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八 大海戰六，最後一步
四月十一日的下午，西比路島上幾位正在織補漁網的漁民站了起來，呆呆地看着南方外海那層黑色的煙霧，聽着沉悶的雷聲，甚至忘記了時間。
“太陽被遮蔽，天空被染黑，蔚藍色的大洋上到處都充斥着濃烈的硝煙味，連魚兒都不願意在待在那裡，去喝那些沾滿了鮮血和毒素的海水。”
這些話是誰說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俄國人使用的黑火藥的確是給龍國章帶來了極大的麻煩，總計八十多萬噸鋼鐵，在硝煙和爆炸中碰撞，超過兩百根菸囪帶起的濃煙甚至完全遮蔽了觀察手的視線，就連那三艘觀戰的觀摩艦也不得不暫時駛出了煙團避免誤傷。
“必須離開這裡。”
這是福克薩姆和涅博加托夫兩人共同的心聲，和所有俄國水兵們一樣，他們已經失去了獲勝的信心，甚至失去了繼續戰鬥的慾望。
只剩逃出這片該死的大海的念頭。
三點十分，就在水兵們登山亞歷山大三世的同時，在高懸的安德烈旗和急促的旗語召喚下，俄國三個戰列艦分隊和兩個巡洋艦分隊剩下的20艘主力艦開始拼命向西突圍，在他們的帶頭下，大量被八艘靖海級追殺的上天無門，入海迅速的小型軍艦也開始圍聚在四周抱成團準備強行離開。
望着拼命加速離開的俄國艦隊，龍國章忽然掏出了打火機，對着雪茄剛要點上卻又放了下來，追問道：“公爵號和奉天號怎麼樣了？”
“公爵號左舵嚴重損毀，沒辦法在自行航行了。”
“奉天號左舷進水後已經通過右舷注水恢復了平衡，但速度下降了不少。”
“這是各艦目前的損失報告，我已經通知了後面的拖船隊，明天早上他們就可以抵達。”
譚曉增剛剛抓起損失報告，龍國章就迅速搶過看了兩眼後長出口氣，剛纔這波進攻中，除了兩艦需要退出戰鬥外，只有樂飛報告在堵截那批小巡洋艦和驅逐艦時損失了一艘驅逐艦，其餘各艦尤其是主力艦損失均不算嚴重。
損失出乎預料的小，原本他認爲至少會付出一艘主力艦的代價，但公爵號和奉天號的傷都不算太嚴重，後者甚至還具備一定的戰鬥力。
至於樂飛的損失也控制的很好了，畢竟他要面對的是敵人多達近三十艘速度快的小型巡洋艦和驅逐艦，而且皇太子號被打爆後，俄軍編組的大量裝甲巡洋艦都向他哪個方向撲去，要不是俄國水兵的戰鬥精神和指揮中樞被摧毀，估計損失會大很多。
“命令樂飛和藍建樞留幾艘下來保護公爵和奉天，打掃戰場救落水者。”
“命令第二批飛機起飛，提供偵查和指引。”
“命令第一分隊和第三分隊重新編組，方向270，速度22節。”
“堵住他們”
“命令第二分隊追擊。”
“驅逐艦分隊，放棄糾纏全速趕往八都羣島，堵死鳴打威海峽出口”
隨着快速簡短的命令，吉林號艦橋內再一次忙碌起來，一道道命令通過電波飛快的發到了各艦，當第二批四架蜂鳥從水面躍起，龍國章纔看看天空，忽然點着了熄滅了很久的雪茄，斜了眼譚曉增，嘴角一歪：“今晚會很精彩。”
譚曉增哈哈大笑起來：“如果我是俄國人，我寧願繼續決戰。”
三點三十分，正在追擊的七艘主力艦把追擊任務交給了三艘公爵級後，再次完成編組，同時速度提升到了22節，向西迂迴實施大範圍機動，
望着逐漸遠去的艦隊，李默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讓檀香山號追趕上去，對知道全部作戰計劃的他和陳平來說，後面的景象甚至已經能在腦海裡勾勒出來。
從一開始，海軍部就很清楚如果光是靠正面決戰，想要一口氣吃掉多達六十五艘的俄國艦隊是多麼困難，歷史上俄國第二太平洋艦隊也在失去優勢的時候，最終成功逃走了部分，但這一次無論是他還是龍國章，都沒打算放一艘回去。
“索爾茲伯裡快到了吧？”
“快了，最多再有十天就能抵達香港。”
李默的目光轉到了那三艘觀摩艦上，毫無疑問，等索爾茲伯裡抵達後，一場艱苦的馬拉松式談判就要開始，所以他要在這之前爲談判確立下足夠的資本。
俄國艦隊的覆滅只是第一步，和海上決戰相比，陸戰才更讓人揪心。
似乎是看穿了李默的心思，陳平走到身邊輕聲說道：“皇上放心，嚴復已經親自前往坐鎮安加爾斯克，如果沒有耽誤的話，或許趙龍那裡也已經打響了。”
“走吧，去看看他們。”李默收回目光扭到了並靠在一起的奉天號和公爵號身上，笑道：“一挑二，北洋還是留下了人”
隨着李默的話，檀香山號開始向兩艦駛去，此時的海面上僅剩下了幾艘還在燃燒的俄艦殘骸，硝煙，爆炸和橫七豎八被扭曲的鋼鐵，將這片大海點綴成了戰艦的地獄。
俄軍第一戰隊全滅，第二戰隊損失了兩艘，第三戰隊也是兩艘，再加上留裡克號、納瓦林號在內的五艘巡洋艦，短短兩個小時俄國損失了十五艘主力艦，二級巡洋艦和驅逐艦戰隊更是損失高達十艘，也就是說尼古拉二世集中了全部國家資源的艦隊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一還多。
而戰鬥還沒有結束，當他們如羊羣般被趕如陷阱後，俄國成爲海軍強國的夢想將徹底夭折
五點整，重新編組的新華帝國主力艦隊追上了向西狂逃的俄國殘餘艦隊，十分鐘後速度佔據了局對優勢的七艘主力艦再一次搶到了T字位。
由於俄國艦隊各艦速度不平均，一路跑來不斷有軍艦落下，尤其是剩下的八艘輔助艦，包括那艘載滿了俄國貴族婦女的奧廖爾號醫療船在緊追的靖海級炮口下，最終懸掛起了白旗，畢竟他們不是戰鬥人員，所以與其被殺死在這片海域，還不如主動投降。
“一萬三千米，速度15節，西索伊號。”
“集火”
當槍炮長漲紅脖子一手拿着望遠鏡，一手拿着電話機，看到那艘排水量10400噸的西索伊號在瞳孔中逐漸放大時，再一次怒吼起來。
似乎在回答這位從交戰開始就沒有停下過嗓子，連嘴皮都開始乾裂泛白的槍炮長，65門艦炮再一次咆哮起來。
西索伊號只是雖然被編入了第三戰列艦編隊，但實際上只是一艘裝甲巡洋艦，雖然擁有兩門雙聯305毫米艦炮，但最大射程只有一萬米，面對密集的炮彈連還擊都沒法進行。
雖然艦長努力地指揮戰艦東搖西擺躲避炮彈，但在這麼猛烈的火力下依然有些勉爲其難。
五點零五分，吉林號觀察手報告，在西索伊身後發現水柱時，這艘戰艦的命運就已經定格，因爲海戰中一旦出現跨射，就意味着準星已經調整完畢，欠缺的只是運氣罷了。
果不其然，在接下來的一輪齊射中，數位觀察手同時報告了命中的消息，劇烈的爆炸首先從艦艏升起，當三十秒後第二輪炮彈落下，兩座粗大的煙囪幾乎徹底消失，僅僅往前繼續跑了兩千米後，西索伊號就消失在了海面上。
炮彈繼續落下，來自俄國的反擊卻根本形不成威脅，似乎被慘烈的大戰耗盡了精力，俄國水兵們打出的炮彈遠沒有開戰初期的準確性，連近失彈都沒有出現，只是在幾百米外形成了一道水柱牆而已。
沒有了壓力的新華海軍炮手們卻越打越輕鬆，僅僅一分鐘後大連號就傳來了好消息，波爾塔瓦級的二號艦塞瓦斯托波爾號就被連續兩枚254毫米穿甲彈擊中，重達250公斤的穿甲彈薄薄主裝甲，其中一枚更是從司令塔內橫掃而過，導致了這艘排水量11800噸的二等戰列艦連呼喊都沒發出就失去了指揮，如同一隻無頭蒼蠅般竟然筆直的向忽然一柄鐮刀般的新華海軍戰列線衝來。
可大連號卻最終沒搶到這個功勞，因爲吉林號也盯上了這個獵物，一般來說旗艦由於要負責司令部的安危，所以一場仗打下來往往是功勞最小的，因爲需要不斷地機動躲避落下的炮彈，不過這次吉林號可算是撿了大便宜，塞瓦斯托波爾號，早就沒有了還手之力，至於他上面的還在開火的十幾門152毫米艦炮連給吉林號掃灰的資格都不夠，當十門艦炮打出了堪稱奇蹟的百分之五十命中率後，重達400公斤的炮彈直接將這艘戰艦攔腰打斷，翻覆在了海面上。
短短几分鐘再次損失兩艘主力艦後，接任了艦隊司令升起了旗艦旗幟的福克薩姆手腳發抖，知道在速度遠不如對手的情況下，如果就這麼筆直的往回跑估計沒等到最近的中立港班達亞齊，就會被全部送入海底。
所以他立刻下達了一個後來令他無比悔恨，並最終葬送了整支艦隊的命令：“繼續右轉，從近在咫尺的錫波拉島進入明打威海峽。”
明打威海峽，位於蘇門答臘島和明打威羣島之間，最寬處約有九十公里，但這裡卻並非什麼很好的航道，明打威羣島是一連串擁有七十多個島嶼的破碎羣島，明打威海峽內也有不少暗礁，所以他希望能借即將到來的夜晚掩護，利用地理的掩護實施突圍。
見到俄國艦隊的新旗艦勝利號一頭扎進了海峽後，龍國章猛地掐滅了菸頭：“截斷後部”
樂飛無疑是最快的，靖海級良好的加速性得到了完美的體現，命令剛剛下達的同時，六艘靖海級輕巡已經猛地衝了出去。
“距離七千米。”
“六千米。”
“兩點位置，一艘俄國巡洋艦。”
“五千米。”
“左滿舵，魚雷發射”
一聲聲的急促叫喊聲並沒有讓樂飛頭腦發熱，甚至對身邊近在咫尺的水柱和爆炸也充耳不聞，等到進入了五千米後，六艘靖海級並沒有使用傳統的艦炮開路的辦法，而是陡然同時急速右轉，左舷幾乎還是高高翹起的時候，兩個五聯裝魚雷發射管中同時傳來了一陣輕響。
“魚雷”
開戰至今，新華海軍還未使用過魚雷，所以見到海面上陡然拉出的數十道白色水波後，俄國水兵才知道原來對方也有魚雷。
經過了幾年的發展，長矛重型熱動力魚雷也有了長足的進步，550毫米的口徑雖然未變，但有效射程卻達到了六千米，速度提升到了40節，至於裝藥更是變態到了200公斤標準TNT烈性炸藥。
曾扇形呼嘯而至的魚雷羣讓所有的俄國水兵都尖叫起來，無論是粗大的主炮，還是最小的機槍，幾乎都對準了這些帶着潔白長尾巴，發出嘶嘶聲的怪物。
尼古拉一世號上，大小副炮幾乎全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滴滴冷汗沿着背脊滑落，馬克沁機槍的彈殼如流水般砸在甲板上叮噹作響，水兵們的努力沒有白費，只聽到轟的一聲，一團巨大的水花在數百米外炸開，掀起的浪花甚至超過了桅杆的高度。
但當水兵們剛剛擦拭了額頭的汗珠，擊中一枚死神的興奮還沒過去，第二枚、第三枚魚雷卻已經呼嘯着越過了爆炸的水花，徑直的撞上了尼古拉一世號的左舷。
這或許是這場海戰中被記載下來最驚人的一幕，四海號上的攝像師搖動着手柄，用膠片忠實的記錄下了這幅畫面。
連續的兩枚長矛，如標槍般扎入了艦體中間，只見到兩團幾乎是同時鼓起的水團不斷膨脹，然後猛地炸開，四百公斤TNT和它形成的空腔效應徹底釋放了出來，巨大的爆炸將這艘近萬噸的戰艦猛地擡出了水面，然後沿着前後艦橋斷裂成了三截，當艦艉落下時濺起的巨大水花甚至將一艘300噸的俄國驅逐艦直接淹沒一起拉入了海底。
“轟轟轟。”
這幅畫面，震呆了所有看到的人，以至於在那幾分鐘裡連續命中其他幾艘軍艦的畫面竟然再也看不見，大夥全都呆呆地看着尼古拉一世龐大的艦體砸在水面上，然後在爆炸產生的漩渦中一點點沉入深淵。
當又有連續四艘速度緩慢的巡洋艦和驅逐艦被魚雷命中炸成一團廢鐵沉入海底後，六艘靖海級和隨後趕來的三艘大連級已經成功插入了魚雷開闢出來的空擋區，將俄國艦隊截成了兩個部分。
除了僅剩的十艘速度佔優的主力艦和三艘速度最快的勇士級巡洋艦越過了海峽進入了明打威羣島內，其它的所有艦船都被堵在了外面。
五點三十分，龍國章下令季濡山和樂飛對這些倒黴的傢伙發動清剿，自己則帶着四艘吉林級與從錫波拉島東側率先進入明打威海峽的三艘公爵級繼續追擊。
最先倒黴的就是剩下的排水量最大的尼古拉一世號姊妹艦亞歷山大二世號，在他打出的一枚炮彈擊中了寧海號後，卻被丹東號大連號攜手夾在了中間。
十八門主炮幾乎是以摧枯拉朽的進程，只花了三分鐘就讓艘老掉牙的，在最後時刻被尼古拉二世選中來送死的軍艦打沉。
消滅了最大的威脅後，三艘大連級重巡和六艘靖海級以及配合的六艘保衛級展開了大屠殺，面對剩下的最大排水量也不過五千噸，艦炮不超過203毫米的對手，這些速度快的傢伙幾乎成了連搶帶砸的餓狼。
高麗人號和它身邊僅剩的同伴一樣，它們是四艘鮑林亞級大型炮艇中的最後兩艘，這種充滿了法式風格，排水量不過1330噸的小軍艦上，卻馱着兩門L毫米艦炮，這使得幹舷高度僅僅只有一點五米，遠遠看去幾乎都壓在了水裡面。
但卻正是因爲這種不起眼，一艘保衛級驅逐艦卻遭到了重創，成爲了新華帝國第二艘犧牲的戰艦。
當四發203毫米炮彈陡然衝出炮膛時，巨大的後坐力讓高麗人號和夥伴海狸號的甲板同時沉到了水裡，但它們的炮擊也不是沒有效果，三千米外被瞄準的那艘保衛級被直接打穿發生了爆炸，全艦107人僅僅獲救31人。
突然揚起的爆炸，嚇了大家一跳，這纔想起居然把這兩艘馱着可以和巡洋艦對轟的小炮艦忘記了，距離最近的鎮海號立刻衝了過去，十二門152毫米艦炮和四門130毫米副炮連續怒吼，一直從六千米達到了一千米，直到把兩艦徹底打爆後才轉舵。
這一幕，頓時讓剩下的所有俄國艦長們眼角只抽，在烏沙科夫號被打翻自沉後，剩下的包括巴揚號、帕拉達號、狄安娜號、諾瓦克號、珍珠號，鑽石號和綠寶石號七艘巡洋艦全部升起了白旗投降。
至此除了逃入羣島的十一艘主力艦和三艘巡洋艦外，俄國其餘戰艦全部被清繳一空。
當夜幕在爆炸的硝煙中逐漸拉開，位於明打威海峽西北出口的海面上忽然冒出了大股大股的氣泡，六艘渾身漆黑如雪茄般的怪物陡然從海底升了起來，再轉動了幾下圍殼上的“獨眼”後，迅速向東南的巴都島駛去。
帝國四億子民等待的凱旋還剩下最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