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青這一笑,先笑掉了鳳無絕的半條魂兒。
藥力作用之下,她自認爲的兇殘之色其實沒剩下多點兒,反倒不自覺地透出了一些繾綣妖嬈的味道。兩個字緩緩又軟軟地從齒間溢出,讓房內的男人虎軀一震!
鳳無絕望着她。
紅衣人兒沒骨頭樣的倚着門扉,白皙膚色上暈染着並不算明顯的嫣紅。這點睛之筆的一點風流豔色,在月色下更襯她與生俱來的那一點妖氣。髮絲在夜風下垂蕩,好像那細細的髮梢兒一根根全撩撥在了他的心裡。
——癢!
他下意識地撈過茶壺想灌一口,卻發現裡面已經空空如也。
鳳無絕口乾舌燥:“咳……什麼?”
喬青低低一笑,大步走了進來。這調侃鳳無絕連回嘴的心思都沒有,看着她一步步靠近忽然覺得如坐鍼氈。後方房門砰一聲關上,屋內靜謐又透着不同尋常的熱。她走到近前,勾住他的脖子:“我說……”炙熱的呼吸噴吐到耳畔,讓鳳無絕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全張開了,所有的汗毛從耳廓開始一根根排隊起立,每一根都在叫囂着有危險!
鳳無絕繃着爲數不多的理智:“喬青,別用你這套東西來糊弄我!”
喬青卻不當回事兒:“鳳無絕,從了爺吧?”
“你……”打死他都想不到,在自己表達了雖然不算很堅決但好歹也是抗議的前提下,這該死的竟然還不斷撩撥他!這是霸王硬上弓!
鳳無絕磨着牙:“你無恥!”
接下來,喬青就告訴了他,什麼叫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夜色很美。
院子裡投下一地斑斕。枝椏上衰弱的蟬鳴在此刻似乎不再讓人焦躁,更似是情人之間的呢喃如同夏蟲纏綿繚繞在月色中。微風拂過枝葉,沙沙聲輕響着,將一**的曖昧低吟都燒了起來……
出外溜達了一整夜的鳳太后等人,結伴回來了。
一聽見房內那嘎吱嘎吱的聲音,老太太笑的嘴都合不攏,眯着月牙一樣的眼睛一臉奸詐又滿足之色,彷彿她曾孫子就能蹦蹦跳跳從裡面開門出來:“嘖嘖嘖,果真是年輕人,血氣方剛。”
邪中天打了個哈欠,斜她一眼:“裡頭的又不是你,你在這激動個什麼勁。”
“呸!”老太太呸他一臉口水。
邪中天抹了一把臉,咂着嘴巴無語道:“誰借本公子一把傘。”
“阿彌陀佛。”玄苦豎掌於前,從身上詭異的摸出一把油紙傘,默默從他身邊飄過:“邪施主,一千兩銀子,誠謝惠顧。”
邪中天回給他的只有一個字:“滾!”
這三個老傢伙嬉笑怒罵了一陣子,終於敵不過睏意,頂着黑眼圈準備回房補眠。卻聽門口陸言咬着嘴脣萬分激動:“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陸非三人淚流滿面:“不容易啊!”
項七呲着小虎牙:“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誰在上誰在下……”
這話一落,陸言四人齊齊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那意思——這還用說麼?
竟敢瞧不起自家主子?!項七大怒蹦高,正要爲喬青辯駁上兩句,堅決捍衛自家主子的尊嚴。就聽四人紛紛摸下巴,以一種肯定堅定又篤定的語氣,齊聲道:“肯定是太子妃啊!”
砰——
邪中天一個趔趄,一頭實落落地栽了門上。那丫頭的爺們果然已經深入人心了?他揉了揉腫起個包的腦門,哈哈大笑着進了房。好好好,當年鬥不過你鳳家老鬼,現在本公子的徒弟可治的你鳳家小子服服帖帖!
邪中天這一覺睡得是格外的香,做夢都要笑醒。等到一覺好眠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日落時分。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他晃悠出門,一眼望見院子門口,眉毛倏然一動。
——好一個清冷無雙的年輕人!
那院門,正有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戳在外面。懷中抱着一把殘琴,低頭垂目,一動不動,彷彿一個浮雕。頭頂落葉飛旋,全部成爲了他的陪襯,周身三寸之地似是自成一個空間,任誰都插入不進。
正是忘塵。
邪中天看了片刻,問一直守在房外的陸言:“什麼人?”
陸言聳聳肩:“不曉得,早晨您進房他就來了,一直站在那裡。問他話也不回……”說起就鬱悶,他好生好氣兒的去詢問,請人家進院子來坐,那人不動不聞根本當他是空氣:“不過應該是柳宗的人,有弟子經過附近都給他行禮。”
邪中天搖晃着走過去:“吆,找人啊?”
忘塵:“……”
邪中天摸摸鼻子:“找誰啊?”
忘塵:“……”
邪中天皺皺眉毛:“找喬青?”
忘塵終於睜開了眼,撫摸着殘琴擡起了頭。這下子,陸言幾人紛紛瞪大了眼,不會吧,他們跟這人說了一上午的話,那人根本不搭理。這邪中天去了三句話就讓他有了反應?邪中天笑笑:“我是她師傅。”
果然——
忘塵眼裡的冷漠,染上了一丁點的溫度。他望向不斷有牀板吱呀聲傳出的房間:“找她。”
邪中天賤笑了兩聲,一臉的曖昧:“她現在可忙着!”忙着收拾那鳳家小子。
忘塵再一次垂下頭:“何時出來。”
此刻柳天華和老祖不在這裡,否則定會因爲他這四個字大吃一驚。邪中天自不知道這青年惜字如金的作風,沒怎麼當回事兒,搖着扇子得意道:“誰知道呢,本公子的徒弟雄風大震,持久度自然不一般。陸言,跟他說說,你們太子妃——”
“上得了朝堂。”陸言撫掌大讚。
“打得過流氓。”陸峰連連稱奇。
“迷得住色狼。”陸羽嘖嘖有聲。
“鎮得住大牀。”陸非擊節讚歎。
這一人一句的話音剛落,房內倏然一道聲音傳了出來,讓四人皆是一呆。他們掏着耳朵面面相覷,沒聽錯麼?那句咬牙切齒的低低咒罵,那軟綿綿虛塌塌明顯被累慘了的蔫了吧唧的沙啞嗓音。
是是是……是他們的全能太子妃?
陸言四人齊齊望天:“唔,難道是困的?竟然都出現幻聽了。”
邪中天卻是淚流滿面,徒弟啊,怎麼到頭來還是躲不過被鳳家人欺負的命運啊……他正鬱悶着,卻見身邊一棍子敲不出一個屁戳在外面一整天彷彿腳下生了根的男人動了!這一句委屈低咒之後,忘塵猛的擡起了頭,雙目中迸射出危險的寒芒直衝喬青的房門而去!
“你幹嘛?”邪中天飛快攔住他,現在衝進去是準備看活春宮麼?口味也太重了吧!
忘塵不言不語,直接跟他動起手來。
他修爲比邪中天差了不是一截半截,可出手狠辣毫不退縮,薄脣緊抿大有神擋殺神佛擋弒佛的執着!邪中天不明他身份,並未下死手,尤其是他總感覺出,這人似乎以爲那丫頭在裡面被人欺負了?想去救人找回場子?
外面乒乒乓乓的打鬥聲不絕於耳。
房內嘎吱嘎吱的搖牀聲連綿不絕。
只不過此刻,不得不說,邪中天真相了。喬青一個大意失荊州,竟被回過神來伺機而動的鳳無絕反撲。隨着時間緩緩過去,喬青的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句話翻滾來翻滾去:孃的,見過猛的,沒見過這麼猛的。她勾他下巴,笑的風流入骨:“大爺,表現不錯。”這爺們表情,爺們做派,爺們的審視,到底是夫妻之間的牀笫之事,還是你跑到青樓裡來嫖人了?鳳無絕快讓她氣笑了,只那臉上冷的嚇人也黑的嚇人,瞪着一臉饜足跟只貓似的某人到底是笑不出來,咬着牙簡直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喬青?!”
“唔?”
“喬公子?”
他一字一頓,嗓音危險,一副準備秋後算賬的模樣。
喬青乾笑兩聲:“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不是女人。”想了想,的確沒說過,瞬間有了底氣,笑聲也促狹了多:“嗯,所以從頭到尾都是你的臆測。”
鳳無絕氣的想啃了她,這該死的瞞的他好苦!尤其是,陸言四人那一羣二貨,和姑蘇讓那損友,竟然幫着她一塊兒騙!太子爺想到這裡,一口啃在她肩頭,換來她一聲嗷嗷大叫:“你這是惱羞成怒!”
到底沒捨得用力,咬的她哈哈大笑,托腮瞧他:“再切磋?”
這主意不錯。
吃了二十幾年素的太子爺,總算是茹了回肉,還一來就是肥瘦相間的大塊兒紅燒肉,自己把自己裝盤兒送到他眼前兒了,這滋味,怎一個滿足了得?看着她笑的妖媚,笑的死豬不怕開水燙,恨不得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她的,恨不得她能長得小一點、再小一點,像個珠子一樣被他捧在手心裡,日夜相攜。
這麼一想,他一皺眉,免不了要老生常談:“我上次以爲你……”
喬青知道,兩人爲了這事兒冷戰了兩個月,總要拿出來說的。而且上次他以爲自己死了,竟然入了魔,那種心痛和打擊可想而知。她翻個身,整個人掛在鳳無絕身上,把玩着他的頭髮絲:“唔,下次我注意。”
鳳無絕嘆氣,這世上總有那麼一個混蛋,哪怕拿着杆子把田給捅出個窟窿,他都不忍心苛責的。從先不忍心,現在就更不忍了。不管喬青是男人還是女人,總也還是那個喬青,那個修羅鬼醫,那個喬公子,總也不會躲在他身後任他遮風擋雨。
怕她冷,他扯過錦被蓋在浮上,將她包的嚴嚴實實。
喬青笑彎了眼睛:“外面什麼聲音,乒呤乓啷的。”
“不管它,睡一會兒。”
“那啥,忘塵那個人,我真不認識。”忽然想起這一茬,還是解釋解釋的好。
“唔。”願意解釋,好兆頭。
“我就見過他兩次,第一次還是他昏倒的時候。昨天是第二次,除了知道他體內有火,後來又被剝奪了,喪失了記憶,也曾經玄氣盡廢,是柳宗老祖撿來的……”喬青掰着手指數一條,鳳無絕的臉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一層。眼見着這人要被醋淹死,她趕忙閉眼裝死:“除此之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鳳無絕咬着後槽牙一把把被子給蒙了上:“你還想知道什麼?你把人家底兒都給摸透了!”
到底也沒能再戰一把,隨着聊天,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見喬青滿是好奇,鳳無絕嘆氣一聲,把她摁住了,自己起身出去瞧了。喬青就趴在牀上懶洋洋的,外面有輕輕的說話聲,打鬥便停了下來,再聽鳳無絕像是吩咐了什麼,步子走遠了。
不一會兒,這人端着早膳走進來,熱騰騰的粥,配了兩個小菜。
“下來用飯。”
喬青耍賴,在牀上打滾:“老子累死了。”
鳳無絕看她一眼,低低笑着走過來,舀了一勺極盡珍惜地喂她,那眼神兒膩的,幾乎要黏在她身上了。這幾百萬瓦的目光,就連她都有點扛不住,摸摸鼻子搶過來下了牀:“噁心死了,我怕了你。”
吃飽喝足的太子爺一切好脾氣:“對了,外面是忘塵。”
“忘塵?打起來了?和誰?”
喬青立即站了起來。鳳無絕給她夾了一筷子小菜,瞪她一眼:“先吃完飯再出去,不差這一點兒時間。聽我慢慢說。”
“你說。”
“他和你師傅打着呢。別擔心,你師傅沒下狠手,讓着他的。”他方纔出去,正好碰見外面焦頭爛額的邪中天,已經對忘塵無語了。尤其那小子百毒不侵,給他撒迷藥都沒用。兩人打了這半天,直到他出了門,沒想到兩句話卻讓忘塵靜了下來。到了這個時候,鳳無絕自然能看出來,他和喬青之間恐怕有點什麼奇異的關係,也沒吃醋,將這一切說了,又道:“本來清早想叫你的,他說不用,就站在外面等。一會兒用過早膳,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現在還在外面?”
“嗯,你師傅已經走了,陸言四個和他都在外面。”
喬青一邊聽,一邊飛快把粥喝完了。那速度,風捲殘雲一樣,即便是不吃醋,也礙不着鳳無絕心裡有點兒發酸。竟然對那人這麼緊張。喬青斜着眼睛笑眯眯戲謔地望他一眼,他咳嗽一聲,扭過頭:“走吧,出去看看,聽說已經等了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