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的馬車還未進孫家屯兒,就遠遠的望見,在屯子口上那棵老柳樹下,蹺首等着幾條身影兒,近了,纔看清是有根和孫田,方家兄弟四人。
還未出正月的天氣,雪雖然已經融得七七八八,凍地也開始融化,但天還是冷的,四個人凍得小臉兒通紅,已不知在這等了多長時間,老遠的見到馬車來了,都眼睛賊亮的盯住馬車簾子,直到看清了正掀簾也往這望來的大妞,四人才歡呼一聲,迎了上去。
“姐”有根撲上去,大妞離家幾乎五天的時間裡,他對大妞的思念倒是小事,可怕的是他又產生了那種獨身一人的恐懼感,怕再次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每日都要孫嬸兒哄着,才能免強入睡。被這種恐懼感折磨了好幾天,有根一看見大妞,眼睛就溼潤了,要不是謹記大妞說過的自個兒是個男人,怕是要落下淚來了。
孫田與方家兄弟也圍了上去,像是在比賽似的,一個個的叫着:“慧師傅,慧師傅”
“你們……”大妞本來沒什麼,叫他們這麼一叫,心裡一軟,眼睛也有點溼潤了起來,視線一一掃過眼前的幾個娃娃,他們現在都把自已看得這麼重要了,如同親人般的感覺,真好。
楊花甫見大妞有這麼多人來接,也知不用再往前送了,只叮囑了大妞要好好休息,便叫車伕掉轉馬頭,往後走了。
“走吧,咱們回家去。”大妞吸了吸鼻子,領着一衆人往家走,眼神悄悄的掃過沿路的每一株老樹,暗暗奇怪怎麼沒有大倉的影子。
幾人邊走邊對大妞雜七雜八的說着這幾天的事情,不一會兒,便到了坡下。大妞擡頭間正看見大倉在坡上掃着地,像是纔看見自已似的,驚訝的:“呀,淑慧,你回來了?”說着,扔了掃帚,跑下坡來。
大妞正奇怪大倉的異常,一旁的方子錚發話了,先是冷嗤一聲,又用不冷不熱的語調道:“哼,你不是不與咱們紮成一堆兒麻?你不說你不是去接慧師傅嗎?咋這麼激動哩?我瞧着你家的院門口兒,都叫你掃得鋥亮鋥亮的了,你這怕是根本不在掃地吧?”
大倉斜了方子錚一眼:“哼。”
大妞望向有根,悄聲的:“咋回事?”
有根捂着嘴,小聲的:“今兒你回來,咱們去屯口的樹下等你,哪知大倉哥早就去了。只是被方子錚說話擠兌回來了。嘿嘿,可是我瞧着大倉哥嘴上與方子錚說不急, 其實心裡急着呢”
怪不得……大妞伸手點點有根的額頭:“你們今兒在那等了多長時間?”
小有根機靈的伸伸舌頭:“不告訴你。”
這時,大倉已經回身對着自家院兒裡喊了起來:“娘~~~淑慧回來了,你趕緊準備一下~~”又轉過身來,對大妞道:“我就料到你今兒回來的定是晚,來不及做晚飯。我叫我娘已經備下了你們兩個的,今晚就在我家吃吧。”
“那咋好意思咧。”大妞擡頭望了望天色,太陽已經落了半個山頭,這個時候去找孫二寶,怕是有些晚了。只能待到明天吧。
“咋不好意思,行咧,外面冷,趕緊先進屋吧,我家生着暖爐,暖和着呢。現在把你那屋生上暖爐,到吃完飯正好就暖了。”大倉帶着大妞一行人上了坡,直奔自家院門。
“慧師傅……那咱們先走了,也該回家吃飯了。”方子錚兄弟望望大倉家的門,對大妞道。
“這就要走啊?”大妞皺了皺眉:“要不,上我家吧,咱們一塊兒弄點吃的?”
“不用不用”方家兄弟忙擺手:“有現成的熱乎,你趕緊去吃吧,完了好好休息。咱們明天再來呀。”說着,相伴着下了坡,沿溪往北走去。
孫田見方家兄弟走了,天色也實在不早,小東西很有眼色,也轉了身道:“慧師傅,那我也回家吃飯去了。明兒我早早就來呀~~”說着,一蹦一跳的下了坡,朝南去了。
目送孫田拐了彎兒,大妞才與有根一起進了大倉家的院子。
在大倉家吃過飯,姐弟兩個回了自家院子。這時火爐已經燒得整個屋子暖和了起來,折騰了這麼長時間,大妞累極的睡了。
第二日是磚窯開窯的日子,大倉早早就走了,大妞與有根起了,吃過飯,叫有根先去了,自已則去了趟屯子東頭孫二寶住的那間破屋。
那日在水韻鎮上見到的明明就是孫二寶,雖然他平時都亂髮半遮着臉,但大妞一眼就可以肯定,那個眼神沒錯。他一個瘋子癡人怎麼可能打扮得那麼整齊乾淨的跑去水韻鎮?而且明顯是去談事情的。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一直在裝傻。
聽有根說,他自祭祀回來就瘋了,那時候也還不滿七歲,那麼小就在裝瘋,他儲心積慮了十多年,想要做什麼?到了孫二寶那破房子外面,大妞才覺得自已有些唐突。他作瘋作傻的,就是不想叫別人知道他在做甚,她又咋能從他嘴裡打探得出來?
大妞猶豫了一會兒,一咬牙,即然已經到了門上,不如進去看看再說。
哪想到喊門喊了半天,卻沒人應。隔壁的卻出來人了,喊道:“沒在家~~好幾日沒回來了”一邊喊着一邊出了院子,卻正是孫光宗。他一見是大妞,頓時拉了臉,啥也不說,扭身就進了院子,‘哐’的一聲關了門。
“哎。”大妞想要叫住孫光宗問他做什麼總是對自家姐弟這麼個態度,一想,卻算罷了,他愛咋想咋想吧,反正兩家也無甚干係,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問那麼多幹麻。
見孫二寶已經幾天沒回來了,大妞更加肯定了自已的想法。只是他不在家,也不好求證。只好轉了身,往大倉的磚窯走去。
到了磚窯,卻見田老五家的老婆,女兒正在與柳巧蘭拉扯着,嘴裡不知在罵着些什麼,大倉立在一旁,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周圍一羣圍觀的人。
一見這場面,大妞騰的就上火了。今兒正是磚窯開窯的日子,可是個喜日子,這田小花母女又跑來瞎鬧什麼呢大妞擡腿走上前去,一邊在人羣裡搜索着有根的身影。
有根正站在周大銀身後,握着小拳頭望着田小花幾人在拉扯,氣得小嘴兒緊緊的抿着。大妞上前拉過有根:“根,咋回事?”
有根見是大妞,眼神立馬變了,像是在訴狀一般道:“姐,你可來了。今兒開窯,大倉哥請人做了個豬頭擺了貢桌,按理兒還應該找人借個吉言。正巧田小花跟她娘湊在門外,本不想找她們,可她們偏要湊着上來,開口就說得大倉哥這窯子想要成,今年就得娶門妻。妻必十七,臉上有福星,名裡有花。”
“然後呢,又咋了?”大妞皺着眉,一臉的黑麻子,竟然也有臉說是福星,這田家母女就這麼大張旗鼓的跑來威脅大倉當她家女婿,真是……
“她們這麼說,大倉哥一個男人家也不好與她們鬥嘴,巧蘭姐看不下去了,只好她來出面了。諾,她們仗着巧蘭父母在孫家屯兒沒甚認識的人,而且巧蘭姐就一個人,大倉哥和大銀叔又都是男人不好出手, 就與她打起來了,兩人打一個,巧蘭姐被她們揪掉了好幾撮頭髮了。”
“大妞你來了。”這時,周大銀也跑過來:“快去幫巧蘭一把,她吃了不少虧了。”周大銀有些心疼的望着自家女兒被兩個人欺負着,卻守着這麼多的鄉親,實在不好伸手去幫。
“啥”大妞聽有根這麼一說,眉皺得更深了,把有根往後一推:“周叔,看好有根。我去幫巧蘭。”
“噯。你小心些。那個老的婆娘,會撓人哩”周大銀有些擔心的叮囑大妞。
“嗯的。”大妞應一聲,上前向大倉使了個眼色,便朝揪扯在一起的三人走去。
柳巧蘭雖有把力氣,但也終歸沒有正經練過把式,何況對方是兩個人,又是揪又是扯的都糊在了一塊兒,就算是會把式,也使不出來,只能盡力的避過對方的指甲,心裡對於對方的胡攪蠻纏越來越怒。
大妞上前從後揪住田小花的衣領,想把她拉開,哪想到她扯住了柳巧蘭的頭髮,只好改用另一隻手砍了一下田小花的麻穴。
田小花正揪扯着起勁兒,突然扯住柳巧蘭頭髮的右手上傳來一陣蘇麻,使不上力,有人從後揪着自已的脖領往外拉,田小花這才驚慌:“誰,誰?做甚?”
“做甚?”大妞一把把田小花扔在地上,拍拍手:“做甚?你說做甚?大倉哥磚窯開窯大喜的日子,你們母女兩個在這鬧甚鬧哩?”
田小花被摔在地上,臉朝地,想是磕到了嘴,痛得她倒一時沒話來應。倒是王秋菊見自家女兒被摔在地上,怒了,張嘴就罵:“你個小不要臉的小妮子,你管啥閒事哩?你跟這姓柳的就是一對兒不要臉,都瞧着大倉長得俊,撲着扒着的想要往他家裡擠,是不是?呸別以爲你這些日子賺了不少錢,腰就直了。哼,誰不知道你賺的那是什麼錢那?你這麼一個小小的女娃,能有啥賺錢的法子?及笄一年多都未嫁出去,屯兒裡誰能猜不出來你是靠什麼賺的錢那?狗屁”
關於小木的正妻,她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