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桓徑直走到吸菸區,他從兜裡掏出煙盒,纖細修長的食指和中指穩穩地夾着煙,優雅地點燃。
吸了口煙,他幽幽地瞭了蘇蔓一眼。
蘇曼被他看得一哆嗦,立刻嚴肅地走上前道,“先生,是我辦事不利。我來了之後就看見晴雯小姐雙眼呆滯,抱着頭痛得撕心裂肺地哭喊。醫生也說是之前的舊病復發了。結果我給您打過電話之後,晴雯小姐立刻就好了。我沒想到她會聯合醫生一起來演戲。是我的疏忽。”
顧景桓輕緩地吐了個菸圈,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盯着蘇曼,鳳眸微微眯着,“你連這點把戲都看不穿,你讓我今後怎麼把事情放心地交給你去處理?”
“先生,我錯了。”蘇曼面色一白,慌亂地道。
顧景桓盯着她,久久不語。
一根菸吸到了盡頭,他把菸蒂扔進垃圾箱裡,從蘇曼身邊擦身而過,他冷聲扔下了一句話。
“叫施潤回來,你去S市分公司再歷練歷練吧。”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蘇曼直直地站在原地,她攥緊了拳頭,眼裡蓄滿了淚水,卻死活沒有流下來。
這些年在顧景桓身邊,她一直都是如履薄冰,生怕做錯了事讓先生失望,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本以爲自己已經足夠老練能幹,卻沒想到還是出了這麼幼稚的差錯。
顧景桓給她這樣的處罰蘇曼並不怪他,她辜負了他的信任,讓他被人耍得團團轉。而蘇曼更後悔的是,像顧景桓這樣謹慎小心的人,你辜負過他一次,就很難再讓他相信你第二次。她現在已然失去了他的信任。
蘇曼心裡很清楚,這次走了,可能以後她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
葉海華庭的樓盤開盤儀式極其成功。
其中突然到場的陳禾給了大家不小的驚喜。當時場面緊張,幸而陳禾在這圈裡混了這麼多年,早已經是八面玲瓏。
她不過短短說了幾句話就暖熱了場子,後面唱了兩首熱門的歌曲更是讓大家把隨晴雯給拋到了腦後。
又因爲隨氏臨時換明星的事兒夠噱頭,第二天就登上了頭版頭條,葉海華庭的樓盤營業額不降反升,引得更多人競相購買。
然而隨淺注意到,其中那些報道隨晴雯耍大牌故意爲難隨氏的新聞,發出來就銷聲匿跡了。知道是誰在背後壓了下來,她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吩咐王琳去把違約金給一分不少地催要回來。
公司的事情大功告成,喜上加喜的是,下午,醫院那邊終於宣佈顧少清可以出院了。
對這個消息隨淺和顧少清都高興不已。
顧少清這些日子心裡就盤算着出院之後找份工作。他大學還沒上完,沒學歷找工作還會有些麻煩。他想要一邊讀書一邊工作。
五年的人生空白,讓他走到了所有人的後面,他要儘快追趕上大家,把失去的五年用往後更精彩的十年二十年彌補回來。
“出院了,你想要住哪兒?”隨淺一邊給他收拾衣物,一邊淡淡地問。
顧少清也在一旁幫忙遞衣服給她,笑得很燦爛,“我要是說住在你家你同意不?”
“不怕沒男子氣概被人說吃軟飯?”隨淺好笑地問他。
“男子氣概這東西指的是心胸和氣度。我覺得我現在身無分文,又沒朋友沒親人,如果還非得和你提男子氣概,那就太任性了點。再說不過是住在你家而已,有什麼關係?”
“既然如此,小女子熱烈歡迎少爺您紆尊降貴來寒舍小住,寒舍真真是蓬蓽生輝啊。”隨淺做了個誇張地星星眼的表情,瞬間逗得兩人都笑了。
“明天我就去找找工作。然後再去看看之前的大學還能不能繼續讀。快三十歲的人了連工作都沒有,那怎麼能行。”顧少清風輕雲淡地說他的想法。
顧少清雖然是孤兒,但從小到大的學習成績一直都是拔尖兒的,他的資質本來就極好,再加上後天努力刻苦,最後不費吹灰之力考上了A市的重點大學A大。
其實以他的成績就是去最好的那所學校也是沒問題的。只是他笑說那邊的氣候他不適應。
隨淺也知道他是爲了能夠陪着她。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是顧少清卻在大二出了那樣的事故,昏迷五年不說,學業也被迫停止。
五年,同窗的同學們都已經畢業讀研找工作,有的甚至孩子都已經可以打醬油了,只有他還站在原地一事無成。
可是看顧少清溫潤清朗的笑容似乎並不把這些放在心上,隨淺就覺得心裡暖暖的又酸酸的。
“哎,明天要不要我陪你去A大?”隨淺拿胳膊肘頂了顧少清一下。
“學姐明天不忙?”顧少清笑嘻嘻地也回頂了她一下,力道很輕。
“嗯嗯嗯,這不是怕小學弟被小學妹們盯上麼,畢竟小學弟你長得如花似玉的。”
一句話惹得顧少清哈哈大笑,他溫潤的笑聲讓隨淺也跟着笑出聲,屋中氣氛正好,門卻被敲響了。
隨淺和顧少清一同看向門口,顧少清說了聲“進來”,就見樑可拿着一大捧玫瑰花走了進來。
沒錯,是玫瑰花。
隨淺也以爲自己看錯了,慶賀出院的花兒怎麼能是玫瑰花?
這算是怎麼回事兒。
“少清,聽說你今天出院!祝賀你終於出院了!”
樑可笑靨如花地走進來,巴掌大的瓜子臉化着淡淡的妝,她穿得很清爽,似乎是爲了能夠看起來年輕一點,她把從來都不捨得紮起來的波浪捲髮都束了起來。
雖然樑可送了玫瑰花,然而隨淺和顧少清都不是伸手會打笑臉人的性格,隨淺禮貌地接過花束,她和顧少清異口同聲地說了聲“謝謝”,別樣的默契讓樑可的笑容瞬間僵住。
“坐吧。”顧少清道。
“嗯。”樑可熟稔地坐下,這五年來她隔三差五地就會來,對這裡的確很熟悉。
她笑盈盈地端詳着顧少清,眸中的愛意和欣喜不加掩飾。
天知道當她得知顧少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她有多高興。只是下一秒她就懷疑這就又是個夢。
是以她用刀子狠狠地紮了自己一下,直到看到手臂上冒出鮮血,疼得小臉都扭曲了,她才相信這真是現實,顧少清真的醒了。
那一天,樑可拿筆記錄了日期,因爲那是她活了二十五年最開心的一天。
“少清你一會去哪兒?要不要去我那兒先住着?”樑可如黃鶯般的聲音響起,輕快靈動。
“你來晚了,我已經決定去隨園住。”顧少清攤了攤手道。
“隨園?據我所知隨園好像不允許外人住吧?”樑可是樑老的孫女兒,樑董的女兒,對隨氏的瞭解可謂不只是一點半點。
“嗯。”顧少清沒說別的,他只是好脾氣地輕笑點頭。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隨淺適時地開口,“規矩是人定的。不合理的規矩就沒必要遵守了。而且,少清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那是什麼人?”樑可眼神犀利地盯着她,似乎在逼她說出那一個答案。
“我……”
“是內人。”顧少清搶着道,“我們在交往。”
他握住隨淺冰涼的小手,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顧少清,他就像個太陽一樣,能夠照亮身邊所有的人。
誰知這話卻惹得樑可輕哧一聲,“交往?你和誰在交往?我怎麼覺得你這是自作多情呢?某個人好像不是這麼想的吧?”
隨淺淡漠地看她,她不打算接茬,因爲她知道樑可會繼續說下去。
果然,樑可見隨淺無動於衷,她“蹭”地站起來,走到隨淺近前,眸中簇着幽幽的火光,“昨天你和誰三更半夜的還去看電影?別告訴我是顧少清。我還沒瞎。”
隨淺的手倏地攥緊,她薄脣輕抿,面無表情。
剋制住去看顧少清神色的衝動,她平視前方,眼神淡然,“我和誰看電影,都與你無關。即使我將來嫁給顧少清,我也仍舊有和朋友看電影的權利。我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呵,你問心無愧顧景桓也問心無愧?你們兩個什麼事兒都沒有他那麼幫着你?你真當我白癡?顧景桓是什麼人?他每天有多忙看看電視都知道。他有陪朋友看電影的閒工夫?”
樑可的一句句話像是刀子一樣剜在隨淺的心上。
讓她不知道說什麼來反駁。
手機恰好在這時候響了起來,無形中替她解了圍。
隨淺看了眼來電顯示,眼裡劃過一絲詫異,蘇曼?
不顧樑可灼人的目光,她走到一旁接電話。
“淺小姐,您七點有空嗎?”蘇曼恭敬地道。
“有事?”
“嗯,我要走了。走之前想要再見您一面。”蘇曼輕笑道。
隨淺詫異不已。蘇曼一直跟在顧景桓身邊,幾乎形影不離,現在她說要走了,什麼意思?顧景桓也要走了麼?
“好。我過去。”嘴比心要誠實,不等她想明白,已經脫口而出。
“那就在我第一次見到您的地方,可以麼?”
“嗯。”
掛了蘇曼的電話,看着注視着自己的四道目光,隨淺忽視掉樑可的,直接看向顧少清,試着在他的臉上搜尋失望和難過的神情,還好,並沒有。
隨淺輕聲道,“蘇曼叫我過去一趟。她好像要走了,臨走之前想見我一面。”
樑可在一旁冷笑一聲,“是蘇曼想見你還是顧景桓想見你?”
“……”
“嗯,去吧。注意安全。”顧少清親暱地捏了捏隨淺的臉頰。
“那我讓王琳過來接你。”隨淺道。
“好。”爲了讓隨淺安心,顧少清沒推辭。
直到隨淺離去,顧少清的眼裡才閃過一絲落寞,轉瞬即逝。
“走吧,我請你吃飯怎麼樣?”隨淺走了,樑可挑了挑眉毛,笑道。
“不能讓你請客,但我現在請不起你,我們AA制怎麼樣?”顧少清笑得溫潤。
“你有錢?”
顧少清搖頭。
“那……”
“看我的。”顧少清笑得神秘莫測。