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做完第四項,拿盆打來水,替她洗完臉,然後把水倒掉,剛坐下還沒一分鐘時,方舟的老爹老媽回來了,像是算準時間似的,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
她老爹老媽的後面,還跟着一個西裝革履、皮鞋油亮、十分帥氣的年輕人。
我站起身來,方舟就向她老爸老媽介紹我,說:“爸、媽,這個就是我對你們說起的方休,我的同事,還是救命恩人。”
方舟指着我,“呵呵”的笑,沒一點正經。
她老爹老媽的眼睛,還有那個帥哥,就齊刷刷的向我看來。
我趕緊向二老問安,笑吟吟的說:“伯父伯母好!”
方舟的老媽微微對我笑了一下,點點頭,客氣的回話:“你好!”
只是方舟的老爹很激動,衝過來就握我的手,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然後熱情的招呼我坐。
他說:“哎呀小夥子,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好了,來來來,坐坐坐。”
我哪敢坐?醫院每張病牀就只配備了兩張橙子,其中一張被方舟老媽坐了去,剩下的這張,我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坐上去啊。真要坐上去,還不知道方舟那丫的以後,會怎樣的修理我。
於是,我很禮貌的謙讓,我說“不客氣的伯父,您坐吧,我們年輕人,站一下無所謂的,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坐那邊牀上去啊。”
“不不不,還是你坐,你坐,我坐那邊牀上去。”
方舟的老爹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往下摁,示意我趕快坐下去。
這時候方舟發話了,她說:“你們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不覺得酸麼?爸……,你也是,都一把年紀了,還跟他們後生客氣什麼呀!”
我討好似的附和:“就是就是。”
“看你那丫頭,說的什麼話?感恩,那是人之常情,學會感恩,那是處世之道,你個沒大沒小的,連你老爸也批評起來了。再說,你老爸我,有那麼老嗎?”
方舟的老爹笑呵呵的坐了下去,他的話,把我們全都逗笑了起來。
方舟的老媽早已經把飯盒打開,正在一口一口的喂她稀飯。
這妮子,真是被寵壞了,連吃飯也要她老媽喂。她自己又不是動不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方舟的老爸坐下去以後,剛一直站在她老爸後面的帥哥走向前來,對我笑笑,然後伸出手來跟我握手。他說:“謝謝你救了阿舟。”
我禮貌的對他笑笑。
我不知道可以和他說些什麼客套的話,因爲直到現在,方舟和她老爹老媽,也沒向我介紹他們之間的關係。
但聽見他跟我說的那話,就知道他們的關係非同尋常。
果然,和我握過手後,那帥哥就轉到方舟她老媽的背後,對她老媽說:“伯母,你到一邊歇息去吧,我來喂阿舟好了。”
操,原來是一對相好啊,嗚嗚嗚,看來我方休是徹底沒希望了,也該徹底的死了這條心了。不過這小子也太囂張了吧,即便是想向我證明什麼,也不一定要採取這種方式呀,大家都是聰明人,一點即透的,對吧?
方舟她老媽略一遲疑,站起身來,然後把碗遞給了那帥哥。
我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跑過去給那衰(帥)哥一拳,他孃的,作秀也不選個時間地點,太過分了嘛!
就在我恨得咬牙切齒,氣得快要吐血之際,前方突然峰迴路轉,方舟說:“我吃飽了。”
我就看見,帥哥那盛滿稀飯的勺子僵在了半空。
他說:“吃這麼小點,就飽了麼?”
方舟說:“飽了。”
他說:“不對呀,你平時可不止吃這點的,來,阿舟,再吃一點。”
方舟說:“我又不是豬,吃那麼多幹什麼!”
他說:“傻孩子,盡說呆話。阿舟乖,來,再吃一口,就一口。”
方舟不耐煩的吼起來:“煩夠了沒有你?我說不吃了吃飽了,你是耳聾了聽不見,還是白癡了聽不懂我的話?如果你都不懂,那麼,煩請你拿紙和筆來,我寫給你看,總可以了吧?”
帥哥的笑容頓時僵在空中。
他說:“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就不吃了,行了吧?”
隨即,他把碗放回牀頭的桌上。
方舟的老媽老爸同時出來制止:“阿舟,不許胡鬧!”
“都這麼大的人了,說話做事卻還像個孩子,一點也不懂事。”
方舟的老爸看向我,無可奈何的搖頭,但話語中卻滿是憐愛。
那帥哥因無端受了方舟的氣,臉面上掛不住,藉故有事要先走。方舟她老爸老媽就送他去了門口。除了剛纔罵他,方舟則自始至終,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方舟她老媽責怪她,說:“剛纔你確實過分了點啊,以後得注意。”
方舟沒有吭聲,我想她大概是知道自己確實過分了。
我坐到了另一張病牀上。
方舟的老爸把凳子挪了過來和我坐在了一起。
他問我:“小方,你在公司是幹什麼的啊?”
“做工程的。”
“哪方面?”
“系統集成啊、樓宇自控啊、智能小區啊、校園網啊什麼,都做。”
“結婚了嗎?”
“沒。”
“那女朋友一定是有的吧?”
“也沒。”
“你爸爸媽媽呢,在哪高就?”
“他……他們,在農村。”
我終於鼓足勇氣說了出來。我並不覺得老爸老媽是農民就給自己丟了臉。
“家裡就你一個嗎?”
“不,上面有三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小妹。”
她老爸就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方舟出來制止,她說:“老爸,聊天就聊天唄,你問人家這些幹什麼啊?”
我知道方舟顧及了我的自尊。
靠!本來就是,這種聊天方式,分明就是盤查。
雖然生氣,卻不能表現臉上,還得依然裝得很大度的樣子,對他們說:“沒什麼的”,真他媽噁心死了。
就那樣一問一答的和他們閒聊了一陣,因爲不舒服,我慌稱有事先走了。
可剛走出門口,方舟的短信就飛了過來。
方舟:“豬頭,生氣了?”
方休:“哪敢!”
方舟:“我命令你不準生氣!父母麼,見到誰和自己的子女在一起,都喜歡刨根問底。”
方休:“我又沒說我生氣了。”
方舟:“那你就是原諒他們嘍?對了,我明天出院,你來不來?”
方休:“我爲什麼要來?就因爲你是我同事麼?”
方舟:“小氣!難道不是同事就不能來接我出院?”
方休:“當然,除非你給個理由先?”
方舟:“這世上的恩恩怨怨,本就沒有理由,你要我給你一個什麼樣的理由?我又能給你什麼理由?”
方休:“那我不管,那是你的事。”
方舟:“你是想讓我以身相許麼?”
方休:“不敢!正所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你敢嫁,我也未必敢娶。”
方舟:“切,少來!想我方舟天生麗質,花容月貌,追求者無數,哼哼,再怎麼也不可能嫁給你這樣一個胸無大志、不思進去、奇醜無比的豬。一句話,明天到底來不來?”
我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想到反正方舟她老爸老媽明天都在,還有那個看起來不怎麼順眼的帥哥也在,我去了也是自討沒趣,還不如不去。
於是我給方舟回覆:“不來。”
方舟沒了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