大峽谷,名曰:刑天峽!
傳說這裡很久以前是沒有峽谷的,而這峽谷的由來是遠古戰神刑天和天帝大戰時,被刑天一斧給劈出來的,後來又經過了無數個歲月的洗禮,才形成今天這個深不見底,寬如隔海般的天塹!
至於到底有多深,古往今來沒人知道,因爲沒人敢下去,就算下去了也回不來!
更有人說在峽底最深處有個刑天冢,當年刑天戰敗,頭被砍了下來,無頭身最終化作山峰,而頭就在這峽底。所以不論什麼人下去,都是冒犯了戰神,自然就回不來了!
當然這也許是真實的,也許只是人們對於未知事物給強加的一種精神寄託,但不管是真是假,刑天峽的兇險卻是無疑的。
峽谷邊上的峭壁怪石如獠牙般突起,尖銳而猙獰。峽谷中終年不散的白霧靜靜的流動着,彷彿一片白色的汪洋,讓人看不清遠方的景象。
峽谷中時而靜謐異常,時而又傳來不知名的獸吼,古怪中又給峽谷平添了幾分恐怖。
“呼……”一陣風拂過,惹得峽邊的小樹不滿的沙沙作響,然而就在這時,小樹旁本來空無一物的地方鬼魅般憑空的多出一個人來,彷彿是隨着風而來的一般,飄渺而虛浮。
他一身如雲般的白袍,有着與峽谷中的濃霧相似的顏色,他兩鬢異常霜白,臉上卻有着不符年齡的光潔紅潤。
白袍男子神情淡然的走到峽谷的邊緣,目光沉浸在深邃的白霧中,也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麼。忽然,他將雙手負在身後,腳尖一彈,然後毫無徵兆的,就這麼……跳了下去!!
沒有像想象中的粉身碎骨,他如山嶽般穩穩地落在一塊巨石上,連衣服都沒有一絲抖動!
白袍男子站在巨石上,目光飄得很遠,彷彿濃霧根本沒有擋住他的視線一般。他忽然輕輕的邁出了一步,然後白袍男子整個身體漸漸變得虛幻起來,最後徹底消失在巨石上……下個瞬間,白袍男子已經出現在一塊空地上……很難想象在這怪石嶙峋的峽谷中,還能有這樣一塊異常平整的空地。
“別裝了!”白袍男子很突兀的說了一句,只是周圍除了霧還是霧,也不知在跟誰說話。
白袍男子的臉上露出淡淡地微笑,“你的氣息已經很重了,即使你隱避得很好,但我依舊感應到了。”
白袍男子忽然搖了搖頭,彷彿很是費解,“看來你還沒死心,不知你有沒有發現,峽谷上空是不是沒有感應到妖氣?”
他的話剛說完,他腳下的空地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一束束金黃色的光芒從地上刺了出來,最後拼成一個奇異的八卦圖。
白袍男人依舊穩穩的站在地上,不管怎麼抖動,他依舊面帶微笑平靜地佇立着,像是在等待着什麼一般。
“雲寂老兒,你做了什麼!”地底下突然發出一道充滿怨恨聲音,如惡獸覺醒般讓人心悸!
“沒做什麼,這是你蚺血螓衝破封印的大好日子,怎麼能這麼冷清呢?刑天峽這兒人少,我只是將感應你的妖氣引到人多的地方去了,好讓大家都來慶賀你擎天蛇王衝破封印!”
“你……”地面忽然更加劇烈的顫抖起來,像是在附和着蚺血螓的憤怒。
不過在雲寂詫異的眼神中,很快的又平息了下來。
“你將妖氣引到人多的地方,而那麼多的妖氣沒有我的控制,必定會造成天地異象,從而驚動那些老傢伙,他們一旦發現了我就一定會來重新封印我,對吧?哈哈哈哈,可我想問一句,你爲什麼不找那些老傢伙直接來封印我呢?你這樣做不嫌麻煩嗎?”
雲寂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了,原本仙風道骨面容,已經變得有些陰沉。
“你比我想象中的聰明,所以我希望你的決定一樣聰明!”
“你要我決定什麼?”
“你只要答應我件事,我就助你破開封印,並幫你恢復修爲。你要是不答應,我立馬就走,然後你就會再次被蜀山的那些傢伙封印!你不要忘了,上次他們封印你時多多少少都受了傷,而且也沒用聖器壓陣,不然也不會連你一百年都封不住!”
“你先說說讓我答應什麼!”
“我要你拿出靈魂本源,對我俯首稱臣!”雲寂眼中忽然閃着妖異的紅光,他身上再沒有那種祥和的氣息,有的只是如洪的霸氣!
蚺血螓彷彿愣了一下,但隨即大笑起來,“我蚺血螓修煉了幾千年,實力全盛時就算成年神獸也不是我對手,要不是我被劍聖封印了一千年,而在一百年前我剛好破開封印時,又遇到了你們這羣王八蛋,不然我又怎麼會被封印在這該死的刑天峽!現在你卻要我對你俯首稱臣?哈哈,這是我聽到的最大的笑話,哈哈哈……”蚺血螓彷彿笑得很開心,只是這開心的笑聲卻掩飾不了他無邊的恨意。
雲寂也笑了,肆無忌憚的笑。
“哈哈哈哈……是,這的確是個笑話,那你就在這慢慢地笑吧,這麼好笑的笑話,我相信幾百甚至上千年,你也笑不夠……”雲寂說完轉身就走,竟沒有一絲遲留。
“等等……”蚺血螓感覺自己在**,在祈求,他幾千年的尊嚴,就在剛纔隨着他的呼喊而消失了……
他實在不願讓這無盡的黑暗再次禁錮着自己的身體,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獲得自由的條件,就是禁錮自己的靈魂!
“就算我交出靈魂本源,你的靈魂也承受不了我本源的壓迫!”
雲寂又笑了,他的眼睛已經徹底的變成了血紅色。一股邪惡而陰冷的氣息從雲寂身上如浪潮般涌出,那種來自靈魂的威壓,如寒冰一般侵入骨髓,隨着血液流遍蚺血螓的全身,讓他窒息!
“妖神骨!這是妖神骨的氣息,你怎麼會有妖神骨!”蚺血螓彷彿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又或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他的聲音如波浪般扭曲着,咆哮着!
雲寂的眼睛又變得黑白分明,他的神情又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它現在已經不是妖神骨了,而是……我的臂骨!”
“難怪你能感應到我在慢慢地破開封印,我隱匿得再好,卻是連妖神大人的骨頭都躲不過啊!”
雲寂在等着,他似乎很有耐心。
空曠的峽谷隱隱傳來一聲嘆息……一條虛影般血紅色的小蛇從地下浮了出來,它似乎很長,但當他鑽到地面上一丈左右時,便再也鑽不動了。
小蛇充滿恨意的眼睛幽幽的瞪着雲寂,雲寂卻絲毫不在意,依然淡淡地笑着。
“記住你的諾言!”
雲寂點頭,左手一招,小蛇便鑽入他的手臂裡。雲寂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感覺那裡似乎有着無窮的力量在膨脹,在涌動,他知道如果不是妖神骨,他根本承受不住這種來自靈魂的力量。
雲寂忽然將自己的左手捏成拳,緩緩的走到空地的中心,一拳便砸了下去……
“轟!”一聲巨響震徹天地,裡面還隱隱夾雜着淒厲的獸鳴!整個峽谷彷彿都在晃動,隱約間還能看見谷內有血光浮動……
……
峨眉山天下聞名,不僅是因爲它的秀麗恢宏,也不僅是因爲它的神秘靈動,更多的是在因爲峨眉的中心有個無比神聖而**的地方,那個地方名叫蜀山!
一股股青煙悠然的盤旋在昏暗的屋子裡,安詳而靜謐。清淡的月光從窗外擠了進來,不偏不倚的斜鋪在牆上,一個巨大的“道”字便被月光洗滌了出來,在灰暗的屋子中,顯得異常澄澈。
這個“道”字並不蒼勁,甚至還有些潦草,但卻透着一股隨意和自然,讓人看着很舒服。
“吱呀……”門拉着悠長而刺耳的調子將月光放了進來,整個屋子裡的所有東西便清晰起來,也包括“道”字下面的一個盤坐着的人……
龐德洋走了進來,步伐輕快!
“啓稟掌門!羅盤顯示南陽城那裡妖氣沖天!”
“去稟告你師父,並叫他過來。”
“是!”龐德洋退了出去,屋子裡有又恢復了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是那淡淡的月光依舊靜靜的揮灑着。
“師兄!”一聲輕喚,屋子裡不知何時突兀的多出了一個人。
“你下山一趟。”
“可是爲了南陽城裡的妖氣?”
掌門意料之外的搖了搖頭,“蚺血螓破開封印了!”
“什麼!可南陽城的妖氣怎麼回事呢?”
“這些妖氣是蚺血螓破開封印時引起的,而這些本該出現在刑天峽的,可有人將他移到了南陽城了。”
“什麼!連妖氣也能操控,師兄你確定是人,而不是其他的東西?”他已經是第二次吃驚了。
“這些你不用管,你下山,將鎖魂符帶上,找到蚺血螓將符打入他的身體裡,阻止他恢復功力!”
那個人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說。一個轉身,屋子裡又只剩下一個人了。
掌門微微擡手,原本開着的門又緩緩關閉……
……
夜已深,羣星彷彿也有了睡意,朦朧的眨着眼睛。
雲寂站在峽邊的一座山峰上,靜靜地看着在空中翻滾的蚺血螓,他似乎做什麼事都很有耐心。
他忽然收回目光,因爲他的身後已經站了一個人,他如鬼魅般立在雲寂的身後,一雙豎立着的眸子在黑夜中閃着妖異的光芒。
“你爲什麼要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你可以直接將陣眼破掉!”
“你剛纔不是也叫得歡嗎?”
蚺血螓……
雲寂笑了笑,“我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是有原因的,動靜越大對我越有利!”
蚺血螓不說話了,他深深的凝視着雲寂的背影,也不知在想着什麼。
雲寂頭也不回的伸出右手,手掌上頓時跳出一顆暗黃色的丹藥和一塊乳白色的玉牌。
“這顆培元丹可以固本培元,你待會服下,對你有好處。這是我用幻雲石做的玉牌,帶在身上可幫你掩去你的氣息,等你恢復功力了再還給我。我現在要你去辦一件事,往西五百里左右有一座南陽城,妖氣便被我轉移到了那裡,你現在過去幫我拿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蚺血螓總算是明白了雲寂爲什麼要弄這麼大動靜,目的是爲了轉移蜀山那些人的注意力,可見那樣東西對雲寂十分重要,所以他便忍不住先問了出口。
“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