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就在這時，門被打開了，詹姆斯滿臉春風地進來，揚着手裡一本雜誌“親愛的張，咱們的名聲又上去了。”
張一謀只瞟了一眼雜誌，看電影三個大字刺得他眼皮直跳。
詹姆斯絲毫沒發覺，笑着說“看，咱們的片酬，已經有專業撰稿人說了，國內最高，陣容最豪華，沒有一部片子可以比擬！”
“現在的我們，毫無疑問是全國矚目的片子！我已經可以預測票房有多麼成功！”
愚蠢！
張一謀心裡暗罵，玩心計，五千年的歷史文化，無數次大大小小的國戰諸侯站，可以說每個成功者都是一個陰謀家，這個金髮老外顯然沒有明白對方的手段。
“詹姆斯先生。”張一謀頭痛地摁着太陽穴，嘆道“你覺得這樣真的好？”
“好，爲什麼不好？”詹姆斯不解地說“現在的注意，起碼能讓上畫的時候票房漲幅10%！隨着關注度的提高，這個數字還會更大。有這些雜誌給我們做宣傳，我們少操了多少心？”
張一謀嘆了口氣，他覺得，必須要好好地談一下這個話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詹姆斯先生，你難道不覺得，天下無賊退得很奇怪？華誼在國內是大公司，幾千萬的投資，董事長親自出動，他們難道真的忍心打水漂？讓英雄一家獨大？就算我們新畫面，也是選擇在發佈會的當天用實力讓他們低頭，他們難道不會反擊？”
“實力是公認的，我不認爲馮曉剛能比得過你，並且我同樣不認爲他們的陣容名氣和影響力能超過我們的陣容。”詹姆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意思是天下無賊並沒有放棄？張，你太……什麼人憂天了。”
“杞人憂天。”張一謀長嘆了口氣，拿過他手裡的雜誌，翻到預測那一頁，嚴肅地說“詹姆斯，我們必須好好談談這個問題。你難道沒發覺，自從英雄開拍後，同類的詞條搜索從沒間斷過？並且因爲天下無賊的退讓，現在全國的目標都注意到我們身上。他們只是退一步，我們卻要飛奔着去趕。”
“這不是好事嗎？”
張一謀咬牙道“中國有句老話，叫爬得越高，摔得越慘。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詹姆斯大笑起來“張，你太多疑了，天下無賊拿什麼和英雄比？如果你缺乏信心，三千五百萬的投資難道還不足以給你信心？樣片非常出色，保持就可以。”
“不行！”張一謀第一次表達了堅決的反對“如果任憑這個漩渦擴大下去，最後將是無法收拾的局面！最嚴重的情況……”
他看着詹姆斯，一字一句地說“英雄的票房將會崩盤！出現只有首次觀影的局面！你難道希望看到嗎？”
詹姆斯笑着搖頭“杞人憂天，杞人憂天……”
不過他看着張一謀堅決的表情，沒再說下去，聳聳肩攤了攤手“OK，OK，那你說，我們要如何做？”
“低調！”張一謀毫不猶豫地說“任何消息都不能往外爆！徹底讓外界遺忘我們！這也是一種飢渴營銷法，咱們的劇組，毫無疑問地是全國第一！外界不可能不想知道，越是想知道，咱們越不告訴他們！到時候，更能刺激票房。”
詹姆斯做出個誇張的表情，不過沒說話，示意張一謀繼續說下去。
“同樣，天下無賊想退，我們不能再給他們機會，我們要扒出它們的新聞，讓他們也嚐嚐風光的味道。兩部片子共擔風險，總比咱們自己去血拼好。”說完，他嘆了口氣“可惜，發佈會那天他們就想到這一點，比不過我們，顯然我們要用實力讓它低頭，它乾脆選擇了避讓！錯過了最好的時間點，現在挽救也許都來不及了。”
但是，詹姆斯下一句話，差點讓張一謀一個窩心腳踢死對方。
“就這樣？張，說到底，你還是對自己沒有自信。在美國，這樣投資的片子，不鋪天蓋地地宣傳那纔是怪事。如果能成爲第一，誰都不會在這場宣傳攻勢中放棄。”
他剛說完，張一謀一口否決“這是中國！”
“市場，形式和美國完全不同！我纔是這部片子的導演！”他心中焦急的怒火迸發了出來“這樣下去，英雄如果不是十全十美，必定達不到名垂青史！”
“那是你的事！”詹姆斯看到發怒的張一謀，意外地收斂了笑容，冷哼了一聲“張，你未免太……進尺了！”
“你要投資，國內沒人敢玩，拉到了國外。我們米拉麥克斯給你了。你要技術，咱們也給你了。你要院線，要渠道，咱們全都答應了。”
“但是。”他冷冷地說“別忘了，英雄必須把海外版權全部賣給我們公司！”
一句話，如同一把利劍，讓張一謀嘴脣都顫抖了起來。
他忽然明白了，這個老外，他恐怕早就看出來了！甚至是在發佈會當天就有可能知道！
如果英雄國內賺錢了，那麼海外版權必定會拔高！米拉麥克斯投資了三千五百萬，自然不想更高地買斷海外版權。
那麼，英雄票房崩了，反而是更好。他們可以藉機要價，讓買斷權更低一些。
錢都投進來了，請的又是中國名頭第一的導演，對方不可能毀自己招牌划水。也就是說，英雄質量沒有問題，中國票房和米拉麥克斯一分錢關係都沒有！甚至越低越好！
原來如此。
張一謀牙都咬緊了，這個負責人，從開始就沒有和自己一條心過！
他忽然覺得，是自己一直小看了對方。
“張，你缺錢？不，請你拍個廣告都是幾百萬。我早就知道了，你求的，就是個名！”詹姆斯狡猾地說“世界上什麼最吸引人？名！”
“你拍英雄，就是衝着中國第一導的名頭來的！你是要告訴大家，我張導演不僅僅可以拿獎，更可以拍片賺大錢。”
“你不會對英雄放水的，你必定會全力以赴。”詹姆斯笑道“那麼說，中國票房好壞，都是你們新畫面說了算，和我們一分錢關係都沒有。但是投資卻是我們米拉麥克斯投資？事後還要用一筆錢買斷海外。”
“張，你未免想得也太好了。”
“我有什麼義務幫你降下來？你告訴我？”他冷笑了一聲“，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拍好英雄，你已經被捧上了神龕，下都沒法下來。還是自求多福吧。”
說完，他轉身離去。
“啪！”身後傳來了張一謀摔碎杯子的聲音。
他死死盯着門口，良久，忽然長嘆了一聲。
“都是開路人，其實……我又何必難爲華誼？”
“不過，回到當天，我仍然會這樣做！”他振奮了下精神，打了個電話“老張，叫上老江，有點事討論下。”
幾分鐘後，張衛平和另一名面容普通，梳着背頭的中年男子就來到了他的房間。
如果有幕後人員看到他，必定會驚呼一聲大佬。
江志強，13歲入行，國外漂泊十多年，被評爲“亞洲最佳製片”，又被美國時代週刊評爲“亞洲英雄。”
99年因爲製片臥虎藏龍享譽全球影壇，而這次的英雄，同樣是擔任製片。
三人入座後，張一謀把剛纔的事情說了一遍，張衛平罵了一句“早就猜到米拉麥克斯的人不會和我們一條心，現在連窗戶紙都捅破了！”
“捅不捅破無所謂，反正到時候海外版權談判的時候都是圖窮比現，那時他可能是咬我們咬得最厲害的那個。”張一謀臉上沒什麼表情，說到“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怎樣在風頭上退下來！”
“你說天下無賊在捧殺我們？你確定？”江志強還是有些疑惑。
“有這種可能，而且極大。”張一謀說“他們什麼都不需要做，就是不和我們爭就夠了。”
“這樣一來，我們最大的優勢，反而會變成我們最大的劣勢！”
沉默，過了片刻，張衛平沉聲道“現在，我們真的是很難退下來了！就算封鎖所有消息，都晚了。兩個月，媒體已經形成了慣性思維，我們不發，他們會猜，怎麼樣都是讓英雄的關注度繼續提高。”
“如果得到投資方的幫助，倒是不錯。不過這勢必導致宣傳費用的進一步增加，照你剛纔說的，詹姆斯必定不會給我們任何幫助。”江志強嘆道“天下無賊的宣傳負責人，這一招以退爲進可真夠兇險的。不需要付出一絲一毫，僅僅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就把英雄逼到了這個份上。”
誰都能預測，英雄保持這種關注度，等觀影那天，恐怕會發生一些誰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曝光過度，第一讓英雄失去了神秘感，第二，則是讓觀衆心中的火焰積累到了最高處。只要有一絲下次，恐怕迎來的都是排山倒海的批評！
“現在，只能全心全意拍好英雄！”張一謀咬了咬牙“早知道這樣，當初發佈會就不該定在同一天。”
“怪我。”張衛平嘆了口氣“王忠軍兩兄弟找過我，問我發佈會檔期，我沒告訴他。”
“也不能這麼說，一部電影要成功，宣傳佔了三分之一的重量，作爲對手，你沒有做錯。”
“我會全力投入，把英雄拍得讓他們挑不出一絲毛病來！但前提是，不能再讓英雄升溫了！盡一切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